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坐那儿满不在乎地边看东西边甩手:“创口清理干净就行了,不用包了。”
政委看了忍不住骂:“你是关公啊,还刮骨疗伤,要不要再给你找本春秋来?”
袁朗笑眯眯地从手里的厚本子上抬起了头,“不用,我还是比较喜欢战争论。”
政委黑着脸,亲自接过绷带来给他包上,然后把假条拍到了桌子上。
袁朗拎起假条朝政委皱了下眉:“一星期假?这时候我怎么走得开?”
政委也不跟他啰嗦,从衣架上抓了他的外套和帽子,直接塞到他怀里,“快走快走,火车票已经订好了,车就在下头等着,小郑这就送你去车站。回去好好歇两天,把你那黑眼圈治没了才准回来!少了你这个袁屠夫,我就不信我们还都要吃带毛猪了!”
袁朗被政委推了好几步,扒着门框笑起来:“王国华同志,你至少也得让我打个电话吧。不然回去也没个人接,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你忍心让我就那么冷锅冷灶的枯坐愁城呀。”
政委几乎被他气笑了:“就你这样还枯坐愁城哪,再啰嗦,我直接专政了你。”
袁朗笑呵呵地回身,拿起电话拨号码,“领导,有假,一个星期。这就出门。”
听到那边的回应,袁朗转脸看政委:“哎,老王,你给我订的到哪儿的票?几点的?”
王政委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到西安的,这是让你回家休整,你还想去哪儿啊?”
袁朗点头笑笑,一边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没事,我到火车站签票,到时候再通知你。”
等王政委反应过来要问他究竟去哪儿的时候,袁朗已经三步两步地冲下楼跳进车里。
一只手从打开的车窗里伸出来摇摆两下,然后白花花的绷带就随风飘飞而去。
车晚点了,所以等铁路接到袁朗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
首都那几天的天气实在是不怎么样,天黑漆漆的,还下着瓢泼大雨。
路上袁朗一直缩在后排上补觉,越野车的顶篷被雨水打得噼啪直响亚赛冰雹他也睡得天塌不惊,就差像猪一样边淌口水边打鼾鼾。直到车在一个郊区并不繁华的住宅区里停下,铁路拔了车钥匙回头,袁朗才揉着眼睛想起来问:“这是哪儿呀?”
“警觉性都退步成这样了啊?”铁路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卖了多少钱?我帮你数数!”袁朗嬉皮笑脸地伸手,“可不能卖得亏了。”
“行了,上去吧。”铁路拍开他的手,“买的硬座,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不累呀。”
“您不说是什么地方我可不敢上。”袁朗缩手,故作惊慌地抱着胳膊狠狠地抖了两下。
铁路不理他,扭头看看外面的大雨:“雨挺大的,等我找找看,后备箱里可能有雨衣。”
袁朗已经蹦下车,站在雨地里甩着脑袋大声笑起来:“这点雨算什么?搞丛林训练的时候那雨可大多了,一两个月都不带停的。”
铁路也笑了,下车也懒得再找雨衣,两个人一起湿淋淋地往楼梯上走。
这是一幢七十年代建造的老式公房,走廊和楼道都比较狭窄,有几个楼层的声控应急灯都没亮。楼道边的窗户上全是豆大的雨点打落在蒙了厚厚一层灰土的窗玻璃上蜿蜒留下的水迹,没有灯光的地方,脚下是一团团深邃的暗影,好像随时都能被耳边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给震碎,然后柔和的光线就从那些简易的防盗门下面渗透出来,融入了夜色的碎片中,带来一种极度家常而琐碎的温暖。
铁路拿钥匙开门,摸着墙边的开关拧亮了灯,当先走了进去。
这间房在六层楼,是这幢楼的顶楼了,房间不大,进门就是个厅,然后是几扇木门。
厅里的窗帘都拉着,顶上的日光灯滋滋作响,四面墙上刷的是最普通的白色墙灰。
袁朗好奇地跟进去,拿手摸着墙在门厅里走了小半圈,手掌上已经一片白粉。
铁路从一扇装了一小块毛玻璃的门后走出来,扔了条毛巾给袁朗:“擦擦吧。”
袁朗接过来,半旧的毛巾本来有点干糙,打湿了,微温的,于是反倒显得柔软起来。
“铁路,”袁朗从毛巾底下露出眼睛,还在四处瞄着,“这是?”
“我的房子。李婉出国之前把那边的房子卖了,钱汇了一半给我,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要个自己的房子,正好看到这边的房子价格还能承受,所以就买了。”铁路站在厅里的柜子旁翻找几下,拽出来一件旧的军用恤衫,随手放到一边的沙发扶手上,回头问袁朗,“要不要先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热水器是新装的,拧开龙头就有热水,不过淋浴头好像有点毛病,我还没来得及修,要不先拿盆接点水擦一把。”
“行,没那么讲究。”袁朗拿了干衣服,笑着进浴室去换洗。
迅速擦洗一把出来,袁朗问铁路有没有工具。
“有钳子吗?我把淋浴头拆开看看。”
“车里有。”铁路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天,“明天再拿吧,雨太大了。出去太不方便,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吧。”
“嗯。”袁朗边套衣服边应了一声,然后就垂下手静静地看着铁路。
家这个字眼让人觉得太温暖,再驿动不已的心也会在这种时候宁静下来。
房子里的厨房很小,水斗边上没有放料理台的地方,铁路正在门厅里的那张小木桌旁边打鸡蛋,手里端着一个青瓷的小碗,碗沿上印着福禄寿喜的花纹,印花挺粗糙,是那种超市就有卖的很便宜的小饭碗。也许是碗太小,也许是木筷子太粗,铁路没打两下,鸡蛋清鸡蛋黄就牵丝带缕地洒了出来,淋淋漓漓地顺着碗底滴落到桌子上。
袁朗噗嗤一声就笑了:“领导,你轻着点儿,就剩一半了。”
铁路白他一眼,急匆匆地就跑进厨房去了,里头很快响起了油锅欢快的呲啦声。
袁朗跟过去,倚在厨房门口朝里张望,“我看食堂大师傅炒鸡蛋都放葱。”
铁路抓着锅柄很有模有样地翻了下锅,“家里没有,就半块姜和两瓣蒜头了。”
袁朗惊讶地看着铁路,笑了起来:“挺像样的呀。”
铁路指指旁边的饭锅:“少贫,来帮忙,看看饭熟了没有。”
袁朗走过去瞄了两眼:“领导,这个熟不熟的要怎么看啊?”
铁路没工夫理他,忙着又翻了下锅,却差点把锅里的鸡蛋又翻出去一半。
袁朗找了个勺子弄了点饭放嘴里,嚼了两口,没出声,发现铁路转头看自己就赶紧笑。
铁路拍拍他肩膀上的白印子,随口指使:“去摆桌子。碗柜里有碗,筷子在抽屉里,用之前都要拿滚水泡一下,电水壶在外面,那个烧得快。”
桌子上很快摆上两碗饭,还有一小盘子鸡蛋。
铁路看看,解释一句:“我不知道你会来,家里没什么菜,鸡蛋是路上在超市买的。”
袁朗笑着夹了口鸡蛋放嘴里,“就下碗阳春面也行,反正都是吃惯食堂的人。”
铁路扒口饭,有点皱眉,咽下去后说:“没面了,就剩两包方便面都过期了。”
袁朗咳了一声,嘴里的饭差点喷桌上,赶紧站起来找杯子倒水喝。
回头坐下来的时候,铁路已经一碗饭吃得差不多了,盘子里的鸡蛋却没动过几筷子。
袁朗抱着碗进了厨房,翻箱倒柜的一阵响,然后又是锅铲乱碰手忙脚乱的声音。
出来的时候,袁朗手里端着盆看不太出原材料的东西,黑漆漆的,有点像碳团。
“柜子里有半个青椒。”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盘子也放到桌上。
“我再吃两口饭就行了。”铁路不动声色地拿筷子掂着米粒。
“嗯,我也饱了。”袁朗跟着点头,一边把菜盘子扒拉到自己跟前。
铁路看看袁朗面前的那菜,再看看自己碗里的夹生饭,放下筷子就笑了。
袁朗胡乱把东西都塞进嘴里,扔下碗就拉着铁路往卧室里跑。
“床单得换一下,蒙了不少灰。”铁路站在床边上拍拍袁朗扯着自己的手。
“等不及了。”袁朗一把从背后抱住他,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往衣服里头钻。
铁路突然觉得不对,扣着袁朗的手臂就要拉起他的袖子。
袁朗的动作一下子静了下来,揽着铁路的腰,隔着衬衫啃着他的后肩,闷闷地压低了声音说:“铁路,我想你了。”
铁路轻轻地颤了一下,摩挲着袁朗的手背,然后带着他的手缓缓移到自己的腰带扣上。
充满鼓励暗示的动作让袁朗又动了起来,不过手上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腰带松开,裤链拉下,袁朗的手掌插进了铁路的内裤里。
铁路放松身体向后靠在袁朗身上,很快发出时高时低的鼻音。
两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紧拥在一起倒在了床上。
袁朗在铁路耳边惊喜地低声笑:“双人床啊!”
铁路没说话,因为两个人已经贴得太近,身体在循着同一个频率脉动。
空气里着火般的滚烫气氛已经把刚才那点冬雨带来的寒意完全蒸腾殆尽。
事实证明,爱做的事是个相当耗费体力的事。
袁朗还腻在铁路身上,突然肚子就叫了一声。
铁路扭头看着他,袁朗的脸色在黑暗中红了一下,继续舔咬着铁路的耳垂。
然后又是“咕噜”一声,袁朗一怔,扑到铁路的肚子上闷头笑得浑身发颤。
铁路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老子也才四十一!”
袁朗笑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嗯嗯,领导你还年轻得很,所以我们再来一次吧。”
铁路一翻身压到袁朗身上,低头看他一眼,微笑:“行啊,那就来吧,一次估计不够。”
袁朗目光一缩刚要反抗,却突然又听到铁路的肚子“咕噜”起来,一下子就笑软了。
铁路抚摸着身下绵软的肢体,哭笑不得地捏了捏袁朗的脸:“起来,找点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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