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寝宫外，花园拱廊。
    两个黑衣夜行人从房顶悄然飘落，见一队卫兵走过，立刻隐入树影之中。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左顾右盼，低声道：“月落乌啼霜满天。”
    “杨柳岸晓风残月。”
    “有人么？”
    “安全。”
    两黑衣人从树影中走出，跟着宫女转进一小门。片刻后，三个宫装女子低着头从小门处步出，向寝宫走去。
    “谁？”门口两卫兵低喝。
    “换班的。”最前面的宫女亮出一块牌子。
    两卫兵上下打量半天，将门打开，放三人进去后，立刻关闭。三人移步入内，里面的宫女与她们一点头，走了出去。
    “快，离下次换班还有半个时辰。”为首宫女端起桌上一杯水，“这已经是第三次，明日我便进不了寝宫了，若皇上还是醒不来，请转告祺王爷，我已尽力。”
    “嗯，如果三颗都无效，我看也不必来第四次了。”最后一个宫女抬起头来，环视四周，“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能开的锁我都开了，莫非这里根本没有诏书。”
    “岚儿姐姐，咱们再细细找找，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容易进来，皇上醒不过来，诏书也找不到，岂不是竹篮打水。”中间一个宫女搭话，正是霍山。药不起效，这在意料之中，让空空圣手乔岚一起来，就是为了解锁开门，双管齐下的，但是，整整两天，她们却一无所获。
    “今日听一个也是伺候皇上的姐妹说，这高梁之上原是有隔层的。”为首宫女指指房梁，“不过实在太高，一般人上不去。”
    霍山仰头，目测了下距离：“尚可一试。”她掏出怀中药瓶，将药丸倒在锦帕上递给宫女，“烦请姐姐喂皇上服下，我到那梁上看看。”说着，解下腰间束带，抛向梁柱，足尖轻点，宛如一只矫健青燕，凌空飞起。
    乔岚见状，提了一口气，抓住柱上帘帷，借力一跃，跳到梁上。二人燃了火折，在梁上一顿摸索，却毫无所得。
    “动了，皇上动了。”喂药的宫女低呼。“皇上，皇上在说话……皇上说，诏书在梁柱上……梁柱上龙头的……龙头的右眼处。”
    二人闻言大喜，乔岚依言去找，竟真的找到一个镶金木匣，盖子上雕龙刻凤，有一把精致小锁紧紧锁住。那锁甚是奇巧，乔岚这个空空圣手，竟也费了半盏茶功夫才弄开。
    “果然是诏书，”乔岚喜道，“小山，我现在去太子那里复命，你去祺王府报信，就说皇上醒了。”
    “好。”霍山点头。这几次夜探，完全是瞒着纪离言的，幸好只是三天，并且是深夜，他不至于会知道。祺王爷讲过，帮太子就等于帮助他，能够为他排忧解难，也算是她离开前唯一的愿望了。
    “那我呢？”宫女问。
    “这位姐姐，诏书还烦你妥善照看，我们去回复太子，立刻便会回来。”霍山摸出一对玉镯，放在她手上，“这是王爷答应你的好处，最后的那些，王爷会派其他人送来。”
    那宫女略一迟疑，点头应允，叮嘱道：“眼看要换班了，你们快去快回。”
    霍山与乔岚兵分两路，换回夜行衣，向宫外奔去。
    刚转出花园，忽见不远处闪出一个黑影，贼头贼脑四下看了看，朝着寝宫方向跑去。霍山心中一动，停住脚步，悄悄跟在那人身后，藏于亭柱后面。那人在树丛中躲了一会儿，露出半个头，捂嘴低低咳了几下。
    月明如镜，映着那人的眼睛，冷若寒霜。霍山猛地一惊，竟是张典！陡地，一阵剧烈头疼毫无预兆地袭来，如千万根利针乱戳，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双手捧额，跪坐下去。
    “谁！”一声暴喝，跑出五六个银甲侍卫，将霍山团团围住。
    糟糕，这夜探皇宫的罪，轻者掉脑袋，重者诛九族，若是连累到太子和纪离言，岂非功亏一篑。霍山银牙一咬，强自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刺客，给我拿下！”为首的侍卫喊道，提着枪冲了过来。
    霍山拔出靴筒中匕首，荡开这面前一枪，却觉得背后冷风习习，不及细想，反手一扫，险险格开另一柄枪，当地一声，火花飞溅，匕首几乎要脱手飞去。这五六个人，虽然不是一流高手，武功亦非泛泛，急切间要从他们中脱身，实非易事。幸而那头疼暂轻，霍山精神一振，改用以巧降力的方法，如穿花蝴蝶，在银枪阵中若往若还。
    眼角余光，她瞥见张典已经趁乱远去，心内着急，却又无法脱身。匕首对□□，本就是寸短寸险，心中一乱，更是章法全无，乱了阵脚。那几个侍卫，单打独斗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经常在一起互相演练，默契甚佳，几柄枪好似织了一张银色大网，彼攻此守，配合得天衣无缝，此时见霍山露了破绽，立刻攻了上来。
    刚挡开一柄枪，另一柄便阴幽而至，连绵不断，好似大海波涛，一浪接一浪，霍山饶是功夫不错，也不能全身都顾及。正当她全力应付面前几人时，背后空门大露，耳听得身后金刃劈风之声，却已来不及回身。金戈交鸣中，她又听见有更多的脚步声向这里奔来。若是侍卫越聚越多，她更加没有逃脱的希望了。为了找个出路，她一咬下唇，秉着硬受一枪的念头，向最近的一个侍卫扑去。
    当当当当——
    电光火石间，她还未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身后几个侍卫的枪全都脱手飞出，面前的侍卫愣了一下，随即移枪指向她背后，刺了过去。
    “快走！”
    霍山只觉手腕一紧，已被一个锦衫蒙面的男子拉住，不及细想，跟着男子一同向园门跑去。那男子显然对于皇宫颇为熟悉，七拐八绕，竟将一众追兵甩在身后，没了踪影。在宫门附近，早有一辆装水马车等候，那男子拉着霍山，躲进一个只有半桶水的水桶之中。水桶矮小，两人缩作一团，紧紧相挨。待两人躲好，那马车辘辘开动，缓缓向宫门行去。
    初春水寒，霍山躲在水中，被这冷水一激，稍好的头疼又再卷土重来。她脑中似有千蚁齐噬，耳边哗哗的水撞木桶声，此刻听来好似雷声轰鸣，更加剧了疼痛，几近失控。就在她想破桶而出时，身边的男子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畔轻轻说：“小山，莫怕。”
    小山，莫怕。
    是纪离言。
    霍山忽然觉得桶中水不再寒冷，头疼也没有那么剧烈了。在他身边，只有在他身边，这奇迹才会发生。
    “站住！”
    车子戛然停住，桶盖猛地被掀开。
    “我去引开他们，你不要出来。”纪离言小声吩咐，跃出木桶。霍山也想跟着出去，头疼又烈，让她动弹不得。
    几块木片，竟然隔开两个世界。
    桶外金戈交鸣，桶内心急如焚。
    “抓刺客——”更多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她偷偷探出头，看不清人，只能看见阵阵银光闪烁，铮铮不绝于耳。一声闷哼，从纪离言口中发出。霍山心内一凛，他定是受伤了。双拳难敌十手，更何况这宫中好手云集。霍山再不能忍，牙根紧咬，强抑住头痛，反握匕首冲了出去。
    宫中侍卫到底只是侍卫，纪离言与霍山珠联璧合，开出一条路来。宫门紧闭，一下子看是打不开了，纪离言略一思忖，带着霍山向南跑去。
    “追！刺客向公主寝宫去了，莫让他们伤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