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追老鼠

第27章


为他脱下软鞋,宽了衣带,盖好被子,正要抽回手,袖子已被拉住。
白玉堂睁开眼望著他,悠悠说出:「别走。陪我。」
展昭心弦一动,随即强自收歛心弦,柔声道:「不行,明天还有差事。」
白玉堂脸色一变,忿忿的说:「哼!准是要陪那个郡主吧!你情愿陪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也不愿陪我,亏我一回来就找你,你走吧!我不要你陪。」说罢,将展昭手甩开,气呼呼的转过身去,背对展昭。
展昭看著他弓起背来,看起来有些孤寂,心也跟著微微酸痛。
突然间,深藏在心底的渴望油然而生,让他愿意用一切来换片刻温存。
检视一下火盆,气窗开一条缝,脱下外衣和靴子,展昭坐上床,以掌风灭去烛火,挨著白玉堂躺下,拉过被子一端盖上。
白玉堂听著展昭动作的声音,直到耳边传来悠长匀细的声音,显示展昭已经睡著,他才悄悄转过身来,凝视展昭。
月光下,展昭的脸平静祥和,就像那一夜一样。想到那一夜,白玉堂不禁脸红,自己一遇上这只猫,就注定一败涂地啊!在太原的那段日子里,在日夜兼程的赶路岁月里,他想过,念过,也挣扎过,却总是在承认自己的情意之前全盘推翻。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了,自己这颗心和这个人,已经认定了归属,万水千山,茫茫人海,此心唯君,非君不可,这样的意念坚若磐石,早已不可动摇。
他是个不认命的人,但是,再怎麽不认命,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的心意吧!
凝视著展昭,暗暗立誓。
不管猫儿怎麽想,我白老鼠跟定你了,不管是以对手、以知己、还是以同伴的身分,我都要长相左右,不离不弃!
凝视这张端正俊美的脸,多日的思索终於有了答案,即使这个答案可能有违天意,可能没有结果,他只忠於自己的心,只忠於现在!即使天要灭他,他也顾不得了!贪婪的捕捉每一个线条和色泽,像是要把这张脸烙印在心灵深处,血液中不断涌出喜悦欢乐,几乎使他因为激动而晕眩。
闭上眼,手臂环过展昭的腰,脸埋进他的胸膛,吸入他的气味,在无比的静谧和甜蜜中,沈沈睡去。
展昭睁开一只眼,偷偷看看靠在肩头睡得香甜的小白鼠,用比天底下最灵巧的猫咪还要灵巧的动作,把小白鼠搂进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进入梦乡。
 从别後,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賸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宋.晏几道.《鹧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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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晨光中,展昭缓缓睁开眼睛。
眼眶中立刻映入白玉堂睡得像个孩子的脸。
长长的睫毛如天鹅绒裁成,密密贴合染上红晕的脸颊。唇瓣微启,吐露著轻柔匀称的呼吸。
展昭以臂撑头,放肆的欣赏这张脸,欣赏难得一见的娇憨与慵懒。多少次午夜梦回,想的念的,就是眼前人,胸腔被幸福甜蜜的糖液涨得饱满,几乎不能呼吸。
白玉堂「嗯」了一声,眼皮下的眼珠滚动,似乎就要醒来。展昭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像是怕他撞破自己一番妄想,想也没想,出手点了他的睡穴,白玉堂身子一软,又沈沈睡去。
展昭出手以後,自己也吓了一跳,正想解开他的穴道,一眼对上白玉堂眼下浮出两弯浅浅的青灰,八成是赶回京城时,一路风霜雪雨,疲劳困顿,留下痕迹。
拇指按上一弯浅灰,心中一疼,舍不得让他少睡。
就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正要替他拉好睡眠中挣开的衣襟,一个白色的东西滚了出来,在晨光中发亮。定睛一看,一只白色小老鼠挂在红丝线上,朝著他眨眼。
是当初送他的玉佩!
展昭拈起玉佩,上面还残留他的体温,看来他相当喜欢这件礼物,带在身上,贴在心口。想到这里,展昭心情一阵激动,伸出手,轻柔的拨开几绺垂在白玉堂额际的发丝,凝视他安详的睡脸,默默沈思。
门外鸡啼打断思绪,展昭起身整衣,再看一眼枕上沈酣香梦的人,回身为他掖好被褥,深吸一口带著松脂香气的味道,转身,掩门而去。
***************
回到开封府,王朝上来秉告,郡主已经派人来问过了,知道他不在,留下一句话,今天不练马,改到桑家瓦子听说话去。
展昭赶至桑家瓦子,上官燕刚听完一段讲史,坐在铺了软垫的大圈椅上发愣,闷闷不乐,若有所思。椅大人小,像在竹筐里摆上一个傀儡娃娃,看上去有些古怪有趣。
展昭莞薾一笑,走上前去,拱手行礼。
上官燕一见到他,脸上转忧为喜,一个虎跳蹦下了椅子,拉著他入座。旁边早准备好另一张铺了软垫的大圈椅,哑仆阿保一备好椅子,上官燕便嘻嘻哈哈拉他坐下。
「展大哥,等了你好久,一段讲史都听完了。」
阿保端了一盏新烹的茶过来,展昭道声谢,啜了口茶,暖暖身子,才笑著问:「听了些什麽故事?」
「不就是昭君出塞的故事嘛!我在想,当女人真是悲哀,婚嫁都由不得自己,我要是昭君啊,我就逃,逃得远远的,看谁能抓我去嫁给不喜欢的人!」皱起了小鼻子,扬起了小下巴,一付义愤填膺的样子。展昭看了她的表情,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上官燕见他笑了,心里一乐,说得更起劲:「不过,和番也不见得不好,谁说汉人一定比胡人好呢?虽然说,汉人比较斯文,比较有礼,不过,胡人直爽豪迈,也有很多英雄豪杰,不比汉人差呢!」
展昭「哦」了一声,问:「听你说得这麽笃定,你见过胡人?」
上官燕脸色一变,愣了一下,才说:「我听我父亲和几个叔伯说过,契丹哪、女真哪、西夏啦,都有一些不错的人。我爹他……」眼神一黯,约莫是思及亡父,心情不佳。
展昭想起她亡故的父亲是雁门关守将,她又自小在边塞生长,见闻自然较为特殊,而她小小年纪遭逢丧父之痛,寄人篱下,即使贵为郡主,也算身世凄凉。刚才一问,恐怕已触及心事。
展昭转移话题,又为她剥了几个水煮桂花栗子,小女孩儿吃得眉开眼笑,拉著他说东道西,不一会儿,方才的不快已抛至九宵云外。
过了一会儿,上官燕突然停下挑拣茶食的手,不断上下打量展昭。
展昭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问:「展某身上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上官燕摇摇头:「不是不对劲,是太对劲了!」
「哦?」
「以前哪,你总是心不在焉,眼神飘飘忽忽的,脸上怎麽笑也笑不到眼睛里去。现在可不同了,不但眼睛会笑,眉毛会笑,全身上下都在笑,这是怎麽一回事啊?」
眼珠儿一转,「哦」了一声,指著展昭说:「怪不得今早找不到人呢!是不是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展昭没想到平常审问犯人,今儿个却被一个半天不小的女娃逼问,有一点哭笑不得,苦笑著说:「展某昨夜和白玉堂饮酒,在他那儿过夜,今早才回开封府,没有去哪里。」
上官燕嘟起了嘴,一脸不悦:「白玉堂?又是他。」
「又是我,怎样?」
两人回头一看,白玉堂一袭白色狐裘裹著雪色罗衣,如雪中寒梅,傲立於他们的座位旁边。
展昭也不相迎,依旧坐著,笑著睇视他:「这麽早就来了?也不多睡一会。」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他可不是傻子,怎麽会没发现展昭偷点他睡穴:「刚刚去过开封府,听说太后鸾驾还没回来,白爷爷等於多放几天假,我跟包大人说了,这几天帮你看著这个郡主。」
一旁阿保连忙放上大圈椅,白玉堂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
上官燕从他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两人的默契和感情,远非自己所能介入,又妒又恼,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喂!我有说你可以坐吗?」
白玉堂环顾四周,嘻皮笑脸的说:「这里是你开的吗?你能坐,白爷爷为何不能坐?」
上官燕气得粉脸煞白,「哼哼」冷笑两声:「这种地方,哪里供得起你这位『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大爷?」
白玉堂悠哉游哉的拈起一颗糖莲子丢到嘴里,缓缓咀嚼,随手拦住路过的小二,问道:「小二哥,你们这儿有上等的官燕没有?」
小二陪笑:「这位爷别寻我们开心了,我们这儿怎麽会有那麽好的东西?」
白玉堂瞪大了眼,故作惊讶状:「没有?那可怎麽得了?眼前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德明郡主,名唤上官燕,一听就知道是非上等官燕不吃的千金之躯,你们用这种粗食招待她,岂不怠慢人家?」
一时间,周围众人听见堂堂郡主也驾临这里,又长得这般美貌,议论纷纷,一阵喧哗,上官燕站在中间,任人品头论足,窘迫异常。
白玉堂整个人偎进大圈椅里,跷起二郎腿,笑嘻嘻的拿起桌上茶食就吃。
上官燕见他出言不逊,害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还吃起自己点的茶食,气结大骂:「硕鼠硕鼠,毋食我黍,臭老鼠,别吃啦!」
白玉堂失笑:「嘿~~没想到你这丫头骂起人来,引经据典,还用到毛诗哩!我还以为名字叫做莺莺燕燕的,都是些庸脂俗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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