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追老鼠

第29章


被拥入一个暖和的怀抱里,夹著呜咽的啜泣声紧贴在耳边。
「娘也不想这样啊!你爹糊涂了,说没有更好的人家,被看上是我们的福气。你还是个孩子啊!虽然发育得好,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啊!我的小观音啊!」
娘!
上官燕猛然坐起,一头一脸的汗。
慌乱的一阵张望,这里是中原,是庞府的房子,她是安全的!
正坐在一旁打盹的阿保被她惊醒,赶紧递上一条巾子,让她擦去汗水。
惊魂未定,怔怔看著阿保写满关心的眼睛,上官燕问:「阿保,这些日子,苦了你,你後不後悔跟著我?」
阿保摇摇头。
他从一出生就是奴隶,他们一家都是奴隶,在不同的主人和人口贩子间辗转流离,白天做牛做马,一入夜,就得住进暗无天日的寮子,当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得躲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
直到那一天,为了保护病弱的老母和怀孕的妻子,他顶撞了人口贩子,被人像对待畜牲一样,用皮鞭抽得满地打滚,倔强的他,咬紧了牙,任皮鞭抽破了单薄破旧的衣衫,露出布满旧伤和新痕的皮肤,也不肯叫一声痛,他不怕痛,但是哀哀哭泣求情的母亲和妻子的声音,那般无助,那般凄凉,虽然几乎被皮鞭声淹没,仍然穿进他的耳膜,让他痛断肝肠,他闭紧了眼,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住手!」
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站了出来,他从来没有看过这麽美丽又这麽勇敢的女孩。她雪白的瓜子脸上,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儿抿得紧紧的,无畏的站在一群凶恶的人口贩子面前,用一串珍珠项鍊和一对玛瑙耳环买下他们全家人的生命。从此,他们有了一个家。在这个家里,人人都和善对待他和他的家人,他们终於可以见到阳光。
他暗暗立誓,要付出所有来让小女孩幸福快乐。
可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不得不背著女孩逃出那个家。
一路上,只有微弱的星光和追兵手中的火光,风声鹤唳,提心吊胆,路旁摇曳的草都像是无穷无尽的追兵,女孩娇小稚弱的身体伏在背上,圈著他肩背的小手因为惊恐而冰凉僵硬,荆棘划破他的手臂,鲜血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袖。
女孩发现了,哭著喊:「阿保,对不起!阿保,对不起!」
那一夜,他终身难忘。
这三年来,在人前一直是哑巴的阿保这时突然开口:「小姐,阿保这条命是小姐的,跟著小姐,阿保绝不後悔!」说的是契丹话,脸上表情平静而坦然!
上官燕看著他,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最後,只说了一句话:「你去休息吧!」
阿保一个鞠躬,转身出去。
房中静谧无声,孤灯茕茕。
上官燕呆呆的想了一会儿心事,慢吞吞的,从贴身小衣中,掏出一块帕子,帕子已经泛黄,看来有些陈旧,上面绣了一株清雅的兰花,她凝视著这朵兰花,手不断抚摩手帕边缘绣的一行小字,小字已经有些磨损脱线,但是仍然可以辨识绣的是「爱女观音惠存」六字。
「娘……」
晶莹的水滴纷纷落在帕上,晕出几个圆点。
**************
「都是一群饭桶!一个小女娃儿也找不到!我养你们做什麽!」
黑衣人低头噤声,任凭眼前人大发雷霆。
王公贵族打扮的人发完脾气以後,稍稍平息了怒气,冷冷的道:「回去好好办事,我希望你下次来这里,是提萧观音的头颅来见我,听到没有?还不快滚!」
「是!主人。」
黑衣人才从窗户遁去,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主人」一凛,厉声问:「谁?」
门外人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娇嫩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爹爹,是我,我想跟爹爹下盘棋,爹爹,你在忙吗?」
「主人」冷厉的神情瞬间化为慈祥,他连忙打开门,笑逐颜开,一个杏眼桃腮的美丽少女正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不忙,不忙,你是爹爹的心肝宝贝,陪你,爹爹随时有空,快进来,快进来。」
拥著女儿进房,看著自己的心肝宝贝,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欢喜,这才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啊!那个萧观音算什麽?也配和他女儿争!孩子,你等著,爹爹一定要让你坐上最高的位置,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等著,爹爹一定办到!
**************
展昭送上官燕回去时,白玉堂还在和欧阳春说话。
看著他们交头接耳,展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他们谈得起劲,连他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展昭心头有些闷闷的,下巴绷得紧紧的,护送著上官燕主仆离开开封府。
白玉堂怎麽可能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展昭对上官燕呵护备至的模样,故意不理他,看他会不会主动过来说两句话,没想到他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就自顾自离去。
等他的身影一离开视线,白玉堂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脸无趣,坐进椅子里。
欧阳春外形粗犷,心思却是细腻,早就发现他们三人之间交会的火花,他在白玉堂身边坐下,问道:「五弟,你和展兄弟、上官姑娘之间,发生了什麽事?」
白玉堂一手支颐,两眼无神的看著桌上某一点,淡淡的说:「没什麽,不就是这样吗?」
欧阳春也不再多问,随手倒了一杯茶,正准备喝,白玉堂伸手拦住,嘻嘻一笑,说:「别喝这个,到我房里去,我请你喝上好的汾酒。」
说罢,旋即拉著欧阳春的衣袖,往自己房间走去。
*************
「好酒!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春啜了一口酒,清香纯正、绵甜清爽的滋味,使他不禁回味再三。
白玉堂得意一笑:「今日能与欧阳大哥这等英雄共饮,乃小弟之幸,当浮一大白,乾!」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欧阳春一笑:「五弟难得嘴巴这麽甜,该不会是故意讨你老哥哥我的欢心,免得我口风不牢,把当日之事说了出去?」边说边比了个上吊的姿势。
白玉堂脸一红,想起当初奉命去逮捕北侠,有眼不识泰山,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处处不给人家留情面,激得北侠出手将他制服,他一气之下,连鞋子也没穿,跑回去上吊自杀,幸而北侠心思敏锐,偷偷跟在他後面,适时阻止。於今思来,真是羞煞愧煞!要不是北侠雍容大度,不但不计较,到了开封府也只字不提,否则,这件糗事一传出去,他不但要被全天下人笑死,也会被几个哥哥和那只臭猫念死。
北侠看他满脸通红,眼神闪烁,知道猜中了他的心事,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别担心,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丁氏昆仲知,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会有别人知道。」
展昭一出开封府,脑子里飘来飘去都是白玉堂和欧阳春紧紧相依的影子,莫名其妙的就烦燥了起来,以往他送上官燕回去,都会送到庞府门口,今天却破天荒的只送出开封府,命几名捕快护送,自己匆匆赶回。
走到白玉堂房门口,正要敲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白玉堂和欧阳春的声音。
胃部一阵抽搐,强忍,展昭深吸一口气,再度举起手。
「……我们之间的秘密,不会有别人知道。」
一个黑暗的硬块开始在展昭心中游移、膨涨。
一句话在空白的脑子中来回飘荡。
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们之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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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白玉堂听完欧阳春的话,又是高兴,又是佩服,他平生心高气傲,向来不服人,但是这位大哥武功高出自己数倍,胸襟又这般宽大,令人好生钦羡,相较之下,自己就显得过於小家子气了,难怪四哥时常嘲讽自己气量狭小。
既然有缘结识这般真英雄、好男儿,正当好好亲近才是。
白玉堂再度将酒杯斟满,举杯说道:「欧阳兄确实是个英雄好汉!小弟远远不如,小弟再敬你一杯!」
展昭站在门外,听见白玉堂这句话,心里酸溜溜的闹起别扭来。
这家伙也会服人啊?
展昭平素虽然谦冲自牧,对於世间的批评或赞美,一向一笑置之,视同过眼云烟,却是受不得白玉堂半点轻慢。白玉堂夸赞欧阳春,本来不干他的事,但是方才听见白玉堂说他和欧阳春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後,心病暗生,对於白玉堂的只字片语都点滴在心。
展昭心想:「是什麽秘密?为什麽我不知道?认识这麽久,你还把我当外人吗?你为何对欧阳大哥另眼相看?你口口声声夸他是英雄,却老是叫我臭猫,我在你心里算什麽?」越想越是灰心,不自觉起了怨怼之情。
白玉堂平常爱和他斗嘴,从来没说过他好话,他只当白玉堂孩子心性,说话总要带刺,才能显得自己聪明突出,故而从来不以为意,如今亲耳听见白玉堂夸赞欧阳春,语气中充满崇敬和诚挚,展昭不但讶异气愤,还隐隐有些伤心。
举手敲门。
白玉堂一看门上糊的纸透出熟悉身影,认出展昭,又惊又喜,连忙奔上去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展昭看见白玉堂一脸喜色,眼中发出湛然的神光,更显得年少焕然,心想,欧阳大哥来了,白玉堂神情果然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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