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菊花台/听雪之菊花台

第23章


如果有人把毒下在剑鞘里,剑鞘狭长,雨水冲不走毒药,长剑只要碰到剑鞘,自然就不露痕迹的带上了毒药。
这种方法比之长剑想碰,高明了不止一筹。
“是她!”元诩的声音刹那间有些激动,似乎凶手已经浮出水面,“那天雨中我在与那几个弟子交手的时候,把剑鞘插在泥土里,将他们击走之后,是鸳鸳帮我把剑鞘拿来还给我,在那段时间里她有足够的机会下毒。”
“是她?”舒靖容沉吟,脑中不觉浮现出萧忆情曾经说过的话——“她脚步虚浮显然没有武功,手掌多是长年累月做农活的痕迹,而且她的眼神……呵呵,很清澈,没有沾染任何江湖气息。”
从头至尾他都是将他看到的客观道来,没有掺杂一句自己的评价;他说要将鸳鸳送到吹花小筑,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是不是也不敢确定那个姑娘是否在装模作样?
“你们什么意思?”池小苔满脸不悦,“鸳鸳是我带回楼中的,你们怀疑她有问题,难道也是在怀疑本姑娘心怀不轨!”
“你想多了。”舒靖容面色冰冷地看了她一眼。
这种冰冷而蔑视的眼神立刻激怒了池小苔,她冷笑道:“听雪楼是萧家的听雪楼,师兄不在还有我这个师妹,何时轮到你来讲话!”
“铮……”细微的响声被池小苔愤怒的话音盖过,饶是如此,高梦飞还是听到了。他目光蓦然一寒,望向绯衣女子飘荡的衣袖。
那里面,是震惊武林的魔剑血薇。
而此时,它已出鞘。
杀气如排山倒海一般在厅内蔓延,一袭绯衣猎猎作响,她看向池小苔的目光一瞬不瞬,腕上慢慢施力。
终于又慢慢放开。
“来人,带鸳鸳。”听雪楼的女领主不再理会,转身走向白楼中最高最重要的座位。
——从来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和听雪楼主比肩而坐。
“你!”池小苔脸色难看之极,正待发作却被人一把拉住。
听雪楼的二楼主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边,将她即将拔出的刀按回,风采卓然的眉目间是一种深沉的色彩:“小苔,靖姑娘可不会像大哥一样护着你,快坐回去。”
池小苔扬起如剪瞳般的双眸等着他,一跺脚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处不发一言——她明白这是高梦飞故意给她台阶下,如果闹起来……实在是自己理亏。
她不是不知道听雪楼非常时期,一个小小的疏漏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算是为了师兄,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闹脾气。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她气不过。自从踏入江湖,雪谷中神仙般的日子就一去不返,她和师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相依为命,舒靖容,她凭什么要闯进来……她凭什么可以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她凭什么可以在听雪楼颐指气使?
舒靖容明明只是……只是师兄的一个属下……
属下?可这种话谁会相信,连她池小苔自己都不免怀疑。
——师兄,他只是想要血薇,他想要血薇帮他统一武林。到最后血薇无用之时,夕影刀会毫不犹豫的穿透血薇主人的咽喉。
——最终能和师兄并肩走到最后的,一定是自己呢。
每到夜阑人静的时候,她总是痴痴地望着白楼摇曳模糊的灯火,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逼迫自己相信……相信一切都没有改变……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麻醉心口几乎窒息的疼。
“回靖姑娘,鸳鸳带到。”年轻的弟子屈膝恭敬的拜见。
池小苔恍然惊醒,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厅内跪着的人。
“你下去吧。”舒靖容挥手对弟子说道,眼神冰冰冷冷没有感情。
弟子躬身退出。
那个叫鸳鸳的女子跪在厅中,身形孱弱如秋风中飘扬而落的枯叶,无奈的被命运的洪流冲到泥土里,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满头乌发扎成两髻,显得纯真乖巧,头因害怕而低低垂着,双肩犹在颤抖。
“鸳鸳不要怕,抬起头来。”池小苔柔和的音色此时坚定有力,“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把你怎样。”
听到熟人的声音,鸳鸳惊喜地看了她一眼,惊惶的目中多了一份感激。
她的眼睛如此清澈而乖巧,如一潭一眼可以望见底的湖水,没有任何矫饰与虚伪,自然地仿佛本该如此。
第五章 浮萍 之九
或许,本就是如此。
舒靖容冰冷的目光带着些许犹豫。
任何人只要是在演戏,就一定会有破绽,或大或小而已……而鸳鸳,根本从她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和身份之处,举止本分,善良乖巧。
没有人能在这种表面下,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怪不得……连萧忆情也拿不定主意……
黄河水患,流离失所的灾民何止上千上万?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村庄不复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调查一个灾民的底细,何止“困难”二字所能形容?更何况,尚且不知此人是不是灾民。
“这件事没什么好查的了,聂永竹死后,只有鸳鸳她一个人碰过元诩的剑鞘,又有大哥可以作证。如果元诩没有撒谎的话,真相已经大白。”高梦飞挑起嘴角,不知道是在帮那个人说话。
“听雪楼又不是官府,查什么案呐。”池小苔轻哧,“照靖姑娘说,都杀了算了,简单清净,这可是靖姑娘的拿手好戏。”
高梦飞摇摇手指:“非也非也,谁杀秦玉倒无所谓,关键是那人想隐瞒什么,隐瞒之事与楼中鬼怪有无联系,是不是会牵扯到老楼主当年的秘密?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大事,线索一断我们就陷于被动,莫名其妙就会成为人家俎上鱼肉,还是谨慎为上。”
“说不定人家对听雪楼也没有恶意……”池小苔说的底气不足,“再说,只要柳夫人一来,事情不就好解决了吗。”
“可是有人明显不想让柳夫人来。我们派去渡河的船只被人凿沉,碎得不成样子……煞费苦心啊。秦玉和聂永竹究竟知道多少,被人家灭口?”高梦飞叹息道。
“属下看来,秦前辈对楼主的成见很深,他一开始就认为我们是楼主派去取他性命的。”元诩沉声道。
“看来他是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高梦飞又叹息。
舒靖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觉想起当时萧忆情并不是要派元诩去。
是柳折苏的提议。
萧忆情本想让柳折苏去追查聂永竹之死的真相,而柳折苏觉得自己陪同楼主去泪园请自己的母亲更好一些,顺便举荐了元诩。
元诩沉默善察、性情坚韧,确实是上上人选,当时她未曾留意,此时看来,似乎另有深意……
“柳折苏可曾碰过你的剑鞘或长剑?”听雪楼的女领主突然问道。
“他?”元诩思索片刻,“他和我比过剑,不过只是在来楼中第二日比过,那时聂前辈还没有遇害。”
“怀疑柳折苏也不无道理。”高梦飞接道,“他曾经暗示我碧落和这件事有联系,我看是嫁祸的成分更多些;而且他一直都在极力阻止楼主请柳夫人来洛阳,只是说柳夫人病重,却从来没提过是什么病。如此居心,当真叵测。”
元诩的眼神却是一亮:“是了……我们一直都认为那人是先杀聂永竹之后,才想到借我的手除去其他证人,所以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如果他想害的人是我,那么他早就可以动手,所以会在很早以前就下毒,设想如果这柄剑划到别人,是敌则罢,如果是友我一定百口莫辩,必死无疑;之后他杀了聂永竹——聂永竹被害的地点在洛阳,这说明他身在洛阳,更可能是身在听雪楼。
如果是在听雪楼,行动必然受到限制,听说楼主要追查这件事,他自己肯定不便行动。由于我剑上的毒始终未被人发现,他巧妙的将局一变,向楼主推荐我。想必他已和秦玉他们有了秘密联系,知道他一见我们就会下杀手,杀聂永竹那日秦玉已经是颗弃子,于是顺水推船,他不担丝毫风险做到杀人灭口。”
“若真如此,真可算得心思缜密了。”舒靖容不置可否。
“可我刚才的话也算不上了不得的证据。”高梦飞却这样接道,“柳折苏说碧落可疑,也许他是真的认为碧落有问题;他千方百计阻止柳夫人来洛阳,也可能是私心不想自己的母亲卷入听雪楼这场风波,毕竟与无心这样神秘又厉害的角色对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是不是柳折苏,很快就会有分晓。”一个清丽婉转的声音蓦然响起在沉郁的大厅。
自厅门外射入的光线微微一暗,一个紫衣丽人俏生生的立在门边,细眉如雁绊,媚眸盈水漾,巧鼻似悬胆,菱唇抿轻愁,即便站着不动,也是风韵撩人,风华万千。
高梦飞剑眉一挑:“紫陌护法回来的真是时候。”
“紫陌见过二楼主,见过靖姑娘还有池小姐。”紫衣丽人盈盈一礼,语调婉转。
“不必拘礼。”绯衣女子浅浅一笑,眼中依旧是终年退不去的冷漠,“如何分晓?”
“聂永竹和秦玉皆是被人杀死灭口,如果柳夫人也知晓此事,会是什么后果?”她眼波流转,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几天后,只要柳夫人还活着,柳折苏必是那幕后之人!”
“对,如果真正的凶手不是柳折苏,自然就不必顾忌柳夫人的死活。”池小苔一拍手,恍然大悟。
“为保全自己而弑父弑母的例子,江湖上可不少啊。”高梦飞看着紫陌,微微笑道。
绯衣女子的神色一变,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听雪楼二楼主——她恍然想到她的母亲,为了抱着幼小的她逃出白道的围杀,竟然在身中一剑之后生生跑出了三十余里,满身的血啊……那种触目惊心的颜色一度成为她幼年的梦魇……
“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不顾一切,如果有人连亲娘都可以放弃,那那他就不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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