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掌飞的欢喜与哀愁

20 第十九章 夜有匪至


“一间客栈”的柴房、伙房在客房围起来的天井背后,有条小路直通天井,一溜的小间最是清净、自在,此刻已过戌时三刻,大师傅收了工,提了二斤猪头肉自回家去休息了,剩下两个帮厨的学徒,蹲在伙房里瞪着眼睛看外来客大展手艺。
    蒸、炸、煎、煮、焖、炖、煨,样样在行,件件出彩!辛媚娘在厨房里挥着锅铲,就跟跳舞一样,动作优美、利索,不多会一样菜,不多会又一样菜,鸡鸭鱼肉,蔬果拼盆,好像过年街市上变戏法的人,没怎么见动静,一道香喷喷的菜就完成了,莫说色、香、味俱全,就连装盆的形都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长安城也算是前朝旧都,连个伙计也是见多了世面,惯熟了排场的,见到这样的能手,也是瞪大了双眼,一径看得眼花缭乱,失了心,丢了魂,连嘴里的口涎快淌下来了,都顾不上去擦。
    萧壮壮跟在旁边递厨具、食材,两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香味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金黄油亮香喷喷的松子桂鱼,碧绿碧绿滴得出水来的小炒油麦菜,酥松嫩香淋了酱汁撒了葱花的闷墩仔羊肉,拿红辣椒过油煸了炒的鸡胸脯肉,还有文火慢炖的羊尾汤……辛媚娘在萧壮壮的眼里从来没有一刻形象那么高大、那么神圣!
    萧扬走过来看看,心里惊叹,嘴里不忘揶揄:“原来你不是只会做清粥、咸菜粥、南瓜粥……”
    辛媚娘一只手装盆,腾出一只手来撩去颊边的发丝,油烟之中,依旧一派妩媚动人:“换了你,天天只有碎米作材料,你也只能做粥了。”
    白先生推门进来喊:“我今儿不是连血本都赔给你了,鸡鸭鱼肉,哪样少了你的。”说完,挤过来献殷勤,“辛姑娘,我来帮你端菜,对了,再多做两道闷墩仔羊肉。”
    萧壮壮在旁边叫:“啊,他们已经吃完了嘛!”两个大眼睛里泪花闪闪,眼看就要淌下来。
    萧扬瞥两眼白先生的袖管:“白先生,我看你不但血本未出,恐怕还赚了不少。你跟客栈老板谈了什么生意?”
    白先生看看袖管,“嘿嘿”干笑两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话还没说完,一勺滚烫的油就打眼前晃了过去,辛媚娘手腕一抬,一收,滚油跟条线似地浇入了白先生手中的瓦罐之中,一波喷香的嫩肉味跟着飘了出来,滴油不溅。
    “这道菜要淋了热蚝油才算完成,现在,你可以往外端了。”
    白先生看看手中的罐,再看辛媚娘两眼,很自觉地往外跑:“你忙,继续忙,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萧扬也吃了白先生不少亏,难得看他落荒而逃,心里居然也有些高兴,连面前的“死对头”看着也可爱起来,再看看那些精致菜肴,忍不住就问:“辛姑娘哪里学来的这样好手艺,这些菜,就是皇宫中的御厨看了恐怕也要自愧不如。”
    话说出口,自己愣了一愣,想要补充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几张,又不知道怎么说好。
    辛媚娘轻轻咳了一声,停下手,拿稻草灰压了火,封了炉子,解下围裙道:“萧公子谬赞,小女子不过施些平常手艺罢了,哪来的本事跟宫中御厨比,而况这宫中的手艺如何,又岂是你我这样人能知道的?”
    萧扬连连点头:“那是,我但想夸辛姑娘手艺好,一时倒托大了,失礼、失礼。”
    “什么失礼?”从门口探进来张娃娃脸,杨光晃晃手中两口酒坛子,“酒都买回来了,你们再不来可真失礼了!”
    萧壮壮听了,“嗷唔”一声就奔出去。萧扬也跟着往外走,走几步,回头喊辛媚娘:“你也快来吧。”
    辛媚娘应了一声,看了自己的手好一阵,方才去盆里洗了,走出去,带上了伙房的门。
    ***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月明星稀之夜,好友知己席地而坐,又有好吃的、好喝的在手,难免一不留神就饮过了头,加之杨光买的“西凤酒”味醇色美,入口香醇,极易喝多,然后劲却又煞是凶猛,不过顿饭工夫,已然放倒萧壮壮、白星白先生两人,就连杨光也是脚步歪斜,头重脚轻,几乎就要躺倒。
    萧扬安顿萧壮壮与白先生先去睡下,两人就着一床铺盖,抱成一团,醉梦之中,白先生还不忘胡乱从行李里摸出一个斗笠,盖在脸上,像是怕别人趁着他酒醉,识破了他的真容。待回到酒席一看,杨光也已躺倒,只剩下辛媚娘、衣掌飞二人,坐下了,竟是一时无话。
    外头不知何人颇有雅兴,于月明之夜,吹奏起竹笛来。笛声清脆,宛若黄莺啼鸣,吹得是个什么曲子,萧扬不知道,只感觉音律扶摇直上,仿若雀鸟呼朋引伴,同游苍穹。
    辛媚娘忽而放下碗,打破沉寂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走?去哪里?”衣掌飞也放下碗,“辛姐姐不睡这里吗?”
    辛媚娘轻笑,眼神之中颇见温柔:“飞飞,这里都是男人啊,我一个女子,怎么可以与大家睡在一起呢?”
    “可是之前,不是也都睡在一起吗?”衣掌飞是真的不明白。
    辛媚娘起身,拍拍膝盖道:“表舅父希望我多陪他一阵,今晚我就不睡这里了。飞飞,有些事情,你可要快快明白起来,这里可不比山上,多的是规矩、陷阱。”说到这里,却看看萧扬,“萧公子,飞飞就拜托你照顾了。”
    萧扬心内疑惑,却依然点了点头:“放心。”
    衣掌飞起身:“我送你。”
    辛媚娘却摆摆手:“骆三会来接我。”言毕,再不多话,便重又提了灯笼,推门出去了。
    萧扬看她身影消失,心里颇有些怪异感,一回头,却见衣掌飞不见了。再看地上,居然已经躺倒,呼吸均匀,显然已沉入梦乡。摇摇头,只得弯下腰去,想拖他到一旁铺盖之上去。手摸到衣掌飞温热胸膛,冷不丁地却颤了一下,仿佛一下子教热水烫着了手,下意识地松手,衣掌飞的脑袋瓜子就很不幸地磕上了地,发出“咚”的一声。
    萧扬却管不上这些,兀自一个人抚着胸口,立得远远的,心神不定。
    这是怎么了呢?他想,为什么一碰到衣掌飞,自己就活像被开水烫到的蚂蚁似的,胸口乱跳,心神不定?眼神下意识地就去看自己左手小指上的戒指,小小的白玉指环,那人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再想到白日种种,心中霎时百感交集,有喜、有怒、有懊恼,尚有小小的……得意……
    萧扬拿手抚着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烫,一定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吧,他想,只要睡一宿,一切就都会回复正常了。然而,到了半夜,萧扬却不幸被吵醒了过来。他爬起身,以习武之人惯有的警觉性,放轻了步子,闪身到门边,轻开了门缝,向外望去。
    天井之内,月色清明,却见一队黑衣蒙面人,捆了伙夫、小二、房客人等,押了跪在天井内,不知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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