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39 第三十七章:一番离索


幽密竹林,蜿蜒小径。
    簌簌的竹叶声,沙沙的风声。
    几乎就要找到了,但是为什么,总是不见他的踪影呢?
    啊,这是他最喜欢藏身的地方,一定会在这里。
    但怎么还是没有呢?
    “傅……”张口欲叫,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哪里?
    竹子,小径,捉迷藏。
    哦,是了,这里是她与傅郎小时候最爱的游戏场所。竹林深处,是傅郎最爱藏身的地方,每次都叫她找得好辛苦。
    灌木丛中,没有。
    竹叶堆里,没有。
    怪石后面,没有。
    她开始急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啊,一定是回家去念书,虽然他不喜欢,但是必须得念书。
    不知怎的,她刚一转身,便到了一扇柴门前。嗯,那几间草屋,是傅郎的家。
    门不敲自开,傅郎的乳母站在门前,笑吟吟地:“他在读书呢。”
    果然,他在读书。
    “他在后院读书呢。”是傅郎的爹爹,慈眉善目的傅伯伯。
    可,傅伯伯和乳母不都已经仙去了吗……不管了,要找到傅郎。
    对,要找到傅郎!
    她向后院奔去,但那条路好长,怎么走都走不完。终于,看到后院了,窗子开着,傅郎在写字。
    就要到了,还差几步……蓦地,草屋变成一座青瓦砖墙的高宅大户,傅郎依然在写字,认真得似乎听不见一切,包含她的呼唤。
    噼啪噼啪——
    是爆竹,还有锣鼓敲打。高宅大户忽然悬起红红的大灯笼,摇摇晃晃,忽明忽暗。门开了,傅郎走出来,一身红袍,英俊挺拔,向着她微笑。
    傅郎…...
    她向他走去,满心欢喜,成亲了,他们终于要成亲了。近了,近了,就要到他身边了。突然,那两只灯笼掉了下来,砸在她身上,好似泰山压顶,将她牢牢钉在地上不能动弹。
    傅郎!
    他依然在微笑,可却不是对着她。一乘大红软轿在门口停下,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穿着嫁衣的女子。他牵了那女子的手,微笑着,引进门去。
    嘭——
    门关了。
    “傅……”她拼命地喊,却还是无法出声。
    她的胸口像被大石压着,沉甸甸地无法呼吸,心好似被一把薄刃小刀割着,一丝一丝,一条一条,看不到痕迹,却听见血在滴。
    好痛!好痛!
    “小山,小山……”
    是谁在呼唤她的名字?
    那么遥远,却那么温暖,有如寒冬清晨的阳光,不强烈,柔柔地照在人身上,扫去冬日的阴霾,和煦温馨。
    她伸手,想要抓住那一缕温暖。
    抓住了。
    锦被暖帐,绣枕雕床。
    纪离言靠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看着霍山熟睡中的脸。她终于不再眉心紧蹙,嘴角露出平和的微笑。他的一只手被她紧握胸前,如珍如宝,不肯放松,虽然这姿势让他很不舒服,但只要她能静心宁神,也已无谓。
    “离言,她怎么样?”祺王常琮不知何时走进来。
    “尚未醒转。”纪离言低头看了一下霍山,她的脸色依旧惨白,毫无血色,但是神态却甚是安详。
    “药吃了三日,怎么还没醒?”祺王站在床边,左右瞧了瞧,“脸色也没转好,怎么回事?药没起效么?”
    “回王爷的话,这位姑娘的伤不只是外伤,内伤更重,而且血气瘀结于心肺,散化不去,经脉不通,是以无法立刻苏醒。”一旁的大夫恭敬回答。
    祺王拿过药房,仔细看了看:“你这都是散瘀的药?”
    “是,还有几味补气的。”大夫答道。
    “吃了三日还不见效,我看该换了。”祺王放下药方,挥挥手,“你再下去跟其他人研究研究。”
    大夫躬身告退,与门外的其他大夫一起去医馆研究霍山病情了。
    “离言,你三日以来不眠不休,这样会累坏的,去旁边歇息一下吧。”祺王上前要拉纪离言。
    “殿下不必担心,我还受得了。”纪离言摇摇头,伸手拂去霍山额头细密汗珠,贴了一贴,“她额上依然烧灼,恐怕光散瘀化血是没有用的。”
    “我已将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看来她的伤真是不轻。”祺王顿了顿,“你不会是想请御医吧?”
    纪离言望了祺王一眼,没有答话,那眼神却不言而喻。
    “她是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关心?”这个问题,实在叫人好奇。
    纪离言愣了一愣,这个问题,他倒从没想过。她是他的什么人?偶尔相识的路人?相伴于途的旅伴?肝胆相照的朋友?惺惺相惜的知己?情深意切的爱侣?
    “算是,熟人。”思考良久,他吐出几个字。
    “算是熟人?”祺王常琮哑然失笑,“纪大公子何时对一个‘算是熟人’的人如此关心了?你忙家事,忙生意,还得忙太子的事,居然还有时间关心一个‘算是熟人’的人?”
    “那殿下觉得呢?”纪离言反问。
    “能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在旁看护三日的,绝非‘熟人’这么简单的关系。”祺王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玩味地看着霍山,“我总觉得哪里见过她,是不是,离言?”
    纪离言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她便是之前在涤尘……”
    “果然!”还没等纪离言说完,祺王嚯地站起来,双手一拍,“我一直觉得是她!那倔劲,那眼神,不是她又会是谁!”
    霍山在床上动了一动,眉心微蹙,羽睫轻颤,紧紧咬住下唇,哼了两声。
    “小山,是痛么?”纪离言俯下身子,柔声问道。
    床上人儿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侧,像初生婴儿一般蜷缩起身子,不再乱动了。
    “离言,”祺王不知何时走到床边,半眯着狐狸眼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很是可疑,明明认识却装得不认识。她还装作本王府中婢女参加比武,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殿下,她醒了你可以问个清楚明白,因为我也正想知道答案。”见霍山不再动了,纪离言将锦被拉上一些,掖了掖被角。
    祺王唇角勾起,啧啧道:“离言,这么体贴的你,本王我倒是头回见。”
    纪离言无心抬杠,只是凝视霍山。
    “离言,你三日不回家,不怕家人惦记?”祺王又道。
    “祺王殿下千岁,您今日真好问。”纪离言道。
    有婢女端了汤药进来,给祺王行礼后端到床前。
    纪离言扶起霍山,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一手扶持她的头,一手拿起汤匙,轻轻撬开她的唇齿,慢慢喂了下去。药汁顺着唇角缓缓淌下,显然并没有多少被咽下,大半都流了出来。一碗药,几乎只喂进小半碗。
    “公子,婢子再去煎一碗吧。”送药的婢女说道。
    “嗯,也好。”纪离言一点一点把霍山放平,盖好被子。
    突然,一个小厮跑进来,气喘吁吁,呈上一封信给祺王。揭去封泥,展开信纸,渐渐地,祺王弯起的嘴角抿成一条线,表情严肃:“离言,随我进宫。”
    纪离言一怔:“何事?”
    “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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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波楼。
    “到底她去了哪里?莫非跟谁都没说?”沈沦凡在方厅中来回踱步,几乎要将楼板踱穿。自从三日前霍山出门,便没再出现,她人生地疏,经验又浅,虽然功夫不错,但是为人处世实在让人无法安心。而且房中银两包裹一概未动,马也在厩中不曾牵出,说明一直没有离开京城。“除了烟波楼,没听她说有相熟之人,莫不是遇见坏人,或者遭遇不测了?”
    “沈公子,小山也是大人,不需要时刻照看,你不必多心,或许是遇见家乡朋友,又或者找到了要找之人?”燕舞虽也担心,却不会杞人忧天。霍山既然可以从江南一路走到京城,说明她完全有能力应对各种事件,而且她也曾听霍山说过到京城是来找人,因此并不像沈沦凡一般焦急。
    “找人?”沈沦凡思忖,忽然想起几日前在街上看到的状元游街的情景。“燕舞姑娘,你对那新科状元了解几分?”
    燕舞柳眉一挑,笑道:“怎么说着小山,转去状元身上啦?”
    沈沦凡正色道:“几日前霍老弟在街上救过那状元,两人相见的状况很是特别。”
    “啊,对了。”燕舞抿嘴轻笑,“没错,强抱状元的痴女,是这件事么?”
    沈沦凡点头。
    “那新科状元,据说也是江南人士,生得一表人才,官家小姐们很是雀跃,不过已经被指与宰相千金了。”
    “我也听说了这些,还有么?”
    燕舞凤眼含笑,说道:“沈公子有何猜测不妨说来听听,看看燕舞还能想起些什么。”
    猜测?光二人相拥而泣的景象,沈沦凡就已想了无数次,每次都结论都是一个,这两人必定有些渊源。否则,一个来京寻夫的女子,和一个刚中状元的男子,怎可能在街头不顾礼数,抱头痛哭?
    寻夫……
    “燕舞姑娘,你可知道这状元是否有家室?”问题刚出口,沈沦凡便已经想到答案。家室,这状元自然是没有,否则,怎么会有圣上指婚一事。
    “沈公子,莫非认为这状元即是小山要寻的夫婿?”燕舞也是聪慧敏锐之人。
    沈沦凡沉吟不语。
    “公子是否认为,小山是去寻状元了?”燕舞猜道。
    “希望不是。”沈沦凡踱到窗边,推开雕花的琉璃窗格。一片银白晃得他双眼生疼,这场雪自三日前午夜起,便未曾停过。
    这是江南很难看到的大雪,撕碎的棉絮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似白蝶曼舞,似银羽翩迁,那么匆忙,却又那么肃静。烟波楼后院的亭台楼阁,俱已银装素裹,冰雪之花开遍庭园,晶莹剔透,如冰雕玉琢。
    “扬州不会下这么大的雪,钱塘也是,如果小山在,一定会很喜欢这景色。”沈沦凡叹了口气。
    小山,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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