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蝗血书

第11章


 
薛万彻匆匆离去,吴佑棠几步来到萧翼牢前,低声唤道:“师伯,吴佑棠来看你来了。” 
18. 
萧翼抬头看他,道:“棠儿,你不是回山了么?” 
吴佑棠道:“师伯,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拿回来的是赝品,就不会连累您了。” 
萧翼轻笑一声,道:“你这傻孩子,这事同你有什么相关,都是师伯不好,把你拖下水,你就别理会了,赶紧回山去吧,免得你师父担心。” 
吴佑棠急道:“师伯,等我去把真品找来,将功赎罪,皇帝就不会怪罪你了。” 
萧翼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哎,你要去就去吧,我也管不了你了。” 
吴佑棠心中烦乱,又有些伤感,道:“师伯,我想薛万彻会照顾您,我这就去找林微,我……”他咬了咬牙,说不下去。 
萧翼听到林微的名字,心中也明白了,便道:“也好,你去吧。” 
吴佑棠点点头,道:“我走了,您保重。” 
萧翼看着吴佑棠急匆匆走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这次真是一塌糊涂。 
却说吴佑棠出了大牢,便匆忙离开长安,他心中对林微又气又恨,却又说不出自己这么急着去见他,到底是为了师伯,还是只是为了见他。 
他幽幽叹息一声,心想,也不知林微会去哪里,不如去雁荡山碰碰运气,那里是他自小待过的地方,说不定,说不定,他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他心里有个念头却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细想,他同林微在雁荡山那个山洞里的一天一夜,虽然短暂,却甜蜜惆怅,他忘不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他却不敢确定林微是不是也这么想,哪怕就那么一点呢。 
一路无话,吴佑棠来到雁荡山下,山风依旧,却有了荒疏之意,梅花堡在此经营日久,然而朝廷剿匪,剩下的只是无尽的萧瑟荒凉。 
吴佑棠心中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近乡情怯,也许说的就是此刻他的心情,然而他又想快一点,更快一点,也许下一刻便能见到林微,哪怕他对他不假辞色,哪怕他对他并非他希望的那样,他也希望能早一刻见到他。 
然而毕竟不是不怕的,如果林微不在这里呢,吴佑棠想,那他可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了. 
上次来此是同林微并肩而行,一路上听他介绍风景如画,而今形单影只,虽不过只过了几天,到底已是人事翻转。 
吴佑棠迤逦而行,山上风渐渐大起来,只听得到鸟儿啾啾鸣叫,树叶沙沙作响,眼见瀑布便在眼前,吴佑棠纵起身法,连跨几步,转眼来到跟前,纵身一跃,已穿过水瀑,来到洞内。洞内一切如旧,上次没吃完的烤鱼,睡觉用过的干草,还有林微,背对他席地而坐,白衣委地,那是他魂牵梦萦的背影,这一刻,如在梦中。 
林微这时候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吴佑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这么心急火燎,一路疾奔的赶过来,也许只是为了向看他一眼,是啊,他到底是来做什么,扪心自问,真的是为了《快雪时晴帖》么,可他必须说服自己,是的,没有《快雪时晴帖》,即便罗春前去顶罪,他师伯也脱不了关系,赝品,那总是欺君之罪。 
吴佑棠绷紧了脸,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给我的《快雪时晴帖》是赝品。” 
林微忽然笑了笑,道:“不错,是假的。”他沉下脸来,语气冰冷:“那又如何?” 
吴佑棠走进一步,道:“你曾答应过我,我帮你杀江之遥,拿到飞蝗钗,你给我《快雪时晴帖》,你为何言而无信?” 
林微道:“是,我骗了你,你想怎样?” 
吴佑棠一字一句道:“我要真的《快雪时晴帖》。” 
林微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倒很轻巧,你要,我就给么?” 
吴佑棠道:“你答应过我。” 
林微道:“我此刻心情很差,没空陪你磨牙,简单跟你说吧,这东西是我爹留给我娘的,我娘爱逾性命,不论怎样我都不会给任何人,包括你,不错,我曾答应过你,但我现在告诉你,江之遥有梅花堡,我一个人报不了仇,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我只为了报仇,至于我答应过你什么,那都不过随口说说,一句话,《快雪时晴帖》我今日不会给你,明日不会给你,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给你,明白否?明白了就给我滚。” 
吴佑棠脸色发青,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报仇而在骗我么,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部都是假的么?林微,你别这么快答我,你想清楚,你对我当真没有一点真心么?” 
林微轻笑一声,声音清冷,如破裂的冰块:“不错,至始至终我都是在骗你,你明白了么?” 
吴佑棠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口吐不出来,他甚至不知他为何会这么愤怒,明明林微的话已经讲的这么明白了,不是么,然而他只是冷冰冰地道:“我不明白,林微,我只明白一件事,我师伯为此下狱,我不论如何也要拿到《快雪时晴帖》,如果你不肯给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林微听了这话,站起身来,他面沉似水,缓缓从腰间取出弯刀,山洞里忽然间刀芒大亮,林微拔刀在手,对着刀锋轻轻吹了口气,道:“话已至此,看来只有刀剑上决生死了,吴佑棠,你亮剑吧。” 
吴佑棠和林微相对而立,刀剑相对,他心里一阵茫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刀锋照亮了他的双眼,他大喝一声,长剑此处,毫不留情。 
吴佑棠见过林微出手,见过不止一次,林微的刀法是好的,学自梅花堡,以轻灵见长,姿势美妙,细节处颇为阴狠,然而内力不足,不像他吴佑棠自幼学剑,先练气,后练剑,内力悠长,意在剑先,他有十足把握胜过林微。 
19. 
吴佑棠信心十足,然而真的动起手来才大吃一惊,林微刀法凌厉,不依常法,几招之后吴佑棠竟落在下风,他只觉得十足的窝囊,明明心中有不知凡几的精妙招数,然而用出来便不是那么一回事,林微招式看起来十分普通,然而使出来偏偏就好像正是他的克星,吴佑棠叫苦不迭,却毫无办法。 
两人又斗了一阵,林微卖个破绽,吴佑棠理所应当的上当,待得招式用老,林微反手一刀磕飞了他长剑,弯刀顺势划出,架在吴佑棠脖颈之上,吴佑棠呆呆立在当地,一张脸先是涨的通红,随即惨白。 
林微冷笑道:“吴佑棠,你输了,我不想再见到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吴佑棠道:“你把《快雪时晴帖》给我,我自然不来烦你。” 
林微气的笑起来,道:“你倒说的轻巧,你打又打不过我,你凭什么?” 
吴佑棠道:“我,我这次打不过你,又不是永远打不过你。” 
林微忍不住笑起来,手上弯刀向下一压,吴佑棠登时叫道:“哎哎,你轻点,好痛,这里是脖子,会死人的。” 
林微轻描淡写地道:“我知道,这是你脖子嘛,吴佑棠,你倒敢向我死缠烂打,难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人的么,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吴佑棠听他语气平淡,忍不住道:“你不会杀我的,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林微叹了口气,还刀入鞘,背过身去,道:“你走吧。” 
吴佑棠道:“我不走,林微,我不会走的。” 
林微霍然转身,忍耐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走是么,那我走。” 
吴佑棠见林微转身便走,忙亦步亦趋的跟上去。林微见状展开身法纵跃远去,吴佑棠在后急追,这长途跋涉毕竟靠的还是内力,林微虽然打斗经验胜过吴佑棠许多,然而轮到内功还是及不上吴佑棠自幼清修。 
林微用尽办法,总是甩不掉吴佑棠,他们一个跑一个追,直到日落西山,林微气到无力,终于停下来。 
吴佑棠喘了口气来到他身后不远处,先是生起火来,然后找来干草树叶铺好,对林微笑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打点野味来。” 
林微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自去打坐。 
吴佑棠虽然打不过林微,可打猎的手艺着实不错,他很快便提着两只狍子三只野兔回来,去一边去毛剥皮、清理内脏,不多会儿便有香气传来。 
林微看了看烤的香气四溢的狍子,忍不住想起当初吃吴佑棠烤的鱼来,哎,若是没有同这小子翻脸该多好,这小子的厨艺委实不错,可比他练武有天赋多了。 
吴佑棠做事利落,很快便弄好了,他捧着一只狍子,两只野兔来到林微面前,笑吟吟道:“给你的。” 
林微瞪他一眼,想要拒绝,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吴佑棠见他不接,便笑道:“很好吃的,你别嫌脏。” 
林微心中一动,终于伸手接过,先小小咬了一口,随即大嚼之。 
吴佑棠见了不由得脸露微笑,看他吃的香甜,只觉比自己吃更高兴。 
天色渐渐暗下来,吴佑棠躺在铺好的干草上,仰望天空,心里面忽然一片宁和,这时候他不再想起《快雪时晴帖》,甚至没有想到他尚在狱中的师伯,心里面就好像一团放了糖的面团,软软的,甜甜的,这一刻,他想不起什么过去未来,空气中还留有烤肉的香味,眼前所见是躺在离他不远处的林微,他想,这就足够了。 
天上有如钩新月,有着暖暖的昏黄的颜色,吴佑棠心想,他在山上那么长的岁月,也不是没有在傍晚和师兄弟们一起看过月光,然而,却没有哪天的月光好像今天一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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