腊女寻肉说明书

“啊，是你！”霍山惊呼。“沈公子！”
    沈沦凡眉头舒展，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霍山拉着被子坐起来，满脸疑惑。
    小丫头搬过一张凳子放在床边，用崇拜的眼光偷偷瞥了一眼沈沦凡，说道：“小姐好运气，落水时恰巧咱们公子路过，一见小姐便给抱回来了。小姐还湿淋淋落汤鸡一样，就这么给抱回来啦！还是打横抱回来的呀！”小丫头怕霍山没听明白，还做了个横抱的动作。
    两朵红云飞上霍山双颊，她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明白！
    “小桃子，一边去。”沈沦凡挥挥手，把小丫头赶到一边，在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手臂随意交叉在膝盖前，凝视了霍山一会儿，叹息道，“还好，还好！可惜，可惜！差点，差点啊！倘若如此佳人香消玉殒，不知天下多少痴情男儿要伤心流泪了。”
    霍山默然无语，乌黑的眸子纯净得秋水一般。
    “啊呀，啊呀，昨天怎么便没看出霍老弟是娇滴滴美人一个呢？我就说嘛，这杏眼桃腮，生在一个愣小子身上，多么可惜！”
    霍山装傻充愣，眼观鼻，鼻观心，静气凝神，向着沈沦凡无邪微笑。
    沈沦凡看霍山没有反应，将凳子拉近，又翘起二郎腿，叹息：“沦凡几乎就要错过霍小姐如此佳人，罪过，罪过。”
    霍山依然保持微笑，就是不搭话。
    “你个好色小儿，这次还不让老夫抓个现行？”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暴喝，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霍山吓了一跳，手中被子一滑，幸好有薄衫遮身，不至于春光外泄。
    “爹——”沈沦凡一皱眉头，站了起来。
    爹？
    来人健步如飞，须臾间便到了床前。霍山一看，此人与她父亲年纪相仿，两鬓霜白，燕颔虎须，穿了一身福寿元宝金绸衫，头戴一顶和田玉镶员外帽，双目圆睁，呲牙咧嘴。如此一副和善的富商打扮，却配上那样凶恶表情，不伦不类，非但没有威吓效果，反而让人忍俊不禁。
    “爹——”沈沦凡挤到霍山和那人之间，挡住了他望向霍山的视线。
    这次听清了，沈沦凡的确在叫他爹。莫非，这就是沈沦凡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淮南节度使，沈德山。
    “让开，让开，小子，自己干的好事，还不肯让老夫知道，算什么英雄好汉。”老沈一把拨开小沈，不费吹灰之力。
    霍山抓起被子，把自己藏个严实，背靠墙壁，只露出一颗头，眼神惊得如一只初生小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老沈换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满脸堆笑，一把抓过凳子坐了下来，对着霍山无比慈爱地说：“小姑娘，莫怕，这小子无论对你做了什么，老夫都会让他负责。倘若他敢始乱终弃，老夫便替你废了他！”
    霍山睁着两只无辜大眼，错愕地看着这位节度使大人，不明其意。
    “爹，您胡说什么……”沈沦凡大皱其眉。
    老沈转头瞪了小沈一眼，继续慈爱地对霍山说：“小姑娘，告诉老夫，你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家住哪里，父母何在，是否婚配？”
    “呃……”霍山迟疑一下，回答道，“我叫霍山，今年十八，家住钱塘……”
    “爹爹，您别胡闹了。”小沈开始拉老沈的袖子。
    老沈不知是不是在坐凳上粘了浆糊，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小姑娘，我跟你说，老夫这儿子，虽然经常流连花街柳巷的，但是正派得很，真的，你千万别听信那外边的传言。”老沈捋捋胡子，“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想当年，老夫也是这么过来的。”
    “唔，沈伯伯……”霍山听出些奇怪的苗头，怯怯地想要插话。
    “唉，怎么还叫沈伯伯，该叫公公才对。小姑娘，你不知道老夫等这一刻多久了，这小子混得很，就是不肯娶妻！老夫就知道他心有所属，你这一出现，老夫算了一桩心愿啦！”老沈自顾自说着，完全忽视了周围一干人等张口结舌的表情。
    “娶妻？沈伯伯……”霍山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了。
    老沈蹙眉，一脸不悦：“你这小丫头怎么听不懂老夫的话？老夫都做主了，你还不肯改口？”眼珠一转，忽然又笑起来，“是了，是了，你是怕老夫少了你的礼金？怎么会呢，老夫这就叫管家送礼金到你家，你告诉个地址就行。来，沈梁，去列张聘礼单子给你未来少夫人过目！”
    被唤作沈梁的管家，听话地躬身领命，就要往外走。
    “等等，爹爹，您好歹听人家自己说说，别一厢情愿。”沈沦凡拦住沈梁，对老沈说道。
    “唔，对，也得听听媳妇意见。来，说吧，老夫最是通情达理，只要能办到的一定办到。”老沈拈着胡子，笑眯眯说道。“说，你那龙凤镯子，想要玉的还是金的？如果金的要几两的，如果玉的是和田还是蓝田的？”
    “呃，沈……”霍山刚想叫伯伯，被老沈剑一般锋利的目光吓得一愣，连忙把伯伯吞了回去，“沈爹爹，我和令公子并无瓜葛，只不过昨天才见过一面而已，谈不上……”
    老沈猛地一拍掌，大笑起来：“对呀，对呀，这就叫一见钟情。我说那小子怎么对娶妻总没兴趣，原来是没遇见看对眼的啊！这下好了，昨天一见你，他就钟情了！妙，妙，真是妙啊！”
    沈沦凡在一旁哭笑不得，表情比吃了怪味豆还要怪上几分。
    “老夫和他娘总为他亲事着急，眼看也老大不小了，五个姐姐都出了阁，剩他独苗一根四处乱晃，老夫心急啊！”老沈捶胸顿足，将将就要声泪俱下，一转脸，突然又笑容灿烂，阳光明媚，“好在今日有人通报说，他带了一女子进了梅斋。他这宝贝梅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进得来的，所以老夫一听，马上赶过来了！”
    霍山几乎要为这位沈大节度使的变脸绝技鼓掌喝彩了，那喜笑怒骂的神情，在他脸上转换得真是迅速！
    “小姑娘，你放心，老夫既然给你做了主，他就不敢更改。对了，刚才你跟老夫说叫什么来着？”老沈显然记忆力欠佳，挠了挠耳朵，问道。
    “我叫霍山，我……”
    老沈再次成功截断霍山的话，满意笑道：“好名字，是不是大山的山呀？果然和老夫有缘，咱们公媳俩都有个山字，以后你们的孩子便取名沈小山好了。你说呢，小子？”
    霍山实在不能继续让沈大节度使继续按照自己思路驰骋下去，这说不定等会儿连曾孙的名字都要出来了。她脆生生喊了一声“沈爹爹”，在成功让老沈暂时住口后，娇声道：“能与淮南节度使结亲，霍家三生难修，沈爹爹一番美意，小山心领，不过，小山恐怕没有这个福分了，因为，”她顿了顿，低头羞涩一笑，“小山已有夫家了。”
    “啊？”果然是父子，异口同声，连目瞪口呆的劲儿都如出一辙。
    室内陡然静默无声，只剩暖炉里偶有炭火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