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昔·安在

48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三)


翌日醒来,床边已经放有一套华丽的淡粉丝绸抹裙,倒也素雅得很。
    我不禁无奈一笑。看来假扮男子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只是此刻并不想恢复女妆,却又不得不恢复。
    生活就是如此,想要的时候往往得不到;而不想要的时候,却逃都逃不掉。
    既来之,则安之。我早就告诉过自己。过生活给我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自己,凡事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倚在床畔回了回神,我如往常一般懒洋洋的喊道:“冰儿,更衣。”
    就见一抹轻盈的倩影,快速走到我身边,继而朝我缓缓一拜:“夫人,早安。”虽然冰冷依然如故,却不知何时多了恭敬。
    夫人?刚一听到这个称呼,我顿时愣了愣。等明白过来,忽然忍不住大笑。原本只是个借口,如今却成了我换成女妆后的身份。也不知宇尧想让我这个冒牌夫人当到何时。罢罢罢!!!
    “夫人,公子吩咐夫人醒后,去镜花殿,他已在那里等你一同赏花。”冰儿边伺候我梳妆便缓缓说道。
    一大早就找我赏花,不知宇尧又哪根神经出问题了?
    朝窗外看了看,已是阳光明媚,其实也算不得“一大早”了。
    “干什么不早点把我叫醒?”让那个阴晴不定的男子等我,我终有些内心不安。
    “公子说,知道夫人素喜睡懒觉,叫我们不要打扰你。等你何时醒来,便何时过去。”
    “……”真不知该感激宇尧的好心还是夸奖冰儿的直言不讳,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夫人,公子已派人送了新的首饰过来,不知夫人喜欢那件?”也不知冰儿把我越来越长的头发搞成啥样了,忽然指着一对五彩缤纷的珠宝首饰恭敬的问我。
    初见这么多各色各样、眼花缭乱的珠宝,我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天下间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我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估计这些宝贝还是价值连城吧。
    “夫人,夫人!”见我盯着那群珠宝快乐半天,冰儿这才轻声喊道。
    我立即回了神,看见眼前的冰儿,顿时刚才的心花怒放早已消失殆尽。
    深陷囫囵,纵使天下归于我手中,都只不过一个傀儡而已。更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忽然瞅见放在角落边的一枚白玉簪,正在安静的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顿时心里一暖。
    钱财可以散去,情谊终归无价。
    “还是戴我原来的那枚白玉簪吧。”冰儿立即会意,将那枚白玉簪轻轻插在了发间。
    “夫人,好了。”
    打扮了这么久,可终于好了。
    我立即起身,朝外走去。宇尧这孤傲的家伙,可千万别等得不耐烦。
    身后忽然传来冰儿的急呼声:“夫人,你还没用膳呢。”
    一想到宇尧还在等我,便是满汉全席也无胃口了。更何况少吃一顿也不会饿死,我自动当没听到冰儿的呼声。
    一路见到来往的婢女,竟都朝我盈盈一拜,皆恭敬的喊我“夫人”。那份恭敬,跟他们唤宇尧为“公子”时不差几分。
    刚开始还不适应,只是听多了,便也不再在意。只是不得不感慨:当主子,就是好!
    还没到镜花殿,已有婢女出来相迎。那份殷勤,比我当奴才时不知增加多少倍。我便也随着她们来到宇尧所在的地方。
    镜花殿其实也算一个园子。里面镜花水月,亭台楼阁,甚至美酒佳人,无一不有。
    以至于当我走至期间,还小小的自卑了下。总觉得自己只属于一个过客,不配拥有这些华丽的东西。
    跟着婢女来到一座精致的凉亭前时,就见宇尧一身贵气,正端坐在凳子上,悠闲地品茶。那番俊美的皮相,配置那套优雅的动作,果不愧为这座神殿的主人。只是眉眼间的高傲和冷漠,依然冰冷的让人不敢轻易亲近。
    小心翼翼的走至宇尧身边,我尽量装做笑容可掬。不知哪位大师说过:笑容永远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最好桥梁。我一直深信不疑。
    “宇尧大哥,早啊。”依然维持原有的称呼,我甜甜得喊了声。虽然这时辰,确实已经不早了。
    “夫人怎么不唤我夫君了?”宇尧头也不抬,依然继续自己的动作,就连声音也毫无温度。
    我顿时觉得有点泄气,像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似的。
    “你就这么想让我喊你夫君?难不成真看上我了?”带着三分气恼,我刻意说道。
    宇尧忽然将头抬了起来,那套优雅的动作也随之停下来,只用那双幽深的眸子别有深意的盯着我。
    顿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又连连懊悔,早知道这老虎的厉害,就不该去惹他的。
    正当我准备谄媚着笑脸,向他认错时,宇尧竟缓缓得问道:“夫人怕我?”
    我愣了愣,又立即将头低了下去。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岂止是我怕你,怕是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怕你吧。只是我又不能名言,不禁又暗暗叫苦。
    见我只低头不语,宇尧便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让我落座,陪着他。
    “夫人可用过早点了?”过了好一会儿,宇尧才说了一句人话。
    “用过了。”我立即理所当然的扯谎。
    “何以像是有肚子叫的声音?”
    “……”肯定不会是我的。
    “听冰儿说,夫人最爱吃糯米红糕,桌上放着的都是今早刚做出来的糕点,夫人殆吃无妨。”说完,宇尧便没再看我,只顾自己品茶。
    抬眼偷偷得将桌上的糕点看了一遍,果然都是我喜欢的。也不知这家伙哪来的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既诈。
    正想不领他的这份情,奈何肚子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发出警告声,我只能故意装作品糕点的样,狼吞虎咽的连吃了几个。
    正当我吃得津津有味,忽觉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就见宇尧一脸笑意的望着我,那神情,竟比我吃糕点还看得香。
    “夫人不是说吃过了吗?何以这般着急?”略带笑意的声音淡淡传来。
    “今日的糕点实在合我胃口,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那张俊脸只是一动不动得盯着我微笑。
    拿糕点的手有点发抖了。
    “我出身乡野山间,吃相不好,让公子见笑了。”
    俊脸依是微笑。
    好吧,实话实说。
    “早上起得太迟,冰儿说你已在这里等我,没吃早点就慌慌张张跑来了。”声音已是小的如蚊子叫一般。
    “如此,夫人就多吃点吧。”那张俊脸终于转移了方向,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
    唯有我,拿糕点的手顿时如灌了铅似的,再也无胃口吃下去。明明是自己叫人家吃,还这么故意暗算。
    看我似是有些不乐意,糕点也不吃了。宇尧忽然站了起来,走至我身边,轻挽起我的手,温柔的说道:“夫人既已吃好早餐,就陪为夫去四处走走吧。”继而,连拖带拉的将一时有点发愣的我带离凉亭。
    现在又是什么状况?宇尧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温柔?前面是不是又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往里跳?
    我顿时僵硬着身子,有点不知所措。
    “夫人,小心!”顿听宇尧大喊了一声。
    难道有刺客?我本能得想提腿逃跑。忽然觉得脚下似乎被什么牵绊住,眼看着又要往下倒去,就见一双大手将我轻轻捞起,继而带至怀中。
    “为夫已警告过夫人,小心你脚下的裙摆,夫人怎地还如此不小心?”耳畔传来低低的轻笑声。
    我顿时觉得自己又被耍弄了一番。原本好端端的没什么事,偏他莫名其妙的大呼了一声,没事倒是变成有事了。
    正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就听耳边一声低低的警告声:“夫人跟为夫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任何其他无关的人和事,不然,我会让你一直事故不断。”
    说完,这才将我放开,继而关心的问道:“夫人没事吧?”
    又是一惊。这善变的魔鬼,简直就是霸道的恺撒。如果宇昊在就好了……
    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双警告的眼神。我顿时将目光移向别处,就见那些婢女一个个花痴样,眼泛桃花,一脸的羡慕和痴狂。
    唉……
    漫不经心的随着宇尧赏了一会花,见他也是一番敷衍的样,就知他也心不在焉。正等着他开口说散去,谁知宇尧竟神秘一笑,继而将我带至镜花殿一处幽深的地方。
    “你知道吗,镜花殿之所以命名‘镜花’,不只是因为这里有着世间至美之物,更有着世间至美之人,今日我带夫人去看看吧。”宇尧忽然莫名其妙的对我说。
    世间至美之人?谁啊?白雪公主?
    就见镜花殿内出现了一幢通体由水晶做的小屋子,晶莹灿烂,恍若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我顿时又呆住。宇尧到底是何方神圣?一身贵气,万人景仰,家财万贯。这些词语似乎都不能完整的来形容他。走到哪,他都会创造新的神话。
    见我呆愣的样子,宇尧眼中忽然精光一闪,似是能洞穿他人心思,继而道:“进了这间屋子,你心中的疑惑就能自然而然的揭晓了。”
    顺着宇尧的话,我竟情不自禁的往里走去。
    那是我一生中最觉荒谬的事,便是到最后,都还不知道其间的各种原因。
    走至里边,竟见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副画像,别无其他。
    正觉惊奇,忽觉这幅画像似曾相识,似乎在哪见过。
    就见画中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子,一身的淡粉长裙,简单的发髻,就连发间的饰物都简单的离谱。只有一枚白玉簪若隐若现。右手执笔,腰间似乎挂了一把短刀。简简单单的装扮,却自有一股得天独厚的清新自然。特别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似出尘的仙子,又似娇俏的邻家女子,让人只觉亲近无比。说是世间至美之人,其实也有其道理在。
    只是,这不是那天在秘道里见到的雕像女子?被我认作是他们图腾的那个女子吗?她怎么忽然又出现在这里?
    带着满脸的疑问,我转而向宇尧看去,他不是说要告诉我答案吗?
    宇尧竟是只摇头不语,示意我再继续往下看去。
    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原来女子旁边还附有几行字:“裕隆盛世,万事俱备,只欠圣女。如若得之,必先娶之。”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却看得我一头雾水。
    裕隆?我何时竟已到了裕隆国?为何无人告知我?
    这个画中女子又是谁?莫非指的就是所谓的裕隆圣女?
    带着所有疑问,我似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似的,情不自禁的撩起那面画像。顿时眼前出现一面金光透彻的镜子。不似其他的铜镜那般模糊,这面竟可以跟现代的穿衣镜相媲美。
    正在惊愕间,镜中忽现一个满是惊愕的粉衣女子。淡粉衣裙,简单的发式间,一枚通体光华的白玉簪若隐若现。轻蹙蛾眉,三分娇俏,七分出尘。竟是跟画中女子一模一样。只是画中之人只会微微盈笑,而镜中之人的表情却千变万化。
    我顿时被自己吓得惊倒在地。这么久以来,我很少会认真的去照镜子。一来是着男装,没什么好照。二来这个时代的铜镜是实在太不实用,除了一些大概的轮廓,竟连眉眼都可以不分。而穿上女装也只是昨天的事,还来不及细细的去品味。直至此刻,自己清晰的影子出现在镜子中,我才看清楚原来着女妆的我竟是这番模样。
    可是,为何画中之人会是我?除了此刻我手中没有执笔,腰间没佩短刀,但那画中女子的相貌,甚至那个白玉雕像,又确确实实是我。还有那什么裕隆圣女,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忽然想起似有人曾送我裕隆毛笔,还被我误以为是光棍节的玩笑;又记得似乎还是那个人,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赠我初月剑,以防战场上可守可攻。只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脑海里只留模糊的影子,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只闻他时而戏谑的轻笑声传来:“小溪……”。
    到底是谁在唤我?
    一阵剧痛忽然铺天盖地的袭过来,将整个脑袋劈成了两半。我死命的捧住头开始大声□□。
    就听宇尧在身旁急急喊道:“想不起来就别去想了,任由他去吧。”
    任由他去?哪个他?如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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