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49 第四十七章:王府花会


清明已过,暮春如歌。
    祺王府的水榭景色名声在外,尤其是观景台四周,玉兰花繁枝茂,玉洁香盈,海棠花姿潇洒,瓣若绣锦,风和日丽之时,树上晶莹,树下娇艳,还有簇簇丁香,白的紫的,花香袭人,再加上水波粼粼,仿佛人间仙境。是以每年的这个时节,祺王便会邀上皇亲贵胄,高官巨贾,在水榭举办赏花会。
    新花,新叶,新茶。春日永远是新事物的天下。
    这一个花季,连皇上和祺王妃都是新的。
    茶香悠悠,紫烟袅袅,隔着纱帘阳光碎金一般散落在水榭中,透过紫檀屏风,勾勒出点点斑驳之影。这一次的赏花会,因在国丧时期,便不再邀其他闲杂人等,只有新皇,宰相与在京未归的淮南节度使公子三人。
    “纪公子没来?”霍山在水榭边用眼寻了一圈,没有看到纪离言的影子,无奈,只得悄悄拉住一个小丫头,低声询问。
    “回姑娘,是没来。”小丫头回道。
    “呃,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她隐约觉得眼前的小丫头有些面熟。
    这小丫头恰是前些日子与霍山在擂台比武的那个,对于霍山能麻雀变凤凰,很是不满,却奈何现在主仆关系分明,只得恭敬作答,“是,之前比武招仆,英子与姑娘对过招。”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纪公子为何不来?”
    “听说纪公子外出有事,不在京中。”
    “是么?”霍山叹气,顿时对满园□□失了兴趣。反正她也是准王妃,并非正式王妃,无需在园中陪客。这也正是丫头仆人称她“姑娘”而非“王妃”的原因。
    小丫头奇怪地看她一眼,福了一福,走下去了。
    从天牢出来,她就被直接送到祺王府,与纪离言一面也未见过,本以为借着赏花会的由头,能与他见上一次,结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要见他的念头会如此强烈?霍山狠狠摇摇头,拉过一片草叶,用力撕扯。
    “怎么,你不喜欢这似锦繁花,还是与这草叶有仇?”背后,忽然有人低声说道。
    霍山转身,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纪大哥!”她喜出望外,“他们说你出京办事了——”
    纪离言微微笑着,一身青衣,外披浅灰风斗,一看便是外出归来,下巴上有些微的胡茬,发间还有半片树叶,风尘仆仆。“王爷的赏花会,我年年必到,更何况今年……你在这里,还习惯吗?”他轻轻问道。
    “别动。”她说着,踮起脚,伸出两指,小心翼翼拈出他发间树叶。
    纪离言只觉一阵清香扑鼻,那是霍山身上特有的香气,她温热的呼吸像轻羽般柔柔拂过他的额头,距离近得让他一时无法反应。他心中一阵悸动,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几步。
    “嗯,是柳叶。”霍山看着手中树叶说道,忽然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纪大哥?”
    “没什么。”纪离言平缓心神,笑着道。自上次在天牢中见她,已有半月,看她气色比牢中之时好了许多,他一颗悬在半空许久的心,终于落下。“你,还好吗?”
    霍山羽睫低垂,颤了一颤,旋即抬头,给纪离言一个暖阳般的笑容,说道:“很好,这是王府,我又是未来王妃,谁敢对我不好。”她说着这番话,心内却泛起阵阵酸楚,一阵紧过一阵,一阵疼过一阵,仿佛初冬清晨,单衣凉薄,却要独对寒风,无可躲避。
    她眼中强忍的落寞,岂能瞒过他。“再忍一忍,只要……”他说不下去了,他知道,不能给她无谓的希望,否则,当希望落空,将是更大的失望。
    “忍,没什么需要忍的,纪大哥,你不必担心。”霍山伸手,拍拍他的肩,故作豪迈地一笑,“我是谁,霍山,快意恩仇,笑傲江湖的霍山,谁若是对我不好,看本小爷怎么对付他!”她叉腰,昂头,摆出傲然的姿势,仿佛回到了上京路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装霍山,只是她眼眸中偶尔闪过的犹豫,出卖了她。
    霍山已经不再是那个霍山,至少,她的心,已经不再那样没有牵挂。
    纪离言的心猛地抽痛起来,他伸出手臂,想要把她搂在怀里,就在双手几乎将要触及她的时候,他忽然顿了一顿,因为不远处,祺王正从水榭中向这边望来,目光冷冽。他蓦然醒悟,现在小山是准王妃,他们男女有别,地位有别,就算为了她,为了她的名声,也不能在此时此地做出这样僭越之事。
    “离言,来喝酒,本王的青梅酒正合时宜!”祺王站在水榭的栏杆边,手举酒杯。“山儿,你也来。”
    山儿?
    霍山皱眉,她讨厌这个叫法,若是吐字不清的时候,听起来像是三儿。但是,祺王常琮喜欢这样叫,她顶撞过许多次,俱是无果。
    “过去吧。”纪离言轻声道。
    “嗯。”霍山狠狠白了祺王一眼,磨磨蹭蹭向水榭走去。
    水榭中,今日的新皇,昔日的太子依然坐在老位子,只是换了明黄窄袍,金冠玉带。宰相刘峰坐在右首,左边是阔别多日的沈沦凡。
    “民女霍山叩见皇上,吾皇万岁。”自从进了王府,再不愿意学礼仪,多日耳濡目染下来,霍山也能装个八九不离十。
    “免礼,一家人在宫外不必拘礼。”皇上说着,若有似无地扫了纪离言一眼。
    纪离言的心颤了一下。
    霍山向刘峰施礼后,对沈沦凡福了一福,暗暗致意。
    “来,山儿,坐本王身边。”祺王招手,笑意盈盈。
    这席上众人身份特殊,霍山不能拂他的意,扫了他的面子,只能保持一张假笑,走过去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
    “来,为这大好春光,也为朕难得轻松一天,同饮此杯!”皇上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霍山举起酒杯,为难地看了又看,知道这杯酒无可推脱,只得闭眼皱眉,一口吞咽下去。这青梅酒入口时微甜,入喉却甚是浓烈,她不提防,一下子呛在喉口,猛地咳嗽起来。
    好似得了军令一般,纪、沈和祺王三人竟同时站起来,齐刷刷地问:“怎么了?”
    霍山咳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纪、沈二人始觉自己失态,对望了一眼,慢慢坐下。祺王召来侍从,端上一杯热茶,轻扶着霍山小口小口喝下,嗔怪道:“叫你喝酒,又不是叫你自戕,何必这么急。”
    “她不会喝酒,一杯也难为她了。”沈沦凡开口,起身向新皇举杯,“臣沈沦凡代我那霍老弟向皇上讨个人情,这酒就别让她喝了,由微臣代罚三杯,以示敬意。”说完,连着饮尽三杯,方才坐下。
    新皇不语,看了几人一眼,徐徐说道:“人生得一知己,实为难事。而祺王妃她一介女子,却得你三人护守,连朕都觉得羡慕。若是哪天,朕大难临头,也有人如此为朕解忧,那真是人生无憾了。”
    右首的刘峰本来一直坐着不动,此时听到新皇此语,急忙敛衽下跪,“刘峰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平身,刘爱卿。你身为两朝老臣,也为天下出了不少力,忠心可表天日,不必如此。”新皇扫视桌上其余几人,并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纪离言与沈沦凡互看一眼,这句话的意思,他们怎会不明白。
    “若非为了天下百姓,那皇袍,那龙椅,朕还真不想坐。实在累,实在不得自由。”见二人不语,新皇继续叹气。“但是,偏有人不理解朕之苦心,一味要夺位□□,这天下,哪里有人能了解朕的心意,为朕排忧解难啊?”
    “吾等罪该万死。”沈沦凡与纪离言同声道。
    新皇摇摇头,“朕要的是为朕解忧者,不是一个个争着要死的陶俑。罢了,这春花娇美,不想这烦心事,大家喝酒,喝酒。”
    “皇上,恕老臣直言,皇上烦心之事,可是指……”刘峰欲言又止。
    祺王会意,将左右屏退。
    “恕老臣斗胆猜测,皇上此次出宫,绝不止赏花这样简单吧?”刘峰说得小心翼翼。
    新皇面色一变,重重放下酒杯,笑容尽敛,“岭王那厮,竟集结戍边守军五十万,向京师进发。朕今早得到奏报,那贼子的军队已攻克两郡,入侵漳州了!”
    刘峰手一抖,酒杯几乎滑下,“岭王他叛了?”
    “叛了!”新皇咬牙切齿,似乎眼前就有岭王,他要将之生吞活剥一般。“朕要伐岭王!”
    霍山一愣,征伐大事,这种军国机密,不应该是她一个外人应该见的。即使是名义的准王妃,她依旧是外人,难道他们就不怕她是细作,或者会将消息透露给岭王么?她偷眼看向纪离言,正巧,他也在看她,四目相接,她胸口一股暖流轻涌,恍然悟出新皇这番话的用途。她是人质,是新皇用来向纪离言与沈沦凡要军援的筹码,所以,他才不怕她会泄密。但,这宰相刘峰的列席,又是何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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