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

郁非喊得很是着急，然则她还在迷糊之间，含糊地问：“什么？”
    “有人来了！夫人，我们快走！”郁非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催促着她。
    她突然意识到了他说的什么，心中一紧，胡乱披上衣服，便跟着郁非出了帐门。大营里一片混乱，地上火把一片狼藉，兵器碰撞声音四起，伴随着杀敌的吆喝。郁非低声说：“他们应该不知道夫人您来了，我们快趁乱出去。”她匆匆跟上了郁非，从这个帐篷躲到另外一个帐篷后面，看着郁非左右张望，听着耳畔厮杀声响，她的心里忍不住地害怕起来。
    “郁非！楚尘楚际是不是出事了？我大哥呢？”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我们要先逃出去再说！”郁非又冲到了一个帐篷侧面，招手让她过去。
    风呼呼地在耳畔咆哮，她使劲拉了拉衣服，跟在郁非的背后。郁非看了一眼前方，说：“就要出去了，夫人跟紧我！”
    “嗯。”非常情势之下，她只能毫无条件地听从。
    军营里已经厮打成了一片。马长嘶刀枪鸣，火光闪耀冲天，扭打的双方已经分不清阵营，一切混乱至极。林楚夕跟着郁非，躲着所有其他的人，顺着一条隐蔽的道，终于到了营外无人的一个小坡上。
    “这里应该安全了。”郁非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林楚夕。
    林楚夕却已经转过身去望向军营，那里宛如人间地狱。“郁非！”她突然叫住他，“你回去救他们，好吗？”
    “夫人？”
    “那里是我们月嬛城的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视线里又一个人倒了下去，浑身浴血，从身上的装束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月嬛城的兵士，“我不愿看到我的亲人受伤，郁非，请你去救救他们！”
    “我不能去，我要保护您。”郁非话音坚肯。
    “这里已经没人了，我很安全，他们也不会过来的。”林楚夕恳求，“请你去救他们吧！”
    “夫人！”看到了面前女子眼中的乞求，郁非心底一软，把自己手中的剑递给了她，说，
    “夫人，您带着这把剑，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是您也要多小心。”林楚夕对着他使劲点头，他也肯定地一点头，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你也要小心！”郁非已经提气远去，身后的女子低低地叮咛。
    她抱着剑坐在了小坡的石墩上，正是深夜，风如刀刃一片片地刮在脸上，她把衣服拉得更紧，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里面。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她的心绪也跟着一起一落。为什么会有人袭击？难道月嬛城的计划暴露了？或者敌军太过强大突破了己方？季颜呢？季颜会不会有危险！
    她猛地站起身，冷气直扑入她的胸腔，她被刺激得咳嗽出声来。周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那边有人！”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足音靠近。林楚夕乍地一寒，抱紧了剑，便背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没跑几步，她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她打了一个寒噤，手上的劲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敢向前走一步，而他也似乎没有走过来的意思。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本能地哆嗦起来，眼里惶恐万分，像是身临绝境的小鹿，绝望而哀恸。
    挡在路前的男子开了口，对着她身后的黑寂，高声问：“怎么？”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咳嗽！护法大人，您有看到人过去吗？”那边的声音回答。
    “咳咳。”他低声咳了两下，提高了嗓音：“这风有点冷，我受了点寒。”
    “原来是护法大人！不好意思，我们太敏感了。”走近的足音停顿住了，远处的人话语带着歉然。
    “你们去那边看看。这里有我就够了。”他的话音又变得冰冷毫无感情，施号发令。
    “是！”那边的人领令，然后是远去的响动。
    她惊恐地看着他，黑夜里他还一如从前一样身着黑衣，只有深邃的眸子里有别于黑暗的灵光闪动。她又紧紧地收了收剑，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双唇都冻得麻木。他却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从那出来的。”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军营，那里的火光四溢，争斗正酣。
    “你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他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只是一眼，就转过了身去，提脚准备离开。
    “寒云！”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喊了他的名。
    离去的人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她追了上去，问：“你，你这些年还好吗？”
    寒云淡淡回答：“一如既往。”
    “我以为你……”她的声音低的快要听不清。
    “是，那个时候我就死了，所以现在，我们不再有以前的关系。”寒云毫无感情地丢下一句话，“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说完，他又继续向前走去。
    “寒云！”她又一次喊他的名字，一路奔跑，想要跟上他的步子。可是前面的人越走越急，她喘着粗气，用上所有的力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她感觉到体内的力量一点点地枯竭，疲惫瞬间就爬遍全身，脚下一软，便跌倒在了泥土之上。
    “寒云！”她挣扎着呼唤暗夜里的那道影子，伏在地上，像是哀求。但是她没有等到他回头，只能够看到那抹黑影决绝地向前，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林楚夕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爬起，只能瘫软地匍匐在地上，任由冷汗从额上一颗颗流下。她委顿地将脸贴在冰冷干枯的地上，土粒扎痛了她的皮肤，但她却近乎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