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追老鼠

第30章


心中泛酸,几乎笑不出来。
白玉堂没注意到他神色有异,不由分说,拉著他的手入座。
这个动作再平常不过,展昭却直盯著那只修长手掌想:「刚才你也是这样拉著他吗?对你来说,我和他有什麽不一样?」平常温和豁达的性情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只剩满腹忿懑和狐疑。
白玉堂拉著展昭坐下,发现小小的房间里坐了三个大男人,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起身重新调整一下座位摆设。担心展昭刚从外面回来,身体不够温暖,便将火盆摆在靠近展昭的地方,自己往欧阳春旁边一坐,刚坐下,又觉得火盆烤得全身发热,遂起身把外罩长衫脱下,欧阳春顺手帮他将衣服袖子拉下,把整件衣服接住,再交给白玉堂。白玉堂道了声谢,挂好衣服,又回来坐下倒酒,和欧阳春絮絮的谈起话来。
展昭一语不发,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觉得看起来说不出来的自然和亲密,一直告诉自己没什麽好在意的,可是,眼睛却不听使唤的一直飘到两人身上,梗在胸口的团块也不停的涨大。
他一直以为,对白玉堂而言,展昭的存在有特殊的意义,就像白玉堂对展昭的意义一样;他也一直以为,那是极度熟稔和长期互相欣赏而酝酿而成的情义,是友情和江湖道义升华而成的结晶,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白玉堂的在乎程度已经超过自己设定的界线,他对白玉堂的感情质地不似他自认为的那麽单纯。他不能抛却,不能看得开,因为,天地之间,只有一个白玉堂能让他如此执著,如此想要独自拥有,只要白玉堂对别人好一点,他都会受不了。
展昭猛然一惊,想要压抑胸中奔腾的情感,却怎麽也挥不去缠绕在心头的执念和热情,这才发觉自己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这一次,他还能再逃吗?
咦?为什麽说「这一次」?难道还有上次吗?为什麽说「再逃」?之前,他曾经逃过吗?
在惶惑混乱的情绪中,彷佛看到好几副景象,其中有困惑的白玉堂、幽怨的白玉堂、愤怒的白玉堂、微醺的白玉堂,甚至有满脸红晕、微眯著星眸、承受著他狂乱亲吻的白玉堂……
一个隐藏已久的记忆箱子悄悄开启……
「猫儿,猫儿。」
豁然惊醒,白玉堂一双灵动的眼睁得大大的,出现在眼前。
发现遐思中的主角一脸无邪,注视著自己,展昭脸一红,深怕被他窥破幻想,默默低头喝酒,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
白玉堂和欧阳春随意聊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展昭说话,转头一看,展昭看著他怔怔的出神,两眼虽然对著他,目光焦点却像是集中在遥远的一处,神色忽喜忽忧,忽而迷醉,忽而忸怩,实在非常诡异,等到把他的神志唤回来以後,他还是闷不吭声,只顾著低头品酒,成了一个闷葫芦。
这臭猫是怎麽了?
白玉堂有些纳闷。
八成还在为那桩劳什子命案烦心,好!赶明儿个,白爷爷好好去探访一下,让案子早日水落石出,免得臭猫整日眉头不开,阴阳怪气的。等我立了大功,到时候,向包大人讨几天假,叫那猫陪我去四处走走!
正在盘算,欧阳春开口说道:「五弟,展兄弟,在下有事先回客栈,承蒙二位招待,多谢,告辞。」
白玉堂连忙说:「欧阳大哥,小弟送你一程吧!」起身披上长衫及大氅,回头向展昭说:「猫儿,你气色不太好,在这里歇歇,我送欧阳大哥回去。」
欧阳春正要婉拒,展昭已经笑著说:「我没有那麽不济事,我们一起送欧阳大哥回去。」明明知道欧阳春是个磊落汉子,和白玉堂之间不可能有什麽暧昧情愫,但是,他就是不想见到白玉堂单独和欧阳春在一起,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不舒服。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把衣服穿好,淡淡说道:「随你。」
**************
从开封府出来,走到鼓楼街,眼前就是相国寺。此时正值初春,相国寺外,柳绿桃红,十分好看。
三人路过相国寺,欧阳春抬头望望山门,一脸神往,说道:「好久没和了缘大师聊聊了。」
白玉堂笑嘻嘻的走上来:「明天我陪你去见见大师。」回头叫唤走在後面的展昭:「猫儿,要不要一起去?」
「明天?不成,我有差事。」
「哼!八成是陪咱们的燕燕郡主。」白玉堂反手搭住欧阳春的肩:「没关系,我们自己去,晚上再去逛夜市,保证比他们好玩。」
冲著欧阳春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刻意忽视展昭复杂的表情,白玉堂心想,你有郡主陪,我也有人陪。陪我的,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人家有南侠作陪,我白玉堂有北侠作伴,谁也抢不了我白爷爷的光彩!
欧阳春见他一脸得意,眉飞色舞,忍不住慈蔼的笑了,顺便在他肩膀捏几下,换来白玉堂龇牙咧嘴装痛,抬眼瞪他,也故意拍他几下,逗得欧阳春哈哈大笑,搂住他肩头的手臂也搂得更紧。
白玉堂和欧阳春嬉闹,无意间瞥见站在他二人身後的展昭眉头皱得紧紧的,脸部肌肉全僵在一块。
白玉堂愣了一下。
咦?他怎麽了?闹胃痛吗?
**************
一个阴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大桌,几张椅子,窗子用厚毡布蒙起来,只露出一线阳光。
四个头戴毡帽的黑衣人或坐或站,躲在这狭小的空间,一人气定神閒,双臂环胸,坐著闭目养神;一人焦燥不安,站在原地小幅度的来回踱步;一人一脸木然,一手拿著明晃晃的钢刀,一手拿著一块沾油的布,来回擦拭那把刀;剩下一人则挨著窗户,朝外张望。
「来了!来了!」
其他三人神情一凛,一齐立起身来。
门「咿呀」一声推开,一名一脸精悍之气的同样装扮男子走了进来。
「拜见大哥!」四人抱拳施礼。
来人身材瘦长,神情肃穆,点了点头,移步到大桌坐下。
四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主人怎麽说?」「有没有新的命令?」「有没有什麽消息?」「外面风声如何?」
「大哥」面无表情,说道:「主人对我们的表现很不满意,发了一顿脾气,还说,这次再不成,我们就别回去见他。」
四人面面相觑,一脸的恐惧,凭主人的势力,如果有心惩治他们,他们是逃不掉的。
「大哥」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纸卷,摊开在桌上,说:「主人找了几个看过萧观音的人,请他们口述她的长相,由一流的画师画了几张图像,等一下每人一人分一张,好好把她的样貌认清楚了再动手,免得像以前那样杀了那麽多人,都找不到正主儿,反而打草惊蛇。」
图像展开,那画师画工极好,描摹得既详细又生动,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一身红衣,亭亭而立,活脱脱就要从画中跳出来。
「大哥」从怀中取出匕首,「唰」的插中图中少女的心口。
「下次动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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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一大早,上官燕不等展昭来接,便由阿保陪同,自己来到开封府。
昨天半夜下了一场雨,隆隆的雷声响了一夜,上官燕作恶梦,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折腾到早上,两只大眼睛无神又晦暗,让阿保看了好生心疼。
今早来到开封府,出来迎接的展昭也不似平日的精神奕奕,有一点疲惫和落寞。
天雨,上官燕游兴全无,阿保搬了两张椅子,让他们两个坐在檐下休息。
一大一小坐在公所前廊,眼睛盯著地上的水坑和不断落下的雨滴发呆,过了老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上官燕托著腮,呆呆的想著心事,突然听见头上有鸟鸣,抬头一望,屋梁上一个燕巢中,一只母燕正在哺喂雏燕,瘦弱的雏燕张开黄色的嘴,叽叽呀呀讨食物。
展昭一见,笑了笑说:「燕子回来了。」
上官燕看著看著,若有所悟,说:「是啊!燕子该回家了。」稚气未脱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苍凉而坚决的神色,看起来陡然长大了好几岁。
转头对展昭一笑,说道:「展大哥,这几天我想好好玩个够,你陪我好不好?」
「好啊!」展昭心想,孩子就是孩子,刚才还苦著一张脸,现在却又笑逐颜开,不过,在这张笑脸後面,好像有一些阴霾。是什麽事让一个应当无忧无虑的女孩烦闷至此?改天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
上官燕两手合握成一个拳头,撑著下巴,两眼直视前方,眼中有著了然和坚毅。
「展大哥,那天听了王昭君的故事以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昭君,有没有另一条路走?那天我说我会逃,可是,後来想想,逃也不见得好,不但永远见不到亲人,连做自己也做不成,一辈子躲躲藏藏过日子,哪里快活得起来?」
展昭听见她说「连做自己也做不成,一辈子躲躲藏藏过日子,哪里快活得起来」这句话,勾起心事,想起自己压抑隐匿对白玉堂的情意,违反自己真正的意志,再这样下去,可能得一辈子戴著「朋友」的假面具和他相处,又哪里快活得起来?想到这里,不禁黯然。
不愿再多想,强笑道:「别想那麽多,雨停了以後,出去走走。」
抬头看天,忖度,这场雨要下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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