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飘香茶楼，彩虹成衣铺，客再来酒馆，天下赌坊……凡是骗子进的地方，霍山毫不犹豫都进去。那骗子倒也悠哉，既然知道霍山跟着，开始光明正大四处乱晃，好像霍山是随身小厮，有时外袍无处存放，干脆将外袍扔给霍山保管。
    好，就让你先嚣张。霍山无可奈何，没有证据，她不能动他丝毫。
    那骗子手气倒顺，在赌坊转了一圈，平白多了几十两银子，于是，出得赌坊，他直奔对面万秀阁。
    万秀阁虽不是知名花场，却依然莺红燕翠，迎来送往，天色刚暗，便有站街花娘，往阁里拖客人。霍山女装打扮，只得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骗子走进去，一左一右揽了两个满脸如刷墙□□的花娘。
    霍山跺跺脚，牙根发痒，恨不得冲上去咬那骗子一口。
    那骗子踏入门槛，忽然回头，嘴边升起一抹得意的笑，眉眼弯弯，竟有几分像小时娘亲常说的故事里那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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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秀阁。
    “这位公子，你是想要我们菊儿呢，还是萍儿，或者我再叫几个……”万秀阁老鸨一见贵客来到，笑意盈盈，连皱纹都绽得如秋日艳菊一般。
    “不用了，就这两个吧。”说实在，如果不是那锲而不舍的小丫头，他才不会到这三流花楼来，幸好这里酒味还算正，只要天一晚，他就从趁夜从边门溜走，那小丫头便再找不到他。
    老鸨讨了个没趣，见大门又来个客人，立刻挂上笑容迎了上去：“啊哟，这位小爷，招呼不周，怎么都没个人来服侍您，让我介绍位姑娘给你，保证又温柔又体贴……”
    “不用了。就她们两个吧。”
    “可是萍儿和菊儿已经被那位公子……”
    他抬眼一瞧，先是一怔，随即眉弯眼笑：“贾公子，是你啊，来，坐，我不介意四人一起。”
    “四人一起？”老鸨眼珠一转，瞟了一眼后到来的这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旋即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明白，明白。萍儿，菊儿，伺候好两位贵客啊。”
    霍山“嗯”了一声，大大方方落座。心说：这骗子脸皮果然厚，知道她追着他，却毫不躲避，假惺惺装得倒像没事人一样。也幸亏他不躲不逃，就在这儿坐着，给她足够的时间去“借”了一套男装过来。不知这楼上房中的那对男女，此时可有察觉少了衣服。
    “来，菊儿，快给贾公子倒酒。”狐狸眼斜地里一挑，端起手中酒杯，“来，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如满饮此杯，交个朋友。”
    喝酒？
    霍山连忙摆手：“多谢盛情，不过我不喜欢喝酒，你自己享用吧。”
    一股浓香伴着菊儿的半个身子，向霍山压了过去：“这位贾公子，敢情第一次来咱们万秀阁啊，不知有何爱好？”
    “我，呃，我么…..咳咳…..”霍山借着咳嗽，不动声色将凳子挪开一点，躲避那脂粉肉堆。
    “他么，最爱美人。”狐狸眼抿了一口酒，津津有味。
    “哎呀，原来如此！贾公子，来万秀阁，别的没有，美人是随你挑，尤其是我们姐妹两个，人称万秀的绝色双姝……”另一堆香脂粉肉夹攻过来。
    霍山噌地站起，那两堆肉没了支撑，毫无悬念地合龙了。“哎呀，我的鞋子脏了。”她假装没看见两堆肉的怒目而视，顾自蹲下身去，拍了拍鞋子。这一招，还是从纪离言那儿偷师来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派上用场。
    人比人，是有区别的，花楼与花楼，也是有区别的。明月楼，烟波楼之于这万秀阁，真是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不可同日而语。
    “哈，贾公子，我看你是生平第一次到这种风流地吧？”狐狸眼笑眯眯望着霍山，俨然一副熟人闲聊的架势。
    “怎么会，我可是常来常往，不过花楼众多，没来过这一家而已。”这句可没打诳语，扬州明月和京城烟波，她一点都不生疏。
    “没想到贾公子还是一个多情种，喜欢流连温柔乡。”
    “彼此，彼此！哈哈！”霍山再次推开粉肉一堆，干笑两声。
    “哎呀，贾公子，你光说话不喝酒，是不是看不起咱们万秀阁的醉心酒呀？”菊儿端起酒杯，递到霍山唇边，娇声道，“让菊儿侍奉公子，来，啊——”
    霍山推辞不掉，只得硬着头皮喝下去。
    “贾公子好爽快，菊儿便献上香吻一枚。”菊儿嘟起猩红大嘴，向霍山腮边凑去。
    霍山偏头躲过，见菊儿不肯罢休，索性反客为主，左拥右抱，把菊儿萍儿抱得死死，动弹不得。“哈哈，本小爷就喜欢主动的姑娘！”
    狐狸眼眉毛一挑，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上面颊，他饮尽杯中酒，丢下一锭银子，站起身一拱手：“贾公子慢慢享受，小弟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这酒就由小弟请了，贾公子不必挂怀。”
    霍山放开两女，正要起身，却被两女勾住了脖子，一时间脱不了身。她灵机一动，用脚尖勾了桌子猛地一翻，满席酒菜便在地上散开了花，两女一惊，松了手，急急避开飞溅的菜汁酒水。
    “那锭银子应该够赔这酒菜盘盏了，那我就失陪了。”说完，她三步并作两步，风一般逃出万秀阁。
    夜风寒凉，从暖热的屋子跑到外面，被风一吹，刚才的酒竟有些冲头，霍山拍拍前额，希望能缓解些酒意。
    “贾——公子，”狐狸眼故意将贾字拖得老长，“我看你一定不肯放弃，所以在此等你，怎么样，我还是比较君子的吧。”
    霍山“哼”了一声。这骗子油腔滑调，实在是天下女子的威胁，如果继续放任，不知又有多少人被骗上当。
    “贾——公子，我一日奔波，现在要去一个地方，你还要跟来吗？”狐狸眼眨眨眼睛，笑意盈眸。
    “跟？我何时跟过你？这几次碰面，是巧合，巧合！”霍山扶着额头，“说不定不久就又巧合地遇见了。”
    “巧合吗？真是奇缘！”狐狸眼恍然大悟似地一拍掌，“不过呢，我马上要去的这个地方，我能去，你未必去得。”
    “怎么可能！除了皇宫大院，王府侯门，本…..本小爷什么地方去不得！”霍山微觉身子摇晃，急忙深吸一口气，甩甩脑袋。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巧遇一次好了。”狐狸眼掉转身，一步一颠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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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氤氲，流水淙淙。
    霍山跟着狐狸眼在一间叫做涤尘雅筑的回廊建筑里穿来折去。不知是不是这里水汽浓重之故，她只觉头越来越重，几乎快要托将不住。她奇怪地发现，这地方越走越热，热得近似到了潮湿的江南初夏。更奇怪的是，她仿佛觉得身边经过的人，衣服越穿越少，到得最后，几乎只剩半条遮羞布围在腰间。
    “这是什么地方？”虽然不想开口，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啊呀，贾老弟，好巧，你也来了这里。”狐狸眼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很配合演着“巧遇”的戏文。“怎么，你也喜欢到这里来泡热汤么？”
    “泡热汤？”霍山踉跄几下，身子一摇扶住廊边的柱子。
    “喝完花酒，泡个热汤，痛痛快快，通体舒畅，可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霍山没想到他居然会到这里，真算是将了她一军。倔脾气一起，她昂起头笑道：“哈哈，不错，不错，泡热汤，的确好享受！”
    “那好，不如咱们结伴同行如何？”狐狸眼斜挑起一抹微笑。
    “好——我也正有此意！”霍山瞪眼咬牙，恶狠狠地应道。
    回廊边是一个个小门，通往不同汤池，因此一路之上，赤膊大军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嫌麻烦的，连布都不肯裹一块。无奈，霍山仰头望天，在这细窄回廊的天花板上，严肃仔细地寻找人生真谛。
    终于，狐狸眼转进一间类似包房的地方，门框上挂着桃花锦绣的牌子，撩开帘子，空空无人。
    “贾——公子，我和几个朋友约好在这里面的桃花池共浴，可要与我一同更衣？”
    “无耻”二字几乎就在霍山嘴边，她硬生生吞了下去。更衣，那就是说可以看到他身上携带的东西，只要里面有她的荷包，就等于有了证据，便可以光明正大抓他去见官了！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睛几乎冒出火来。等着，你等着，只要罪证一现，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贾——公子，你确定不出去吗？”狐狸眼一边用眼瞟着霍山，一边解开外袍，顺手搭在旁边的衣架上。
    霍山默不作声，双臂一抱站在原地。
    “贾——公子，你要知道，你是‘贾’——公子。”狐狸眼慢慢解了衣领，一寸，一寸，又一寸……
    “你管我真假，是公子就行。”霍山吃了秤砣铁了心，既然都毁了脸面跟他进来这男热汤馆，更不能空手出去。
    狐狸眼眉心一耸，片刻又舒展开来：“有趣，那贾——公子，我就自便了。”他麻利地脱了棉褂，锦袄，长衫，只剩亵衣长裤。
    霍山内心砰砰，却强装镇定。想来自己也算是已婚妇人，而且，夏天街口的池塘里多得是赤条条的男童，什么场面她没见过。这点小阵仗，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贾——公——子——”这一次，狐狸眼将三个字都拖得字正腔圆，气息悠长。
    “嗯。”霍山正忙于思考手指为何是十根而非二十根这一严肃问题。
    “你确定继续在这里吗？”
    “您请自便，自便！”奇怪，他脱了这么多件，玉佩，信笺，银两倒是拿出来不少，怎么独独缺了重要的物证——她的荷包呢？莫非他老谋深算到，要把罪证藏在最里面？
    “好吧。”狐狸眼慢吞吞解起亵衣的双叶锦花盘扣。
    一颗。
    两颗。
    三颗。
    ……
    缎制亵衣从线条紧实的肩颈处滑落，霍山只觉眼前一花，胸口竟似被谁用锤子重击了一下，血气轰隆隆地翻滚着涌上心来，一阵一阵，连着晕乎乎的头，一起天摇地晃。
    糟了，这是要遭天谴！她虽然名义上已为人妇，却忘记非礼勿视的圣语真言，居然会与一个半身光光的男子共处一室。
    镇定，镇定！
    “怎么，贾——公——子——，还没看够？”狐狸眼墨玉一般的眸子星光闪闪，手指捻上锦裤的束带。
    霍山喉头一梗，头越发昏沉，不由自主向门边退去。毫无预兆地，厚厚门帘被人掀起，帘子扫到霍山，她此时头昏脑胀，脚步虚浮，被这帘子一带，竟站立不稳，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斜刺里忽地伸出一条光溜溜的手臂，恰到好处地拦腰一截，从离地半尺处把她捞起，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