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

第35章


其实你要是不来,我本来也打算过去看看你,正好顺便给你带过去。”
袁朗想了想,静静地笑起来:“铁路,你是因为担心我吧?”
门外的人说:“也不是太担心,不过你要是还想喝,我陪你。”
袁朗按着太阳穴,“不喝了,喝醉了就想睡,什么也干不了,太浪费时间。”
铁路干脆端了盆热水进来,就坐到袁朗旁边拧了毛巾递过去,“下面也擦擦,舒服点。”
袁朗接过来自己接着擦胸腹,擦完递回给铁路说:“我没事,真的,今天就是高兴。”
铁路点点头,突然说:“袁朗,过两天休息我们去看看你父母吧,都到家门口了。”
袁朗愣了一下,看着铁路说:“你想好了?我不知道人真去了家里会是什么反应。”
铁路笑了,摸摸袁朗汗津津的头发,站起来,“我不是还欠老人家一份礼吗?”
袁朗没说话,等铁路收拾完,抖开被子把人裹进来,使劲揉着铁路有些微凉的手脚。
铁路侧转身和他拥在一起,低声说:“不管能不能让老人家安心,总得有个交代。”
袁朗凑到铁路脸旁亲了一下,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口齿里还带着酒后的绵软。
他说:“不管怎么样,我就想跟你过这一辈子。”
番外三、爱就打个嘣
袁朗三十六岁那年,春寒特别重。
年头上铁路刚忙完冬季征兵,还没开春就又下地方县镇去视察人武工作。
那年整个一月份都在下雪,绵绵不断地下,而且越下越大。大雪成灾,生计凋敝,有不少地方的路也被雪封了,铁路走到西沟附近就被大雪堵在了乡里。上乡卫生院给警卫员小雷开冻疮药膏的时候正巧撞见孕妇难产,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乡卫生院里没条件做剖腹产,旁边的家属和卫生员都急得两眼发黑。铁路让孕妇的丈夫把人抱上自己的车,带着警卫员就往宝鸡赶。车上地方不够,铁路自己开车走的,把汽车班的小战士给留在了西沟。省军区那边好不容易挂通电话过来询问铁路行踪的时候,小战士听说车和人都还没下落,吓得蹲到地上就开始抹泪。
等陆军三院打电话到省军区,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孕妇终于平安送到了,但从车上下来的人却看起来有点惨。
警卫员小雷本来就有冻疮,入院时手已经冻得像是长了五根胡萝卜。
铁路的情况也不好,多处冻伤,还有不少擦伤,满手的血痂和血泡。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孕妇的丈夫一下子就哭了。
五尺高的汉子哭得像个小娃娃,连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都没看,一头冲进铁路他们休息的观察室就跪到了地上。护士过来拉他,他死跪在那里扯着嗓子哭嚎:“这路就是解放军同志拿手给刨出来的!就两个人,两把铲子,刨了一路啊!现在母子平安,俺说啥也要给解放军同志磕个头!等会儿把娃抱来,也得给解放军同志磕头!”
护士无奈地看着铁路:“首长,您看这……”
铁路过来一把把人拉起来,拍拍那人的肩膀,淡淡地说了声恭喜。
省军区让铁路在宝鸡休养,铁路只是把警卫员小雷留下接受治疗。
抗灾抢险工作正紧张展开,这时候让他休养绝对会睡不着觉。
回到西安,铁路有天意外地在宿舍楼下头看到了袁朗的母亲。
袁朗的父母都是煤矿职工,早都已经退休了,现在跟小女儿住在一起。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业务骨干,三八红旗手,在当时也算是晚婚标兵。
这天的天气回暖了点,久违的阳光洒落在人的肩头,冬青树的叶尖上在融雪。
老太太手里抱着个砂锅站那儿等着,六十多岁了身子骨看着还很硬朗。
“阿姨,您怎么来了?”铁路把人让进宿舍,放下包洗手烧水泡茶。
“我们听说了西沟的事,就是过来看看你。”老太太进屋就找厨房。
“我这儿就一个电炉。”铁路赶紧从壁橱里拿出电炉来插上。
“你说说你,也不小了,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连个像样的炉灶都没有。”老太太把砂锅放到电炉上,看着四壁索然的宿舍,很是不满地埋怨起来。
“阿姨,我们有食堂。”铁路赔着笑解释。
“食堂那菜我还不知道吗?我跟老袁年轻的时候都是吃了几十年食堂的人。”老太太瞪他一眼,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房间,“吃食堂能养身才有鬼,脸色都快跟墙皮一样了。”
铁路跟过去要帮忙,却被老太太赶开,指指砂锅,“你就看着锅,别糊了。”
低头边收拾边自顾自地又说:“袁朗那混小子看锅就老糊,打小就不省心。”
铁路讪讪地退到桌边,低头看着电炉上的砂锅。
电炉不大,砂锅却不小,放在炉圈上总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铁路找了块抹布搭在锅柄上,用一只手扶着,一时有些怔忡。
袁朗的母亲他不是第一次见,但是前几次见面时的气氛都很冷淡,虽然没有大吵大闹,拿笤帚疙瘩把他们扫地出门,但也绝对不热情。那种待遇,铁路在去袁朗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该要面对的东西他们都不会畏于面对。袁朗的父亲有一次甚至很直白地问铁路,是不是利用了职务之便以上压下胁迫袁朗跟他保持这种关系。袁朗在外头那么嬉皮笑脸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在他爸面前连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那副严肃过分的样子铁路都没怎么见过。
当时袁朗顶着他老子的目光说,爸,是我招惹他的。
老爷子就指指他们俩的肩章说,这东西我还看得懂。
铁路没解释,只是站起来给袁朗的父母鞠了个躬。
此生,他从来没有觉得肩膀上多挂的这一颗星如此沉重过。
“铁路啊,簸箕在哪里?”老太太的叫声让铁路回过神。
“阿姨,您就别忙了。”铁路把茶杯端过来,“我这儿有勤务兵。”
“你说你们两个,见天也不在一块儿,这是图个啥呀。”老太太看看他,放下扫帚走过来抓着他的手翻过来看看掌心里的伤痕和红肿,长叹口气,“都是好孩子,怎么就不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哪?”
铁路笑笑,应了声:“阿姨,我娶过,媳妇跟我离了。”
老太太有点泄气地松开手:“我知道,袁朗那混小子说过。”
铁路沉默地低下头,想抽烟也只有忍着,目光落在微微冒着蒸汽的砂锅上。
老太太回头从包里拿出盒药膏来塞到他手里,“他爸给你的。”
铁路略感惊讶地看看手里的东西,抬头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揭开锅盖看了一眼,边说:“他爸说,你一个首长能这样不容易。”
铁路微笑起来,很难得的跟老太太开了句玩笑:“阿姨,那不是咱们家什么亲戚吧?”
老太太也笑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是亲戚,不过他爸老家就是西沟的。”
铁路点点头,把手里的药膏收起来。
那边老太太已经拿了碗过来,招呼他吃东西。
“羊芪糯枣粥,这个东西性温养胃。袁朗说你胃不好,吃这个容易消化,也好调养。你是南方人吧,也不知道你口味,我就照平时那么弄的,你试试看,要是淡了就再放点盐。”老太太盛了碗粥给铁路,左右看看又说,“明天我给你带个稻草箍的饭窝来,有什么东西热了可以捂着,省得老是冷汤冷饭的。”
铁路喝了一口,有点苦又有点甜。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那次袁朗回来得很突然,冲进铁路宿舍的时候TA妈还没走。
推开门把行李往地上一扔,袁朗看着屋里安安静静坐着说话的两个人直发呆。
铁路在看书,老太太就坐在他对面衲鞋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长里短。
屋里的两个人看到袁朗也很吃惊,老太太随口就骂:“有了媳妇忘了娘!”
铁路不动声色,反倒是袁朗满脸尴尬地问:“妈,你怎么在这儿?”
老太太毫不客气地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啦?”
晚上被抓了现行的袁朗理所当然地跟铁路一起回去陪二老吃饭。
饭桌上,他爸拿了瓶老白干出来,又摸出两个小酒盅。
摆上杯子倒上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抬手递给铁路。
铁路接过来碰杯干了,老爷子伸手又给他满上,熟得好像积年酒友。
于是袁朗再度看傻了眼,差点把手里的汤全洒到了炕桌上。
想管他老子也讨杯酒喝,老爷子甩他一眼,把自己那个酒盅擦了又擦,才浅浅地倒上小半杯赏给袁朗,满脸都是糟蹋了好酒的可惜劲,恨不得像对付小娃子那样拿筷子头蘸点酒气哄过去就算了,喝得袁朗看着他爹咬牙切齿又不敢明显露出来,折吧折吧只剩一脸委屈。
老太太边盛饭边喜气洋洋地说:“三娃子家的小子快半岁了,壮实得很。”
老爷子喝得浑身舒坦,嚼着腊肉说:“没咱家铁路他可生不下这个娃来。”
袁朗顿时一口汤呛到喉咙里,烫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弯了腰直咳嗽。
老太太急得要下炕:“这孩子真是,怎么喝个汤也能烫着了。”
铁路已经站起来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袁朗,轻轻给他拍着背。
晚上回去,袁朗窝在铁路的床上,有点借酒撒疯。
铁路洗完脸进来,人刚坐到床沿上就被袁朗搂住了腰。
“哎哎,铁路,你胖了!”袁朗收紧手臂看了看,怪叫起来。
“你妈隔天一锅粥地喂,不胖才怪。”铁路笑着捶了袁朗一下。
“胖点好,抱着舒服,继续努力啊。”袁朗突然把人拽倒翻身压了上去,“不过,三娃子家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啊?”
“刚才在你父母家怎么不问?”铁路笑吟吟地看着他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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