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追老鼠

第13章



白玉堂歪在圈椅里,发了一会儿愣,才说:「猫儿,哪一天,我们回江南游历一趟好不好?」
展昭眼前忽然出现江南的小桥、流水、杨柳、烟雨,想起年少时意气风发,奔驰於江湖时的豪情,江南,自己生长的土地,现在竟然成为一个遥远的梦想。
他定睛看著白玉堂,想像眼前的青年一身白衣站在青山绿水中傲然睥睨天下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梦想更令人向往。
和这只小白鼠一起游历,一定会凭添很多乐趣。
也许是酒喝多了,让堂堂南侠没有平时的正经,他突然很想看小白鼠生气的模样,於是,他开口说:「那怎麽成?我岂不是有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果不其然,小白鼠涨红了脸,变成小红鼠,扑到他身上,作势要掐他脖子:「你这只臭猫!狗嘴吐不出象牙!」没想到平常灵活的身手因而微醺而有一些迟钝,一脚被椅子绊住,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趴倒。
展昭连忙一把捞住,白玉堂才免於亲吻地面,但是,他整个人都偎进了展昭怀里,形成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
两人前半边的身子从胸部到大腿紧紧相连,两颗心的跳动瞬间加速到最高点,突然间,他们什麽都听不见,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胸口涨得快要炸裂。
展昭看著白玉堂漾著一层水雾的眼睛,喉咙突然乾得像塞了一坨棉花;白玉堂看著展昭灼灼发光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也不受控制,像被磁石吸引,无法移开视线。
两人体温逐渐升高,再高,更高,有如野火,势可燎原……
「叩!」
不知道是哪一个不留神,碰倒桌上酒瓶,酒瓶倾倒的声响惊醒两人,两人像被烫伤一般向後弹开,各自别过一张酡红俊脸,不敢看对方。
怎麽会这样?展昭心里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不是不懂男女情事,也知道身上那股热流是出於什麽因素,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对一名男子产生这样的欲念。
我是怎麽了?白玉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刚才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身边那些红粉知己也不曾引起,为什麽凡事一遇到这只臭猫就乱了套?
「「我该怎麽办哪!!!!!」」两人无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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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猫一鼠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麽会了帐,怎麽离开待月小筑,他们的脑子已经失去作用,使他们变成两只依靠习惯而行动的生物。
他们恍恍惚惚,游游荡荡,失魂落魄,一前一後,两只脚自己运动,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开封府。
一进门,公孙策就迎了上来。
两人还处在恍惚状态,公孙先生的话声听在耳里,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展昭恢复得比较快,意识蒙胧中,脑子里捕捉到「离开」、「启程」几个字眼。
他赶紧打起精神,急忙问:「公孙先生,展某刚才没留神,没听清楚,能否再说一遍?」
「刚才宫里陈公公派人来传话,狄太后要回太原省亲,皇上命白护卫陪同前往,护送狄太后返乡,等明天圣旨一到,三天後启程。」
这番话像一个焦雷,劈在两人头上,「啪啷」一声,把两人都惊醒了。
两人张口结舌,互看一眼,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天,展昭才挤出一个微笑,说:「这可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好好表现。」
白玉堂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千年寒潭,连心脏都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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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天晚上是怎麽过的,两人後来都没有什麽记忆。
直到第二天接了圣旨,白玉堂依然有些恍惚,彷佛在梦中。
他不怕别离。在进入开封府之前,五湖四海任他遨游,相聚分离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江湖男儿,又岂会因为离别而牵肠挂肚呢?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只猫的态度。
打从进开封府以後,两人虽然时常并肩作战,但是,有时候因为各自有不同的任务,分开三天五天也是家常便饭,反正出完任务回来,另一个人就在开封府等著,从来不觉得分离有什麽痛苦。有时候展昭还会故意笑说耳朵好不容易清净数日,引来白玉堂的几个白眼。
直到那天,四目交投,两人的体温彼此熨烫,心脏疯狂跃动,那一刻,他隐隐发觉,两个人的感情和从前不一样,而且,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但是,看到展昭毫无慰留或不舍,他只觉得好冷好冷,整颗心都被冻伤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给展昭添了很多麻烦,可是,展昭那蕴含著包容和宠溺的笑容,彷佛在纵容他,甚至是鼓励他的种种放肆,他甚至以为展昭有一点喜欢他,有一点溺爱他,而他也毫不客气的享受展昭的包容和体贴,像惊蛰後从冬眠中醒来的动物享受春阳的温暖,可是,自从那天以後,展昭态度一变,似乎躲著他,防著他,简直像在躲瘟神。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什麽,空怀著满腹惊疑和困惑,无处倾吐。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不要舍弃尊严去纠缠他、逼问他,却管不住眼耳鼻舌身意,总是跟著那个修长的身影打转,总是追寻那双蕴藉的眼睛。当他看见那个一次又一次转身遁去的身影,他就一次又一次吞下怀疑和屈辱的苦果,既酸且涩。一颗心也被郁闷和焦虑紧紧包围,好像被一个厚厚的茧包住,中间藏著一把锋利的尖刀,不断翻绞,把他的心割成片片,却流不出血来。
这两天,他的情绪起伏不定,混乱不已,脑海中,一个问题像捉弄人的恶鬼,不断反覆出现,打断他所有思绪,影响他冷静思考的能力。
那个问题就是:「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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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
展昭也不停问自己。
这两天,展昭忙著处理公事,而白玉堂除了忙著准备远行所需要的物资之外,还要进宫会商行程中必须注意的事项,不然就是忙著赶赴各种大大小小的辞行餐宴,两人完全没有独处的机会。
也许这样也好,也许这样才能挽住既将出轨的感情。
他一直以为,对白玉堂的百般放任,是因为把他当作幼弟般宠爱,也是因为欣赏他那豪放不覊中不改纯真率直的性格,直到那天晚上,凝视著他那水光粼粼的眼眸,全身血液不听使唤的燥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起了邪念,对白玉堂的感情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质。
喜欢早上去被窝挖他起来,美其名是不让他因为赖床而耽误了工作;事实上,是贪看他将醒未醒时泛著桃红的脸颊,如孩童一般娇憨的表情。喜欢跟他斗嘴,表面上是不让他这只刁蛮的小白鼠骑到猫头上;事实上,是贪看他因愤怒而光彩夺人的眼睛,即使随之而来的可能是一连串的攻击,他也甘之如饴。喜欢和他一起办案,是因为倚重他俐落的身手和高强的武艺,还有两人之间合作无间的默契;事实上,是因为下意识里想要加强两人之间的牵绊。白玉堂对他来说,像一块闪闪发光的打火石,激发的火花,使他的生命不断重获光采。
在外人眼中,似乎是成熟温和的展昭在包容提携年轻气盛的白玉堂,展昭自己也一直这麽认为,直到这两天,他才发现,是自己一直在依赖白玉堂,依赖这个如烈火一般的人,为自己那如古井无波的心加温,一旦没有白玉堂,他的心将是一片冷清空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白玉堂年轻,白玉堂冲动,白玉堂总是率性而为,你也跟著糊涂吗?展昭扪心自问,敢不敢面对世人异样的眼光?有没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气慨?过去总以为自己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情生意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前所未有的情欲狂潮袭来,使他悸动不已,而对象竟然是一个男人!是他视为生死挚交的好朋友,好弟弟!面对这不见容於世的情欲,如果再放任它自由行动,恐怕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不敢再想,不敢再面对这样的自己,不敢再面对白玉堂。即使一看到白玉堂,他的心跳就会加速,体温就会升高,热血就会开始四处流窜,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悬崖勒马,不可以让感情和欲念如脱繮野马般不受控制,不可以让事情陷入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可以再用思想去亵渎同生共死的好伙伴。
要忍,要等,等到这股邪门的火熄了,灭了,等到他的心又恢复成无波的古井,他和白玉堂就可以回复朋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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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早,狄太后就要启程,白玉堂随行,这一别,不是三天五天,而是数个月不能相见。
皇宫里设宴为太后辞行,款待满朝文武,白玉堂自然也去了。
展昭没有去。
他刚从中牟县办案回来,官服还没换下,坐在後花园的凉亭,望著池塘中的残荷出神。
残荷映著青白的月光,凄清而孤寂。才在两天以前,他在另一处看过类似的景色,可是当时有阳光,有美酒,有白玉堂,感觉完全不一样。今晚难得有閒情欣赏荷塘月色,才发现荷塘月色竟是如此凄凉。
白玉堂今晚又会喝醉回来吗?
昨晚,白玉堂赴宴未归,展昭则是早早睡下,却辗转难眠,直到一更天,才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走来。
是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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