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不对呀，霍小姐臂上明明还有守宫砂！”小桃子楞楞来了一句。
    “啊？”两人再次上演了天然纯正，童叟无欺的父子默契。
    霍山脸上一阵火烧火燎，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在墙上撞出个洞来钻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走进一小厮，低头迈进房门，也不抬头，急急便道：“公子！我已经到悦来客栈找纪公子说了，他……”话说到一半，忽觉房内气氛诡异，生生刹住话头。
    “纪公子，你是说纪大哥么？”霍山一听“纪公子”，双眼立刻有了神采。
    老沈扭头在小沈耳边问：“小子，这纪大哥是她夫婿？”
    小沈摇摇头，回道：“我也不清楚。”
    两人虽然咬耳朵，但是音量足以让房间每个角落都听清，霍山嘴角一抽，干笑了一声，说道：“沈伯……呃，沈爹爹，纪大哥不是我的夫婿。”
    为了证明，她便将与纪离言如何相识并结伴的事说了个大概。沈沦凡又将明月楼与霍山等人相遇的事讲述了一遍，终于让老沈茅塞顿开。
    “痛快啊，小姑娘，痛快！这几件事，做得实在痛快！那赵毒蛇，还有这淮西张家的儿子，都是家里惯坏的主儿，不教训教训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老沈抚掌大笑，旋即皱了眉头，道，“这淮西张家大小子怎么最近活动如此频繁，就他那狸猫似的小病身板，还四处蹦跶，他那节度使老爹也不担心？”
    淮西张家？
    小病身板？
    节度使？！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让霍山心中不由得惊愕万分，连呼好险！明月楼碰见的那个病秧子公子，居然会是堂堂淮西节度使的公子！哎呀，万一当时她与他划下道道，岂不是结了个大梁子？
    “爹爹，那张典此番到扬州来，名义是带了朋友来游玩，但是看他活动范围，又似乎不止于此。”沈沦凡沉吟道。
    沈大节度使一挥手，哈哈一笑：“管他来玩还是来闹，只要井水不犯咱河水，就不管他。”他停顿片刻，觉得霍山的事更有意思，便追问道，“小姑娘，既然你已成亲，这么跟着别的人乱跑，你夫婿就不着急？”
    霍山本来想将新婚夜被人休的事隐藏不说的，但是又不想骗人，且觉得这位节度使十分有趣，便索性把她和傅谨昕的事从头到尾说个详细明白。
    还不等听完全集，老沈已经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狠狠一跺脚，吹胡子瞪眼地大叫：“荒唐，荒唐！你那什么傅郎的，实在荒唐！放着好好一个良善又率真的新娘在家不要，非要去京城趟浑水，愚蠢，愚蠢至极！”
    沈沦凡别有深意地看了霍山一眼，轻声吟道：“花深深。柳阴阴。度柳穿花觅信音。君心负妾心。怨鸣琴。恨孤衾。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宋-陈东甫-《长相思》）
    阿嚏——
    正在此时，霍山十分不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霍老弟，你冻着了？小桃子，快端姜汤去。”沈沦凡急忙吩咐道。
    霍山摇摇头，吸吸鼻子，擦擦眼睛，说道：“这被子有点透风，没事，没事。”
    这一刻，沈氏父子才恍然醒悟，眼前这身为弃妇的黄花大闺女，正穿着单薄衣衫裹着被子，和两个成年男子近距离会谈。
    “小桃子，小桃子，别拿姜汤了，快去拿衣服来。”沈沦凡自动后退，直到确定已离开霍山有一段距离了，方才停下脚步，“霍老弟，呃，霍小姐，还是叫傅夫人……”
    霍山低头仔细想了想，道：“傅夫人，我不是，霍小姐，我暂时不想让纪大哥知道，你还是叫我小山吧，怎么样？”
    老沈啪地拍掌，大声道：“就是，老夫不知怎的就是喜欢你，虽然成不了我沈家媳妇，但是冲你刚才叫老夫沈爹爹那一句，我沈德山就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
    沈沦凡略一蹙眉，将老沈也拉离霍山数丈远，说道：“爹爹，您有五位千金，还想女儿？”
    老沈一瞪眼，伸手在小沈额头敲了个脆生响亮的毛栗子：“老夫倒是想要儿媳妇，你给吗？”眼珠一转，忽然又咧嘴笑起来，对着霍山柔声说道，“小姑娘，如果你那负心郎死不回头，你干脆就来沈家给老夫做儿媳吧，如何？”
    霍山只觉眼角眉梢都在抽搐，尴尬地想笑也不是，想答应也不是，舌头好像打了结，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老沈见霍山不作声，权当她害羞，自顾自眉开眼笑，得意地捋须赞叹：“哎呀，妙呀，实在是妙，老夫从来字字珠玑，但是，这次的主意连老夫自己都觉得妙！你说是不是啊，小子？”
    沈沦凡这时也不反驳，顺着老沈的意思点头微笑道：“是啊，爹爹，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也得人家小姐答应不是？”
    “你说你混在欢场多时，怎么连人家小姑娘的心也猜不透呢？她这不说话，就是不反对呀！”
    “哦，那不反对，就是有戏？”
    “有戏，就是你有希望！”
    “有希望，就是她答应了？”
    “没错，你小子，这时候才悟出来，真不知道你娘给了个什么脑袋，一点没有你爹我聪明！”
    霍山哀叹一声，到底是父子，这一搭一档多么和谐。
    “哦，对了，小子，那个纪家公子，既然你要请他吃饭，不如就摆到你这梅斋吧，干嘛出去破费，叫陈厨头给你多烧几个好菜，也不见得就比那醉仙楼差。”老沈忽然转了话题，“小山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咱沈家媳妇，既然是小山救命恩人，叫他到家里用顿便饭，也是应该啊！” 这位节度使的思维跳跃得不是一般的厉害，当事人都还没说话，却好像沈家媳妇已经笃定一样。
    霍山几乎将要无语凝噎，恰巧此时小桃子捧来衣服，算是解了她的围。可定睛一看，这却是一堆女装。看到霍山犹豫神色，沈沦凡立刻会意，让小桃子再去重新取来男装，并吩咐厨子家仆准备在梅斋开宴，准备接待纪离言一行人。
    老沈终于满意地打道回府，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要梅斋上下好好接待“未来少夫人的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