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33 第三十一章:相见时难


四散的人群渐渐聚起,发狂的马也已被人制服。官差们跑到坠马处,想要扶起这倒霉的状元公。
    喧嚣声,议论声,声声迭起。然而在霍山耳中,万籁俱寂,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是他!没错,是他!
    沈沦凡站在人群中,在安顿好那抱球孩童后,他本想过来查看霍山的情况,却意外地发现,此时的她正以非常不雅的姿势伏在今科状元的胸前,双眼紧盯着似已晕厥的状元郎,灵魂出窍。那双平时灵动活泼,好似一汪俏皮泉水的眸子,此刻像是被定身咒定住了,一动不动。渐渐地,薄薄水雾从她眼底升起,氤氲散开,一滴珠泪,在长睫上悠悠盈盈,在阳光下,竟似水晶一般莹莹透透。
    这情景,叫他有些挪不动步。他应该上前扶起霍山,然后带她离开,但是,她的神态,她的泪,仿佛叫他不要动。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状元公到底怎么了?”
    “这姑娘莫非认识状元公?”
    “不会是状元公太俊美,这姑娘被迷住了吧?”
    “也许是从马上跌下来,一个跌晕,一个跌傻了。”
    ……
    “傅郎——傅郎——”霍山终于忍不住,开始低低呼唤这个名字,眼泪也似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从眼眶滚落出来。
    “嗯——”
    傅谨昕,今科状元,终于低低地发了一声,额头渗出细细汗珠,慢慢地睁开双眼。这模糊的,映入眼帘的,是谁啊?
    满面肆意流淌的泪痕,颤抖着的苍白的嘴唇,因激动而晶晶发亮的眸子,还有那热烈而兴奋的眼神,这,是……是她!
    “小,小山?”
    “傅郎——”霍山再也无法控制,扑在这让她千里北上,魂牵梦萦的人儿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即使父母反对,乡人不解,为了找他,她只身上路。小偷,恶霸,强盗,都没有阻止她前行,饥饿,寒冷,身无分文,都不是她停步的理由,仗着一颗心和一柄匕首,她就这样走着,只为了见他,问他一句为什么。但是,现在见了,她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想好好地抱着他哭,把所有的委屈和怨言都化为泪水,渗进他的衣服里,他的皮肤里,他的心里。让那泪水变成蛊,埋在他心底,叫他再也无法离开她,抛弃她。
    “小山,小山……”傅谨昕伸出手来,也不顾四周众目睽睽,自己还躺在地上,轻轻拍抚这眼前痛哭的女子,他这一生最舍不得也是最心爱的人。
    他走的时候,以为此生不会再见,连最后一面都不敢看,只怕看到那艳若桃花的脸,明若秋潭的眸,他会动摇。在那红烛成双的洞房外,他徘徊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扔下早已写好的休书,踉跄而去。他是如何上了马车,如何出了城,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圆,庭院里的桂花特别香,前厅里满是喧哗的贺喜人。他依然记得,喝下的最后一杯酒,是苦涩的,却助他壮起胆,离她而去。
    “小山……”傅谨昕柔声呼唤。怀中的感觉是那么真实,没错,现在他抱着的,就是霍山,他狠心休掉的妻。
    那一夜,那轮圆月,始终不肯让他悄然遁去,执着地照着他,似乎在无声地谴责他的决定。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红衣喜巾下,那娇羞的面容。他只有紧紧攥住那封信,默念父亲临终的憾言,才能让掉头回去的念头减轻。
    纷乱的街,喧闹的人,百多双眼,此时似乎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一对久别重逢的有情人,紧紧相拥。
    ------------------------------------××××××-------------------------------------
    好事不出门,谣言传天下。
    就在状元游街的第二天,一个谣言便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开了。俊美赛潘安的今科状元傅谨昕,惊马被一粗野女子救起,却遭欺凌,强行索抱,不得已,文弱的状元只得献抱答谢,却委屈得痛哭流涕。
    有好事者更查出,这强行索抱的粗野女子住在京城第一传奇花楼菜馆烟波楼,并与喜好流连欢场的淮南节度使公子私交甚笃。
    于是,之后的一个月,烟波楼的生意更加爆满,除却来看沈沦凡的姑娘小姐,现在又多了来参观痴女的无聊者。这三层的烟波楼,本就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如今更加是连立锥之地也难寻了。
    霍山已经习惯谣言缠身,沈沦凡也是无谓欢场花名,因此两人虽然备受瞩目,依然我行我素,不管不顾。好在时间从来都是冲淡一切的最好稀释剂,这谣言因为没有后续,便渐渐失了乐趣,被人遗忘到记忆的角落了。
    然而,谣言淡了,霍山却日渐烦心,她烦的自然是那文弱状元傅谨昕。那日分别后,她本以为傅谨昕一回到住地便会派人来接,但是等候这许多时日,却音信全无,好像那日重逢只是一场梦,从无真实发生过。不过,她唯一可做的便是等,既然傅郎知道她到了京城,也知道她在找他,就一定会来。
    直到数日后,大街小巷传着一个消息,霍山才陡然惊起。那个消息便是,今科状元傅谨昕,被病中的皇上指给了当朝宰相刘峰之女,刘芳辰。
    这怎么可以!
    她霍山千里迢迢跑来京城,虽是打着问个究竟的旗帜,实际上却是希望傅郎可以回心转意,与她返转钱塘,做一对快乐夫妻。可到现在,别说傅郎会回心转意,连休妻的理由都未问到,便有这样的消息,让她实在有些不能接受。
    不可以!
    霍山打定主意,必须在傅谨昕成亲前与他把话说明白。这指腹为婚的约定,青梅竹马的情分,相伴相护的过往,岂是一张休书便可以了结的!
    “不行,我要去找他!”在烟波楼第三层,霍山猛敲桌子,对着燕窝喊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亲口听他说个理由,到底为什么不辞而别,在新婚夜写下休书!”
    “小山,你可以要他给理由,但是你不能期望他抗旨抗婚,这是不可能的。”燕舞柔声劝道。
    “为什么不能期望?那一日在街上,沈公子也看到了,傅郎真情意切,与我相拥痛哭,分明还是喜欢我的,怎么可能娶一个他毫无感情的人呢?”霍山挥舞拳头,急急叫道。
    沈沦凡看她一眼,浅浅一笑,摇头说道:“霍老弟,如果只是宰相要联姻,倒还有回旋余地,但如今是皇上赐婚,就算你的傅郎想要与你重修旧好,抗旨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也是要讲道理的,以仁德治天下者方能永固江山,他如果知道傅郎与我两情依依,而又有婚约在先,也应会理解于我。”霍山拍拍心口,“将心比心,皇上也是有心之人,怎么会拆散一对有情之人?”
    “但问题是,现在你们婚约已除,他是无家无室,没有理由来抗婚。”沈沦凡双手一摊,“更何况,你的傅郎是何态度,你可知晓?”
    “这……他一定不愿意!”霍山说得斩钉截铁。
    燕舞轻轻叹气,端过一杯茶递给霍山,正当霍山要接时,她忽然一泼,将茶水泼洒地上,说道:“你的休书与圣旨一样,都是覆水难收,除非状元与你一条心,劝动皇上改变心意,否则……”
    霍山猛地站起,大声道:“我现在就去找傅郎,让他求皇上改变心意!”
    沈沦凡悠然站起,缓缓问道:“若你的傅郎不想抗旨呢?”
    “这……”霍山一咬下唇,双拳紧握,“只要他能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我,我,我,我便就此放弃!”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