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48 第四十六章:东风西行


“出狱?我看,她这辈子也休想。”张典抿下一口雨前龙井,细细品了品,用锦帕在嘴角沾去水痕,轻咳一声,“这炒青火候甚佳,宰相大人真是会享受之人。”
    “公子所说的女子,莫非就是祺王府中,被你打伤的那个?”刘峰回想半晌,“她认出了你?”
    “那蛊似乎还未完全发挥效用,不过就算她认出我,也是无济于事。”张典虽在微笑,眼中却寒光更盛。那蛊,即使此刻不能令她记忆全失,但,他看到了她头疼的模样,没错,这蛊见到主人,便会如此。所以,他不惊不慌,知道她无法张口说出他的名字,那就没有人知道他曾到过宫里,也没人知道他在那里做了什么。
    “此人留不得。”刘峰沉声道。“不管她认不认得出你,毕竟是个祸害。”
    门外,傅谨昕浑身一震,手中文卷落地,啪的一声。他迟疑片刻,拾起文卷,走入内室,对着张典施礼道:“张公子,若是这女子认不出你,也不必多此一举大开杀戒,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张典细眼轻挑,对着傅谨昕浅浅一笑,“状元公,典有一疑问,盘于脑中许久,不知状元公可否赐教?”
    “不敢,张公子请讲。”
    “状元公认为,旧情与新欢,那个更让人心动?”
    傅谨昕心中一凛,难道这病秧子已经知道他与小山的关系?这么说,是为了警告他?这病公子看着羸弱,却手辣心狠,小山那种直脾气,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行,他不能坐视不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毁了他的初衷?纵使他为父翻案,光宗耀祖,但她如果出事,就是得不偿失。
    “怎么,状元公,学富五车、满腹锦绣的今科榜首,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难住你了么?”张典并不看他,把玩着手中扳指。
    “张公子此话从何说起,怎么谨昕听不明白。”
    “是吗?”张典歪过头,斜睨他一眼,闭口不语。
    “谨昕,张公子所说何意?”刘峰品出张典话中滋味,问道。
    “岳父大人,张公子之意,小婿也不明白。不过”傅谨昕适时举起手上文卷,说道,“小婿有一事要禀报,据传诏书将在这几日有宰辅大臣与三公一起宣布,刚才有内侍送来文卷一份,请岳父大人过目。”
    刘峰接过文卷,皱眉:“岭王怎会任由诏书发布?” 他看向张典,却发现这位病公子,正自闭目养神闻茶香。
    “好茶。”张典深吸口气,把着茶盏,呷了一口,“说起这龙井,状元公一定知晓其中玄机。它枝叶娇嫩,绝不能用沸水冲泡,若是冲得太急,香味散不出来,反而会带出苦涩。温水冲茶,或许对于铁观音来说,引不出滋味,但是对于龙井,却足够了。”
    “张公子,现在是大事的紧要关头,你还论什么茶道呀?”刘峰急道。
    张典浅眉轻蹙,长叹一口气,将茶盏放下,瞥了二人一眼,摇摇头,向外走去,“品茶时最忌烦躁,无趣,无趣!”
    傅谨昕看着张典的背影,不禁为霍山担心,这病公子,绝非一般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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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树叶响,啾啾鸟鸣声。
    霍山仰头,从小小土窗向外看,能看到巴掌大的蓝天。天气不错,外面一定是春风如酒,绿叶若伞,鸟语花香。
    “考虑得如何?”隔着牢栏,一个声音低低问道。
    “祺王爷,你府中没事么?那一群娇姬美妾没缠着你么?为什么你总有时间到这臭烘烘的天牢来呢?”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声音是谁的。这几日,她听牢头们闲聊,知道诏书即将公布,皇位即将有主,这明明是祺王该忙的时候,他却三天两头来牢中探她。
    “你不答应,叫本王如何能安心。”
    霍山其实并不排斥他来探监,多个人聊天,比她一人在此胡思乱想好。“你不说要我嫁谁,我怎么答应。何况,你明知我是被休身份,现在又是国丧期间,莫非你要我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有这个想法,自然便有办法。”
    “办法?”霍山摇头笑道,“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几个步骤费时费力,怕还没做完全,太子已不需要军饷和军援了。”这祺王以为她是那么好骗的么?好歹她也成过一次亲,大致步骤还是晓得的,能被这样蒙混过去的话,她真的应该找个羽毛砸死自己了。
    “你认为,是嫁人做妻?”
    霍山一愣,“你是让我同意做妾?”她一拍铁栏,发出哐啷声响,“白日做梦!”她堂堂霍家女儿,怎么能沦落到做妾的地步,就算被傅郎休,就算被人编成评弹乱唱,她也是清清白白一个大家闺秀。“让我见纪大哥,让我见他,否则,我什么都不会答应!”
    “你见他有何用?”祺王很是疑惑。“他又不是你父母高堂,也不是你家族兄长。你仔细想想,这天牢霉暗,你若不答应,能不能出去,就不好说了。”
    “那你又是霍山何人?高堂?兄长?”霍山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奔至祺王面前,直视于他。“殿下,你莫要以为小山一介女流,便可以随你们摆布。是,朝事我不懂,权势我不懂,勾心斗角我不懂,争夺江山我不懂,但,我明白人心,明白我要什么,我想什么!你觉得你可以左右我,可以要挟我,那你便错了,连命运神佛我都不怕,更何况你的威胁!”
    这一通话掷地有声,在幽暗牢室里左冲右撞,引出阵阵回音。
    霍山握紧双拳,等待祺王的爆发。
    死一般的寂静。
    本来以为那一番大不敬的话会令祺王暴跳如雷,没想到他竟笑出声来,“本王一直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女子,果不其然,你没让本王失望。”他顿了顿,一抹浓烈的笑浮上面容,“怎么样,要不要试着做个王妃?”
    王妃?
    霍山兀自被自己的话震得头脑发昏,却不想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有些怔忡,不知该如何回答,傻傻问道:“什么王妃?”
    “祺王府正妃。”
    还没等霍山把这话想明白,她要成为祺王府正妃的事,已在宫中坊间悄然流传。现在人人都知道,刺客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已在护城河溺水身亡的银甲卫。
    脱罪这件事,看着复杂,其实容易得紧。找一个替罪羊,找一个人证,再找随便一个物证,就可以置一个人于死地。那银甲卫死得冤枉,不过他的家人,在他死后第二日便接到遗书,以及百两黄金。
    一项杀头重罪,用了千两黄金与一条人命,就这样平息了。其中的关键,便是看主理之人,他喜你活,他怒你死,仅此而已。
    国丧之内,三年不准有婚嫁之事。
    然而,诏书已公布,太子已即位为新皇,皇上的话就是圣旨。霍山成为祺王府王妃,也是皇上金口玉言一句定乾坤。
    “无妨,霍山且以准妃身份入住王府,待三年国丧满,再举行婚礼不迟。”皇上既已赐婚,还有谁能乱嚼舌根?
    于是,很莫名地,她便成了祺王的准妃,进了祺王府。
    然而,虽然她出了死牢,却等于进了另一个牢笼。她明白,什么准王妃,不过是个障眼法,其实她就是祺王与太子留下的一个人质,用来控制纪离言与沈沦凡的人质。
    把握一切机会离开天牢。这是纪离言千方百计托人带给她的一句话。
    静待转机。这是沈沦凡送来的鹦鹉唯一会讲的句子。
    能怎么办?
    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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