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茶香

从来都是这样，把所有一切都放在自己的肩上，就算没有命也不在乎。这样的人，算计得那样准，从来只管结果，必要时连自己也可以算进去。……柳冬青一看知道楚音伤得不轻，当下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喂下楚音，还没来得及查看她的伤势，就听得后院一阵打斗，他回头一看，才见那三十个蒙面人已缠上了莫非情，莫非情一身红衣在这场游斗中似乎是丝毫不吃亏，傅安词甚至看也不看场中，而是回头对兰妃说：“你真的打算对付非情？”“非情？”兰妃笑道：“你叫得倒亲切，只怕你的心从来没这么亲切过吧，她真是可怜，竟被你利用了二十几年。”兰妃摇摇头，似是真替莫非情不值。叶询抱起楚音，楚音睁开眼，摇了摇头，叶询两滴泪就此流了下来，云心当时就吓坏了，看到楚音站也站不起的样子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一直在流，现在见到兰妃仍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她的五脏六腑如被刀绞——她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母亲，自己的女儿为她挡掌，而她无动于衷。兰妃似是注意到了云心的目光，她苦笑，“是她自找的，她又怎么知道，莫非情一定会打到我，或是伤到我？”这句话一出，连静王的眉也皱起来了。叶询更是气得转身就走，楚音用手按住叶询的胸，猛力地摇头。叶询咬了咬牙，“楚音，我不知道你到底久她什么，如果说她给了你生命，这四年来你受的苦足够偿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守着她。”楚音的眼里已是全无光彩，她闭了闭眼，一滴泪掉下来，正落在她胸前的珠链上。她低声道：“那走吧。”
曲终—1
  叶询的心情是真的不好，自从楚音从清香别院回来后，兰妃不断派人过来，虽然楚音都不予理睬，但这样频繁的派人，实在很让人烦。回来已经两个月，傅安词明年秋后处斩，但以傅安词的手段，到明年秋后他必定又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兰妃也已正式下召让位给静王，但叶询却是越来越觉得这是暴风雨的前奏，从兰妃派来的人可以看出，级别越来越高，只差她自己没来了。楚音披起衣服起身，看了一眼满面愁容的叶询，轻声问道：“怎么了？”叶询叹气，“这样何时是这个头呀。”楚音抿了抿嘴，“叶询，如果我让你放弃武林盟主之位跟着我去别的地方隐居，你肯吗？”叶询听得惊叫起来，“真的？”楚音轻笑，“自然是真的，但武林盟主可不是说不当就不当的。”“没关系。”叶询笑道：“不是还有柳冬青嘛，而且…….还有静王。”“人家现在可不再是静王，是皇上。”叶询笑着。楚音站起身，“你安排一下，我进一次宫。”“楚音……”楚音回头奇怪地看着他。叶询低头笑了笑，本来不想问，却还是开口问了，“你说的话是真的吧，你会回来吧。”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平平安安的回来。”楚音笑了起来，“当然。”×××××××××××××××退位给静王后，兰妃移居到了慈宁宫，做回了她的皇太后，不过她在朝中的势力依旧不容小看，殷南山在兰妃退位后，辞官回乡。楚音听到这个消息只说了一句话，她说，殷南山才是聪明人。来到慈宁宫，兰妃还在睡觉，楚音就站在外面等，宫里的景致极好，她转了一圈回来，宫人说兰妃还没有醒来，楚音抿了抿眉，“可以先通报一声吗？”宫人仔细瞧了瞧楚音，笑了笑道：“太后睡觉的时候不能吵的。”楚音不再说话。兰妃的性子她大体可以猜到，一个女人能在朝野立足这么几年没出大事，自然有她对付人的手段，楚音知道自己那一走兰妃花了大力气才摆平事情，这时不报复简直就不是兰妃。她只能苦笑，一个母亲一个舅舅，竟是一般。静王明明到了慈宁宫，也看到了她，却只一句既然母后还没醒来，朕过些时候再来。楚音看着他离开，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到晚间，宫人的回话依旧是兰妃还没醒来，她只道是兰妃故意的，便写了封信，要宫人交给兰妃，那宫人闲闲笑着，应了下来。虽然等人等了许久心里不甘，心下却是极为雀跃的，回去以后就可以与叶询一起商量路线，或许她们真的可以如普通的夫妻一般，日出而作日出而息，做个自食其力的人。她想到这里，竟高兴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一路回到楚音阁已快是掌灯时分，刚进门就见到叶询笑弯了眉的眼，她挑了挑眉，“你心情不错呀。”叶询撑了个懒腰，“事情总算完了，我们去哪？”楚音挑挑眉，低声笑道：“谁是当家的？”叶询呵呵地笑。两人一起用过饭，今天的月亮极好，只是他们却没有了赏月的心情，正当他们跨出屋子，官府就来了一大群人，可以看得出，并不是接人或是请人的，楚音皱皱眉，不明其意——叶询更是不懂。静王从那群人中间走出来，直接朝楚音走去，看到楚音一脸无辜的样，他满肚子都是火，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太监就尖声叫开了，“见到皇上，你们竟然不下跪。”楚音和叶询同时惊了一下，楚音在京城这么多年，无论是见到哪个皇上从来没有下过跪，倒想不到一到这个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人手里，却成了铁令。她本来极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差了。月光很亮，楚音的脸本就白，这几句话让她的脸更白了，她哑声道：“参见皇上。”脚竟真是跪了下去，这一跪不只让叶询吃了一惊，就是一脸看戏模样的静王也吓了一跳。她没有起身，因为静王没有说平身。静王泠冷道：“王尚书，下面是你的事了吧。”人群中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脸很刚毅，却看不出表情，他就是当朝的刑部尚书王纯良，名字纯良，可人却不纯良。作为刑部的官员，都是有些酷吏倾向的，都共有的特点是只忠于皇上一人。所以虽然他们酷吏，却从来没有一届皇上会如何地去对付他们。王纯良走出列的时候，叶询变了脸色。因为他刚听到柳冬青的传音入密——兰妃今天下午驾崩了。而今天下午楚音去过皇宫。叶询不再迟疑，他趁着那群官员不停动作的时候，抓起楚音就往屋顶掠，他刚提一口气，楚音却挣了他的双手，一用力气，反倒将叶询拉回了原地，叶询奇怪地看着楚音，楚音来不及解释，再一个弹跳，手中的无心花雨针已脱手，朝屋顶的四个角落射去。几声惨叫过后，叶询再一把拉过楚音，再次朝屋顶掠去，静王在下面冷笑，“给我堵，今天要让他们跑了，你们全部都得死。”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两样东西就是威逼和利诱，威逼放在前面自然比利诱更来得实际，而静王此时的威逼无疑是最成功的，因为下面那上千人的官员已经扑了过来，屋顶上被楚音破坏的阵也已快速结了起来，正从四个方面密不透风地拦着两个人。楚音笑了笑，与叶询双双飞回地面，正对上静王那双阴冷的脸，“当初第一次见到王爷你的时候楚音就想过有这么一天，不知，是来快了还是来慢了。”她拂了拂眼前的头发，“只可惜，多了一个陪我的人。”静王眉眼一动，声音里少了些冷漠，“楚音，你只需告诉本王，兰妃的死是不是你所为。”楚音叹了口气，“王爷又何必假惺惺，是不是楚音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说完，竟不着扬起脸，一双美目直直地望着静王，半点也没有松懈，静王几疑那是两年前的那一双眼睛，里面除了他再无别人，在这楚音阁里弹琴唱歌，又几疑是那一日他离去时楚音的眸子，看不出是怒还是怨，只知这一去便是永恒，再没有比这更伤感更让人留恋的事儿了。楚音笑得很美，却不同于以往的笑，这次似是真发出内心的笑，半点假也没有，那样的温和宁静，看不出半点不在意，不知为什么，静王心里全是怒火，怒火中亦有一丝惧意，他咳了一声，让自己站得更稳些，他暗自提醒自己他现在是皇帝，无须任何人的脸色。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下意识地瞧了瞧楚音的手，楚音向来自力更生，以往有云心一切事情就由她自己来，后来云心走了，她更是自己动手，那些精细的事情都是出自于这双手，而这双手还是一般的白净，看上去纤尘不染，如今静王看上去却带着一丝冰冷。
曲终—2
  静王朝前一步，他的心猛的一痛，他知道今日楚音是不能走了，以后也会永远地在这里，他的手一用力已将楚音拉了过来，静王三岁开始习武，楚音武力没有折损前，他就能打个平手，如今楚音的功力折了这许多，他更是轻而易举地抓了她，他用力很猛，楚音的瞬间窒息，静王却不放手，反而越压越低，叶询没有想到静王有这么多人面前竟然敢这般，一时间也是气急了眼。他本能地想向静王发动攻击，却在看到楚音涨红的双频后放弃了。楚音说不出话来，只得用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静王，被压得太紧，视线也已经模糊，到最后她只见静王的一双眼里全是伤痛，竟似要溢出来，她心中也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难道事情还有隐情？她不再挣脱，静王的手也松动了些，楚音却还是觉得难受，一时间竟一丝气也透不出来，手握成拳，只觉得还不够，朦朦胧胧中似是听到了叶询的一声大呼，再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静王将楚音放到地上，过了会儿才冷笑道：“把叶询给朕拿下，还有外面的一干武林人士，一个不能留。拿下后送来给朕，朕要亲自审问。”楚音被皇上身旁的侍卫带回了皇宫，静王没有回养心殿，先去了兰妃的慈宁宫，慈宁宫里果然安静得很，他将所有人都摒退了去，等人都退了，他对着那围账跪了下去，猛地叩了一个响头。那围帐本是平时大臣进宫见太后时，隔在中间的帘物，平日里本是极为模糊的，但今日看来却极是透亮豁畅，一个人坐在炕上，那明亮的光线将映着头上的珍珠玉钿，都在那光里透着润泽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