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46 第四十四章:诏书风云(中)


公主只是路人?
    既然纪离言这样说,霍山权且相信,但是眼前这位转眄流精,光润玉颜的华容公主,实在无法与路人联系起来。即使是路人,也是一位独独青睐于纪离言的路人。单从她对纪离言的一颦一笑,就算霍山再粗心,也看得出那举手投足间的在乎。
    霍山跟着纪离言到了公主寝宫,将湿透的衣衫换下,便去拜见公主。
    “这宫里嘈杂一片,霍姑娘,你且留下,让纪卿一人出去,反会容易许多。”华容公主朱唇轻启,望向纪离言。“纪卿,你意下如何?明日一早,本宫便差人将霍姑娘送回,保管毫发无损。”
    纪离言沉吟不语。
    “纪大哥,你就听公主的,我留在此比贸贸然闯出宫安全。”如果把纪离言扯进来,就违背她隐瞒这件事的初衷了。“公主金口玉言,说了明日一早送我出宫,便不会有变,你放心吧。”
    “霍姑娘,你这话倒是把本宫套得牢牢的,想变也不能变了。”华容公主优雅浅笑。
    “民女不敢。”霍山低首作揖。
    “罢了。本宫在和你说笑,莫要当真。纪卿一向知我,不是么?”华容将一双凤眼飘向纪离言。
    霍山心内一沉,再愚钝的人,看到那眼神,也明白这金枝玉叶心中所思了。
    “公主素爱说笑,小山,你不必拘谨。”纪离言不着痕迹将霍山拉到身边,“但是,公主,小山有头痛病,在离言身边,她才会有所好转,不知公主可有良策,将我二人一起送出宫呢?”
    华容一怔,面上微笑不改,眼中却划过一丝凌厉之光,瞬若闪电。霍山断定自己是眼花了,才会看到以贤良淑德著称的华容公主,露出的峥嵘神色。纪离言显然也捕捉到这丝寒意,不动声色向前踏了一步,将霍山隐到身后。
    “这位霍姑娘,应该就是今科驸马傅谨昕的前任原配夫人吧?”华容从凤榻上站起,巧笑倩兮。霍山惊诧之色毫不掩饰,落在华容眼里,令她禁不住弯起嘴角,灿然一笑。“不过那状元无福,是不是,纪卿?”
    霍山轻咬下唇,这些事,她并没和纪离言讲过,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此事与他无关,不必相告于他。但是此刻,被这位端庄高贵的公主轻轻说出,竟有另一种滋味。她惶惑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纪离言,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颚线条。
    他一定生气了。
    “公主消息真是灵通,连区区一名民女的身世都了若指掌,难怪太子殿下对公主赞许有加,说公主兰心惠质,冰雪聪明。”纪离言语调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不过,宫内之事已够繁杂,公主千金贵体,还望保重,宫外流言蜚语,街巷传闻,不管也罢。”
    华容微笑略凝,眼波一转,忽然对旁边宫女道:“纪卿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看座。”
    “在公主面前,哪有离言的座席,公主不必责怪她们。”纪离言温声道。
    “本宫不是说过,只要纪卿前来,不用顾忌君臣俗礼,你们都忘了么?”华容声调不高,却字字狠咬,旁边宫女个个垂手聆讯,有机灵的立刻搬了一个椅子过来,放在纪离言身旁。
    正在此时,一个宫女跌跌冲冲跑进来,喊道:“公主,一队银甲卫向咱们这儿来了,气势汹汹,似乎是冲纪公子来的。”
    “慌什么?”华容瞪她一眼,“本宫在此,看有谁敢乱闯。”
    “可是,公主,为首的那个是银甲卫的统领将军……”
    银甲卫统领将军,是轻易不会出场的人物,华容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瞥一眼霍山,手指身边的两位宫女,吩咐道:“你,带纪卿从边门出去,若有人问起,就拿本宫腰牌出来。你,带霍姑娘更衣,换上宫女衣服。”
    “公主,”纪离言皱眉。“或可将小山扮成宫女后与我一起出去……”
    “纪卿,带你出去不需时间,但是她换衣衫之时,银甲卫就会来到这里。你是打算冒险带她走,还是安全地让本宫明天送她出去呢?”华容语气轻柔,却有一股叫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纪离言不再坚持,回身望住霍山,虽然只字不语,平静无澜,但眼中涌动的隐隐关切之情,却不言而喻。
    “纪大哥,听公主的,那些银甲卫来了,咱们两个都难脱身了。”霍山轻推他一把,“快走快走,再晚来不及了。”
    “纪卿,你在担心什么?莫非怕本宫吞了你的小山?”华容笑颜不改,脸色微青,“你再迟疑,恐怕本宫一个都保不住了。”她顿了一顿,见纪离言仍未挪步,冷然道,“本宫不知为何你二人仓皇到此,若是做了为害皇室之事,定不轻饶。但,”话峰一转,她再次柔声细语,“但纪卿忠心日月可鉴,本宫自然不会担心,所以才帮你们。若是再不离开,银甲卫一来,就算本宫有心,也是无力了。这擅闯禁宫之罪,纪卿应该明白厉害的。”
    霍山心中一沉,将纪离言推开几步,笑道:“纪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被乔大哥他们知道肯定要取笑你了,快走吧,在公主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纪离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跟着宫女向偏门走去,到门口时,忽然转头道:“小山,我等你用早点。”
    华容的微笑几乎再挂不住,等纪离言消失在门口,立刻沉下脸来,“带霍姑娘更衣去。银甲卫来了,就说本宫已休息,不想见他们。”刚想进入内室,只听殿门一阵喧哗。
    “公主!”一个宫女匆匆跑进,“银甲将军说,他们捉拿的,是谋杀皇上的刺客!”
    华容大惊,“谋杀皇上?”
    “正是!”一个身穿银甲,头戴银盔的将军大踏步进入,向着公主一施礼,“属下奉太子旨意,捉拿刺客。”
    “父皇,父皇怎么样了?”华容急问。
    那将军叹口气,双膝噗通跪地,颤声道:“皇上,皇上被刺客下了毒,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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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小山被定了刺杀皇上的罪名,打入死牢?”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让纪离言一时间无法相信。“殿下,你说的是真的?”
    祺王缓缓点头。
    “怎么可能……公主说……”他不该听公主的话离开霍山的,那不好的预感竟然成真了。昨夜公主态度甚是奇怪,若不是银甲卫赶来,他必定会带霍山一起离开。但是,公主分析的有理,他不能带着霍山冒险,分开走的确是上策。然而,没想到,他刚一离开,霍山便被打入死牢。“华容公主曾允诺……”难道,他算错了,公主真的可以为了一己私情,置霍山于死地?
    “与华容无关。此事牵扯到皇上死因,她不想交,也必定有人会将霍姑娘捅出去。宫内人多眼杂,你又不是不清楚。”祺王道。
    纪离言不再置言于此,目前最重要的是霍山目前处境,而非由谁交出去的。
    “殿下,怎样能救她?”
    “你不觉得,现在这微妙时刻,与谋刺皇上有关的,无论谁去求情,都会无功而返么?”
    “我明白。但是,我就是无法坐视她在那囚牢之中,你知道她的头疼病发作时的痛苦,我怎能在这里袖手旁观?”纪离言并非一个冲动之人,然而此刻,他却很难冷静头脑,理顺思绪。
    “离言,此事尚有转机,你不必如此激动。”祺王讶异,这不是他所熟知的纪离言。那个小女子霍山,究竟是何方神圣。
    “捉小山,是太子授意?”
    “离言,你应该明白太子的难处。”
    纪离言默然。自古有言,一将功成万骨枯,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少人埋入黄土,有多少人身首异处,他都不觉得可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也曾奉为金科玉律。但,这一次,他竟不能释然,“太子诏书已得,何必要拿小山做替罪之人,或许有更合适人选。”
    “离言,太子也不想。可是,父皇房中发现霍姑娘锦帕,上面绣着她的名字。”
    粗心的小山。
    “殿下,如果不是有人带她入内,一个民间女子,武功再好,也不可能顺利找到皇上寝宫。”纪离言看向祺王,“太子不方便出面,那……”
    “不错,是本王。”祺王颔首,“带她入宫的,也是本王找的人。”
    纪离言已了然,为了推脱自己的干系,祺王不可能帮他救出霍山,太子那里,他也无从开口。即使知道,霍山完全是为太子办事,也是祺王牵线引路,但,他无法因此而要求他们什么。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之前的那些自以为是顺应大势的做法,会造成多少人痛失亲友,灰心丧志,又会拆散多少心爱夫妻,有情之人。
    “等待,是目前首选。”祺王一字一顿。
    是,祺王说得不错,他只有等,此刻,只有等。
    再不愿意,他,也只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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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波楼上,呆呆望着眼前姹紫嫣红,大好□□,沈沦凡竟不觉美好,满耳都是一句话:刺客霍山,打入死牢,等候发落。
    刺杀皇上不成,投毒弑皇,这是她的罪名。
    不可能。他当然知道不可能。莫须有,如南朝岳飞,精忠报国,到头来不仍是落个莫须有的罪名。
    是他的错,知道纪离言身处洪水之中,他却不能及时将霍山拉出来,最终看着她随波而去。明明,他早知晓这其中的厉害,仍无法带她远离,这不是他的错,又是谁的?在京这么久,他办妥所有的事,就是没有能带她离开,如果,她从此再不能见天日,他宁可牢中关的人是他。
    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沈沦凡听出来人是谁,急急转身,果然看到燕舞匆匆走来。
    “怎么样?”
    “宫内消息封锁得紧,目前只知道小山被关在天牢,其他消息一概不知。”
    “燕舞姑娘,你可有办法让我进去,只要见她一面,或许就有机会为她脱罪。”
    “沈公子,急切之心,咱们是一样的,不过,你也知道当前形势。”燕舞顿了顿,端起桌上一杯茶,一饮而尽,“太子如今得了诏书,皇上却暴毙,若不能抓人顶罪……”
    “为了那个位置,至今不知已经倒下多少人。我只庆幸不在皇宫,不必应付那些争斗。”沈沦凡声音沉重,“但是,她与此无关,不该承受这些。”
    “小山涉了水,正好掉进漩涡处,恐怕……”燕舞吸了口气,“恐怕,她凶多吉少。”
    “下毒者另有他人,只要抓到此人,必有方法!”沈沦凡在桌上重重捶了一拳。
    咚的一声,好像捶在人心上。
    “我去查,不过…….”燕舞将后半句吞下,叹气离去。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也知道它的意思。
    沈沦凡望着窗外繁花,猛地转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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