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把谣言盖下去的，是另一个震撼的消息——皇帝陷入昏迷，眼看不久于人世。
    而更震撼的传言是，皇上陷入昏迷前说依诏书传位，却并未说明藏于何处。依诏书传位，意即太子不再是首位继承人，自然不能顺理成章登基。于是，诏书何在，便成为京中热议话题。
    倘若诏书不出，一旦皇薨天下便要无主。目前，除了太子，静王与岭王都对金殿御座虎视眈眈，祺王虽也有资格，却早在最初便表明心意拥护太子，而静王即使有心，也是无力，因此便成了太子与岭王的对战局势。朝野之中早已分好阵营，太子手下有京城戍卫兵权，而岭王手中却攥着边关守卫几十万大军。一个是兵力不足，一个是远水难救近火，因此，一时间还没人敢动一步。
    本是春暖花开日，却遇风雨俱来时。
    首富纪家是太子一党，这在京中早已不是新闻。这种非常时刻，纪离言更是时常出入太子殿，几乎一日中有半日是在议事中度过。
    自从烧了纪家的偏院，霍山便搬至纪家主院居住，所幸纪家老夫人深居简出，每日吃斋念佛，而纪家二公子尚未成年，埋首书庐，不问家事。偌大一个宅院，她似乎成了主人一般，除了偶尔的头疼，身体开始慢慢好转。她打定主意，再过些日子，便要回转江南。毕竟出来也有半年，傅郎事既然无果，也没有留的意义了。
    既然要回去，难得来京一次，应该带些特色土产，回去给亲戚邻居，也算没白来天子脚下一趟。见纪离言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霍山便邀了沈沦凡相陪，在京城繁华街巷采办特产。
    京城的春天不像江南，来得那么绿意融融。它是一点点，一丝丝的，枝头或许还有春雪的痕迹，但是迎春的杨树上，却露出泛着黑青的胡子般的长须，这些长须便是京城春天来临的象征。当这些长须日渐密盛，绿枝嫩芽渐渐繁茂起来，但是，依然看不到花的踪迹。
    然而，天暖了，街上活动的人也就多了。珍品古玩，时令鲜蔬，成衣花布，应有尽有，毕竟是一国之都，有些稀奇玩意闻所未闻，让霍山好不惊奇。
    “这种巧括机关，可以藏在袖子里，是关外传来的好器物唷。”在一间巧器店中，店主向霍山不厌其烦地推荐。“姑娘，近距离发射，这机关可以伤人于无形。”
    “有这么神奇？”霍山接过，作势要试。
    店内伙计一把按住，急忙摇头：“姑娘，不能随便试，这东西凶险得很。万一伤了谁……”
    “不能试么？”见不能试，霍山怏怏不快，“说得那么厉害，骗人的吧。”
    沈沦凡掏出一锭银子，放于柜上，说道：“这些银子，够这件东西的吧？”
    伙计见银眼笑，忙不迭点头：“够了，够了，既然这位姑娘要试，便试试吧。”
    霍山拿着那只有半掌大小的机关，怀疑地嘟囔：“真有这么厉害？”
    “的确很厉害。”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霍山转头，见店外走进一男一女，惊喜叫道：“乔大哥，岚儿姐姐。”
    自从城门一别，霍山便再没见过乔氏兄妹，听说是跟黄成一起为纪离言出京办事，此时见到格外欣喜。乔平本就与她关系不错，虽然乔岚与霍山一向不太融洽，但毕竟是一路相伴而来，也算朋友，在这陌生的京城，能见到旧识，总是一件快乐的事。
    “乔兄，乔姑娘，别来无恙？”沈沦凡也是认得他们的，在扬州瑶蕊处，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乔岚看了二人一眼，拿腔作调道：“小山真是好本事，据说住在纪府，有纪大哥照顾着，现在又和淮南节度使公子一起闲游，也算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呢。”
    乔岚莫名的吃味不是一天两天，霍山早就看出她对纪离言特别的感情，此时也不想无谓做了炮灰，急忙陪笑：“岚儿姐姐这是哪里话，纪大哥若不是对姐姐信任，哪会让姐姐帮他办事？”
    乔平瞥了一眼沈沦凡，低声问道：“怎么，离言连让我们办事的话也对你讲了？”
    霍山有些奇怪，点点头：“是。不过，他只说你们去办事，其余没对我说。”
    沈沦凡心中一怔，乔平那似卫似防的眼神，让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京中最近事多，霍山在纪府浑然不觉，他却已看出风雨欲来的架势。淮南有书信过来，叫他务必尽快回去，看来，这京城这个是非地不能久留了。纪离言与太子走得近，纪府无疑就是漩涡中心，此刻人人都如临渊涉水，一不小心，便会落得身首分离的下场。霍山虽然只是暂住，难免不会受到牵连，因此，他必须带走霍山。
    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让她一人进了宰相府，也不至于会受伤。因此她不走，他也不能走，自从那次看到她头疼欲绝，就忍不住想留在她身边，纵使她受伤无关他事，但是内心里就是有一种牵绊，让他无法独自离去。
    “霍老弟，咱们回去如何？你出来久了，我怕你身体会吃不消。”沈沦凡柔声道。
    “也好。”霍山正巴不得快点离开乔岚，她的眼神让人浑身不适。“乔大哥，岚儿姐姐，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乔平点头，拿起柜上机关：“这东西别忘了，可真是我们从关外寻来的呢。”
    “你们去了关外？”沈沦凡不动声色探问道。
    “没错。这就是我搜集来的。”乔岚指着那半掌机关。
    乔平一挥手，笑道：“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家店老板与我们是好友，所以有些东西我们存在这里寄卖。”
    沈沦凡心内了然，遂与霍山辞别乔氏兄妹，将霍山送到纪府，自己回转烟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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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波楼。
    “你确定他们去了关外？”燕舞再三确定四下无人，关紧门窗，低声问。
    “不错。看样子，太子早有部署。”沈沦凡心思沉重。“此刻去关外，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调兵。”岭王手中大军虽然遥远，但他毕竟有兵权，一旦兵戈相见，恐怕太子的京城戍卫是抵挡不了多久的。太子没有虎符，但是戍守北关的镇远大将军是太子亲舅父，离京又近，若是岭王心存不轨，太子只能从关外调兵，以救京畿。
    “太早了些。”燕舞也知道如今形势，却不信争位之战会立刻起来。“皇上虽然昏迷，却依然在位，这两位应该不会此时动手罢。”
    “你以为纪离言这首富公子，为何会隐名埋姓扮作普通小商贩到江南去？”沈沦凡将前后联系起来，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我爹爹三番五次催我回去，又不肯说明原因，定也与此有关。”
    “你打算怎样？”
    “淮南淮西一样兵权在握，张典那厮绝非安分守己之人，我看来要尽快回去，依情势安排。”
    “小山怎么办？”
    沈沦凡略一沉吟：“我要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