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追老鼠

第37章


一下子涌进那麽多记忆,交错纠结,盘据在脑子里,令展昭几乎支持不住。他扶著床沿躺上床,凝视著白玉堂,情不自禁,捧起他的下巴,将唇印上那对苍白的唇瓣。
虽然冰泠乾燥,但是一如记忆中那般柔软而令人陶醉。
半晌,展昭意犹未尽的松开唇,轻柔的将白玉堂搂进怀抱,下巴轻轻揉著他头顶的青丝,无比温柔也无比深情。
「白玉堂,你不准死,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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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春蟄驚動。
雷聲隆隆,掌心一絲騷動,展昭從睡夢中醒來,才發現天色昏暗,已經入夜,窗外下起雷雨,電光閃爍,映照著眼前的面容,強光和陰影相互對比,清楚刻劃出每一筆線條,更顯得病容慘澹。
先前擁著白玉堂,握著他的手,覺得心安舒坦,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這一睡,從下午睡到晚上。
起身點燈,將室內調得半明半暗,以免影響白玉堂的睡眠。
隨手撿起公孫策治傷時剪碎棄置於地上的衣物,被血濡溼的布料,乾涸處已結成黑褐色的硬塊,展昭心腔子抽緊,煩躁的將碎布揉成一團,往木盆裡一扔,卻聽見「鏗」的一聲,不似柔軟布料落於木盆應有的聲音,翻開一看,一個玉珮沾血裹在碎布中,大概是剪開衣服時不察,連繫玉絲繩一同剪斷,玉珮夾在衣服裡,被棄置在地上。
繫著玉珮的繩子原本應該是紅色的,現在被血染成帶著鐵繡色的暗褐,展昭細細端詳,白色小鼠依然俏皮可愛,可惜染了血漬,看起來有一些突梯刺目。原來白玉堂如此珍視這份禮物,貼身帶著,不離不棄,展昭鼻頭泛酸,緊握著玉珮,握得指掌生痛。
將玉珮收入懷中,走到床邊,摸了摸白玉堂的額頭,不復冰涼,反而開始發燒,明知這是傷後必然現象,仍不免揪心,連忙端了水盆,擰了條巾子,輕柔的為他抹起頭臉。
昏迷中,白玉堂軒昂的劍眉微蹙,濃濃的眼睫密密揉合,這平常別人多看一眼都要計較的人,現在毫無防備的任他看個夠,若不是胸口已被擔憂和心痛緊纏到窒重不堪,真該好好欣賞這個老天爺的得意作品,可惜,現在展昭只想見他睜開眼來,喊一聲「貓兒」。
突然,那對密合的眼睫顫動了一下,細微得讓展昭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他停下手裡動作,屏住呼吸,緊張凝視,祈禱自己剛才看到的不是錯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須臾,在展昭心裡,卻像是過了一輩子的時光,覆蓋在那雙靈動眼睛上的眼皮皺了幾下,眼珠轉動,睫毛分開,露出兩扇明亮的靈魂之窗。
雖然天色昏暗,展昭的知覺卻像黑暗中突然打開一扇門,天地大亮了起來。
「貓兒……」
聲音喑啞虛弱,不似平日清亮飽滿,聽在展昭耳裡有如天籟。
「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白玉堂點點頭,無意間牽動傷口,痛得齜牙咧嘴,縮起身子,吞下一聲呻吟。
「不要亂動!我倒給你。」看到妄動的小老鼠,展昭心頭無名火起,要不是看他傷重體弱,真要當場賞他一記爆栗。
倒了一杯清水,扶起白玉堂,讓他靠在自己懷中喝水。
白玉堂覺得忸怩,試圖掙脫,偏偏隨便一動就扯著傷口,痛得頭皮發麻,冷汗直冒,再加上環住自己的雙臂強硬得像鐵鑄的,讓他動也不能動,只好一邊怒瞪展昭,一邊任他扶抱著餵水。
因失血而乾渴的喉嚨一接觸到甜美的水源,忍不住貪婪的大口吞嚥,喝得急了,嗆著,猛烈的咳了起來,這一咳沒完沒了,扯動傷口,更是痛得眼冒金星,劇痛卻止不住咳,越咳越痛,越痛越咳,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喘不過來,正咳得天昏地暗之際,隱約感覺到有一隻大手不斷溫柔拍撫搓揉後背,另一隻手堅定支撐因為嗆咳和扯動傷口而疼得發顫的身體。
白玉堂眼冒金星、四肢虛軟,無力反抗,幾乎整個人都偎在展昭懷裡,任由他服侍。
當展昭用溫柔穩定的手將孱弱的白玉堂扶躺回床上,白玉堂連「謝謝」兩字都說不出來了,瞥一眼那張沈穩而俊挺的臉,閉上雙目,癱倒床上。
展昭為他蓋好被子,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問要說,但是看見他蒼白如紙的臉龐虛汗涔涔,心中一疼,不忍開口。還好,畢竟他醒了,脫險了,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在一起,想到這一點,展昭心中被疼惜所充塞,飽漲得快要滿溢出來。
白玉堂睜開眼,看見展昭的眼神又柔又暖,像春天的陽光。躲在心底深處的某樣東西,在這個時候緩緩甦醒,金黃色的燈光形成光暈,將他們包覆其中。
窗外雨聲淅瀝瀝響個不停,兩顆心隨著雨的節奏穩定起伏,溫暖踏實,像長途跋涉的旅人終於找到歸屬。
身子疲憊,心裡充實,在幸福的氛圍環繞下,白玉堂心頭漸漸暖了起來,眼皮越來越沈重……
「貓兒……」
「嗯?」
「我想睡一下……」
「……睡吧,有我。」
白玉堂闔上眼,進入黑甜之鄉,朦朧的意識中,感覺到展昭仍穩穩坐在身旁,溫柔而堅定的守候著,不知為何,感覺到他的存在,體內就自然而然貫注了一股力量。
窗外,雷電交加,雨勢滂沱;窗內,兩顆心緩緩交融,以相同的節拍跳動……
****************
八天後。
這個世界擁有強靭的生命力,不管經過什麼事,總是能恢復運轉。
前幾天的幾場雷雨早已消逝得一點痕跡也沒有,開封府眾人依然奔忙,只有因傷休假的白玉堂一個人躺在屋頂上曬太陽。
他閉著眼睛,慵懶而舒適的躺著,享受陽光的烘暖和春風的照拂,意態悠閒,若不是臉色還有一些蒼白,肩頸還裹著厚厚的布,把衣服撐得隆起一大塊,大家可能會以為前幾天的事情只是一場惡夢。
當開封府眾校尉回來,聽說白玉堂受了重傷回來,登時發生一場騷動,盧方不由分說,衝進白玉堂房裡,看見心愛的五弟蒼白了一張臉昏睡不醒,當場涕泗縱橫,徐慶也嚷著要把五弟帶回去好好調養,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舉起種種理由,才把他們勸住。
其中最堅決反對的是一向溫和沈靜的展昭,他雖然沒有說出重話,也沒有動刀動劍,但是堅毅的眼神和強硬而不失溫厚的態度,讓盧方和徐慶不得不順服,只得打消強行將白玉堂帶走的念頭。
白玉堂在公孫策和盧夫人的盡心盡力調養之下,漸有起色,傷口開始收口結痂,蹭著裹傷布,陣陣發癢。白玉堂這一傷,不但開封府上下震動,連皇上都知道了,一天到晚差人送御賜補品來,南清宮狄太后回鸞,一聽說此事,立刻送了兩支千年人蔘過來,還派人致意,多方關切。白玉堂突然蒙此榮寵,真有點莫名其妙。
那隻貓的態度最奇怪,一有空就往他房裡跑,連他睡覺也要坐在旁邊看上老半天,睡覺有什麼好看的?整天被這樣盯著,渾身不自在,幾個兄嫂當他是豆腐做的,他隨便一動,他們不就是緊張兮兮,眼淚汪汪,就是搖頭嘆氣,頻頻勸阻。不過就是中了一箭嘛!需要那麼緊張嗎?害他像坐牢一樣,好不痛苦。
懶懶的伸了伸腰,踢了踢腿,再不動,骨頭都要發霉了。
一顆小石子扔上來,落在身邊,撐起身子往下一看,歐陽春站在下方瞅著他笑,白玉堂一招手,歐陽春一個縱躍,輕巧無聲的落至他身旁坐下。
「五弟,好一點沒有?」
「早好了,誒,你們別把我當病人好不好?我只不過是中了一箭,流了點血,我問過公孫先生了,傷口不過一丁點大,瞧你們緊張成什麼樣子?」白玉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話。
歐陽春無奈的笑笑,白玉堂不知道自己剛回來時是如何虛脫蒼白,跟死人只差一口氣了,難怪開封府上上下下緊張,連沈穩如歐陽春,見了他那副樣子,都不免震撼。
「那隻臭貓最可惡,像個管家婆似的,整天這個不准做,那個不准做,連到門口走走,被他知道,也要板著臉半天不說話,那張臉都快比包大人黑了。」白玉堂手肘掛在膝蓋上,眼睛烱烱直視前方,忿恨的說話。
歐陽春笑了出來,展昭對白玉堂是管得多了一點,不過,依照這隻老鼠的習性,如果不這樣管,不知道又要帶著傷蹦到哪裡去。
「展兄弟是為你好……」
「哼!」
「你不領情,為兄也無可奈何。對了,為兄是來辭行的。」
「咦?」
「南方有個朋友有點事,要我去幫忙。順便嘗嘗蓴菜去,呵呵!啊,對了,」歐陽春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塞入白玉堂手裡。「這個還你。」
白玉堂打開手掌,掌中躺著一個熟悉的藍布袋,上面沾了一些泥污。
「那天跟在你後面,看你把它往後一扔,就自顧自走了,為兄是個庸俗人,捨不得這麼好的東西落入別人手裡,先替你保管。後來看你心情不好,怕你又把它丟了,一直不敢還你,現在要走了,不還也不行。這寶石真是好,還真捨不得還。唉!還君寶石雙淚垂,恨不相逢未丟時~~」
「去!」白玉堂無奈的笑著搖頭,把布袋收入懷中,聽到歐陽春胡謅的句子,揮手表示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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