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菊花台/听雪之菊花台

第6章


明攸宜执起酒壶正要倒第二杯,猛然瞥见碧衫女子的目光,连忙起身,做出害怕的样子闪到高梦飞的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对着池小苔解释:“其实我看你们挺般配的。”
“胡说八道!”池小苔重重地放下茶盏,起身就要拔刀。
明攸宜躲在高梦飞身后,索性两手都搭上他的肩膀,附身在他耳边轻轻说话,温热的气息吹在青衫男子的耳朵旁,他微微感到有些不自然。
这个动作本是暧昧而轻佻,但她做来,却偏偏像是兄弟间的肝胆相照亲密无间,外人看来并无丝毫不妥。
白影浮动,她已振衣而起,飞快地对苦笑的青衫男子眨着眼睛,身形如白鹤展翅,轻盈的跃上二楼。
“池大小姐,吃完饭我们还要赶路。”高梦飞拉住她的胳膊,把她领回座位,“这雨水已经耽误了些时日,再晚了大哥会不高兴的。”
碧衫女子皱着眉头,很不情愿的坐了下来,低声嘟囔:“他爱生气就生气……”忽然她想到什么盯着高梦飞:“明攸宜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高梦飞端详着菜肴,“为了能活着回到洛阳,我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你的好。其实山野小店味道也很独特,你快尝尝。”
腥风血雨的江湖,何时能有片刻安闲?只怕一到洛阳,勾心斗角,算尽机关,再也品尝不出这美酒佳肴的滋味……
第三章 把酒 之三
夜幕深沉,满天星斗璀璨摇摇欲坠,秋霜流窜,落在人的身上,氤氲起一片潮气。 
听雪楼如同园林一般,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秋季枫叶如火,松枝苍劲,穿过弯曲的庭院回廊,便可以到达树木掩映中的几个建筑,在夜色中巍然伫立,深沉黝黑如张开巨口的魔物。 
冷月苑。 
听雪楼作为客房的地方,幽幽的燃着一方烛台,丝纱缭绕的美艳女子翻阅着一本梵文经书,如象牙般的肌肤隐隐有着圣洁的光。 
“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像丝丽绮姑娘这样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的人,可真是世间少有,女中豪杰啊。”门突然“吱噶”一声被推开,冷风袭入,吹得烛火晃了几晃,将熄未熄。 
那美艳的女子正是丝丽绮,棕色的卷发披在肩上,没有任何饰物,很明显已快要歇息了。她随手将灯拨亮了些,笑容魅惑:“孤男寡女,半夜三更,中原重礼节,杨堂主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被别人说闲话,总比莫名其妙的死了好。”杨阆冷笑。 
“我一介女流,武功不济,杨堂主再不离开,我可要喊人了。”她本就是一个妩媚的女子,如此娇嗔,越发显得魅惑不可方物。 
杨阆却不为所动道:“有些话你必不想在人前说出,我劝你最好不要喊人。惊烽是你杀的吧,你有什么企图?” 
丝丽绮盯着杨阆看许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然后她哈哈大笑几声,妩媚的面容错觉般闪现着冰冷:“杨堂主恐怕是受了柳折苏的蛊惑吧,你如此造谣生事,又有什么企图……” 
“你还记得你的证词吗?”杨阆打断她的话,随即重复道,“你说你正在闭目休息,忽然感到有动静,你就看到惊烽躺在那,样貌凄惨。当时黑衣人站在死人旁边,听到你的尖叫,抬手就是一掌。你眼前一花,在看清楚时,便是我们到了。” 
丝丽绮看着他,不知道面前之人究竟想说什么,索性一言不发。 
“据你所说,从你醒来到那个所谓的黑衣人不见,时间应该是极短。可我为什么发现马车凌乱,车厢内有打斗的痕迹?此为疑点一。”杨阆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女子身上经常有熏香的味道,令我奇怪的是,你身上的香味和马车里面的香味竟不一样,此为疑点二。 
残真宫既然派你为使者,你自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怎会被一个死人吓成那个样子?此为疑点三。丝丽绮,你现在还觉得你跟这个案子没有一点关系吗?” 
那个美艳的女子面色变幻,莲步轻移,隐约在启动什么阵法,语气慢慢变得冰冷:“然后呢?” 
“你一直都在说谎,所做的一切都是掩饰。我一直在想那块布和他眼睛的问题,今夜终于想通了。 
你挖去他的眼睛只是为了不让别人从他眼睛里看出惊讶或愤怒的神色,因为这种神色绝对可以说明他被杀的出乎意料,就等于将你摆在了最大的嫌疑处。而挖人眼睛手指难免沾有鲜血,无论你把血擦在那里都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那块布纯粹是擦血用的。 
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会越多。做好这一切之后,你冒险自己跃出马车,做出被人打伤的样子,对是不对?” 
“哈哈哈哈……杨堂主,你还想通了什么?” 
“想通的自然有很多,比如说顾惊烽为什么在你的马车里?你为什么要杀他?那块布的去向和你杀人的方法,真是越想越佩服你,不过有些地方你处理的并不好,但是在匆忙之中有这种作为也实在不容易。”杨阆沉稳的声音里浮起一丝戏谑的意味。 
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颤抖的烛光立刻熄灭,周围淹没成一片黑暗,清冷的月光透过重重纱幔落入室内,已经微弱的看不清晰。 
丝丽绮右手一扬,一个带着斑点的丝带从袖中掠出,闪电一般钻向杨阆的咽喉,纱幔在入窗的风中起伏缠绵,一室凄迷。 
杨阆脚步一错,随身佩剑出鞘,银色的光华一闪将丝带斩为两截。 
微弱的光亮下,那“丝带”赫然是一条不知名的毒蛇,蛇身断处,正是七寸部位。 
“我来见你不是去见楼主,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吗!”杨阆低喝,隔空一弹烛火重新亮起,“你我是友非敌。” 
“哼,你不去找萧楼主自然是因为你没有证据。”丝丽绮笑声轻蔑,心下却将信将疑,没有其他动作。 
杨阆还是一如往常的不苟言笑,神情肃然:“残真宫对听雪楼进攻拜月教是否腹背受敌地位重要,但对楼主来说,还没重要到留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在身边的地步。以楼主的作风,你以为证据很重要吗?” 
她身形袅娜,丝纱在风中飘渺梦幻。这个美艳的女子冷笑许久,重新坐在椅子上,神态慵懒:“不需要证据?正好……你发现我身上的疑点大多是在风陵渡,可你当时却没说出来,你若敢去找萧楼主,到时我一口咬定你我同谋,哈哈……我们黄泉路上结伴也不错。” 
“何必非要等到黄泉路上再结伴?我们鹬蚌相争,到头来只能便宜了得利的渔翁,实在没有必要。合则两利的路摆在面前,只看姑娘如何选择。”他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充满蛊惑,“我们都有共同的目的,更应该并肩携手,而不是自相残杀。萧忆情必除,这武林之中谁是王者,尚不是定数。” 
丝丽绮迎着杨阆的目光,又笑得妩媚:“长安离洛阳并不太远,就算有命案耽搁,也不至于会落在远在江南金华的分堂后面到达洛阳,那段时间里的勾当……想来也不会多么纯洁……” 
“我可以看作你答应了么?”杨阆仿佛没有听到那些旁敲侧击的话,语调依然是沉稳不变。 
她收起面上的冷光,带着异域的风情万种,娇笑:“你想我怎么做?” 
“顾惊烽的事楼主不会轻易放手,柳折苏的言语含沙射影,留着他只会碍事。不如把这件事推到他身上,趁机除去这个潜在的大患。”沉稳的语调,透着鲜血磨砺出来的冷酷。 
“这确实是当务之急,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是杨堂主的对手?我们联手自可马到成功。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合作?” 
“二楼主回来,自会告诉你。告辞。”风声飒然,衣衫浮动,瞬间已没入漆黑的夜色。 
夜空中黯淡的星光冷冷交错,以睥睨的目光,嘲笑着人间肮脏的交易。 
流霜飞舞,凄寒入骨。 
联合丝丽绮,暗算我柳折苏? 
密密的树影后,一袭夜行衣的年轻公子沉默而立,清澈的瞳仁在黑暗之中哀伤而疲惫。人心险恶,在这个集一切之大成的武林之巅更是步步机关……他深深望了一眼白楼,默默叹息:萧忆情,你要小心了……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野外清冷的风中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却也裹着若有若无的不祥的气息在野径流窜。 
月光隐在云层,只有星辰闪烁,映出枯树枝影横斜,越发显得鬼气森森。 
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泥泞的官道上,两边是稀疏的树林,不时有乌鸦啼叫两声,白衣女子也只是皱眉看看,不以为然。 
这深秋的夜晚,果然够冷…… 
明攸宜想了想,禁不住打个喷嚏。 
忽然树林中黑影一闪,瞬间已扑到白衣女子的身边。树枝摇摆,光影缭乱。 
她本待闪开,没想到脚步刚错已经被扑个正着,乌云来风中散开,正照亮那团黑影。 
蓬头垢面,衣衫散乱,满身泥泞,却依然可以看出是个娇小可人的女子,她抬眼对上明攸宜的目光,眼中慌乱恐惧,又突然遇到救命稻草般迸射出惊喜,一把抓住她的衣衫,口中咿咿呀呀,仿佛在恳求什么。 
“你……”明攸宜想抽回白衣已经来不及了,她无奈地看着这个受惊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白日间跟随那青衫碧衣男女的丫鬟吗! 
池小苔和高梦飞并非单独上路,他们身边时刻跟随着模样普通但武功高强的护卫,或装成小厮,或装成丫鬟。白日用餐时,尊卑有别,所以他们两个独坐一桌,身边的侍从另坐一桌。所以明攸宜对眼前之人的印象非常模糊,看了许久才勉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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