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昔·安在

直至由众婢女搀扶着回到琉璃宫时，头痛欲裂的感觉依然未消去。只要一想到别去想或者干脆记起他，头便痛得翻江倒海。
    终于虚弱地倒在卧榻上，只是依然无法消除漫天的头痛。
    “夫人，公子吩咐过，让夫人回到琉璃宫就喝这‘忘忧酒’，说是能缓解夫人的头痛症。”冰儿冰冷的声音自天边传过来。
    能缓解头痛症？
    我想都没想，便从冰儿手中抢过那杯‘忘忧酒’，一股脑儿的猛灌下去。
    酒一入味，似曾相识，与那天宇尧忽然灌进我口中的酒味竟是如此的相似。
    难道他早知我哪天会忽然发作这头痛症？
    未及深思，我已被今日的事情搞得头昏脑胀。暂且抛去一切烦心事，如这‘忘忧酒’一般，忘心忘情。
    梦中，又是那个呼唤了我多年的声音：“昔儿，昔儿……”
    声声呼唤，却看不清那人身影。
    “昔儿，过来。来我身边……”
    忽然见到一双修长的手正向我伸来，似是真要把我带至自己身边。
    “你是谁？为何总是呼唤我的名字？”同样的问题，我已不知问了多少遍，奈何那人始终没给我明确的答复。
    “昔儿，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你怎能忘记？”那人却仍旧不回答，只是那痛彻心肺的感觉，竟连着我的心都开始痛了起来。
    “痛……痛……心好痛……”
    “夫人，夫人，你醒醒。”冰儿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
    睁眼，已是满脸的冷汗。
    “夫人，你做噩梦了……”冰儿正拿着一块沾有柠檬香味的湿巾，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汗珠。
    噩梦？我何曾做过梦？
    回望窗外，见夕阳西下，余辉仍在。
    朝冰儿感激得一笑，我立即自卧榻上跳起来。看来果然是老了，天都还没暗下去，竟然又睡着了。不知怎的，最近忽然特别嗜睡。难怪宇尧会在冰儿面前说我爱谁懒觉。
    想起宇尧，忽然脑中浮现出一张栩栩如生的女子画像。今日之事又被三三两两得记起。
    “冰儿，宇尧现在何处？”急急得问向冰儿，我非要把事情整理出头绪不可。
    “公子说，如果夫人醒来想找他，就直接去崎南宫吧，他会在那里等你。”
    顿见一道粉色的影子忽然窜出琉璃宫，从未有过的飞速。
    “夫人，你还没穿鞋呢……”等冰儿反应过来，只有一双玲珑的绣花鞋摆在眼前，这才急急得喊道。
    只是，琉璃宫内，早已不见了人影……
    “宇尧……”还没跨进崎南宫，我的声音便已传到了。
    “夫人何需如此着急，为夫早已说过，会在崎南宫等你。”宇尧的声音自宫内幽幽传过来。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声朝着那抹俊朗的声音问去，我确信这一切肯定又是宇尧的诡计。
    就见那抹身影似是正在摆弄一盆白兰，十指纤长，举止优雅。见我一番大呼小叫，也并未在意。只是那双手，依然漫不经心的整理着白兰的花瓣。直至无比细致的将那朵白兰打理的格外清新后，这才将高傲的头颅缓缓转过来。
    “你，过来……”宇尧忽然食指朝我指了指，淡淡说道。
    叫我过去？
    顺着他的意，我亦步亦趋的向他走去。唯恐有诈，但又不得不暂时依靠他。
    还未走近，忽然一只长臂将我捞到自己怀中，继而一张性感的薄唇猛然倾了上来。
    我顿时惊呆掉，浑身僵硬，不知该做何反应。
    为何这人每次出牌，都出其不意？
    “唔……”见我呆愣在那里，原本只是徘徊在唇边的舌头，忽然直往口腔内袭来。如秋风扫落叶般，一阵席卷。直至把我的呼吸都差点停止在那里，这才缓缓放开。
    刚一触碰到氧气，我便大口大口的吸气。
    宇尧却不为所动，盯着我看了一会，这才幽幽说道：“算你还听话，把忘忧喝了。”
    终于缓过来了，我忽然觉得很生气。这已是他第二次未经我本人同意，随意侵犯我。如果在现代，我完全可以控告他性骚扰。
    只是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时，我还是无奈的扁了扁嘴。好吧，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千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宇尧，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直至两人间那道暧昧的气氛消去，我这才旧事重提。来找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事，可不能只光让他吃了豆腐去。
    就见宇尧盯着我认真的看了一会，这才将视线慢慢淡去。正等着他的回答，却见他忽然将头移至我的肩上，双手往我脖间一扯，顿时左肩一片□□，春光乍泄。
    “喂，你个流氓，想干什么？”没意识到他会这么做，我顿时急急地大呼起来。
    下一刻，就见那张薄唇重新欺上我的左肩，未等我阻止，竟张口使劲咬了下去。顿时，撕心裂肺的感觉传了过来。
    “宇尧，你……你这变态。”忍着痛，我终于第一次对他咬牙切齿。
    却见他缓缓得抬起头，满口的鲜血，如鬼魅般，却朝我轻轻笑了笑。这才幽幽说道：“小安，你既已为我妻，便得知道做妻子的原则。今日我在你肩上已做了记号，往后，便是天涯海角，你一生一世，都是我宇尧的妻子。记住了吗？”冰冷的声音，邪魅的微笑，坚定的语气，又让我愣在那里。
    天涯海角？一生一世？谁能知道天涯海角有多远，一生一世有多长？如若心在你身上，便是再远的地方也可以感受到；如若心从来就未在你身边停留过，留下记号又如何，一生一世又怎样？终究只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罢了。
    “宇尧，天涯海角太远，一生一世太长，你我都无法知晓。”朝着那个嘴里依然含着我的鲜血的霸道男子轻笑道，我忽然后悔当初的那个玩笑。
    闻言，宇尧的双眸里竟渗透出彻骨的疼痛。只一瞬，眉宇间又如最初的冰冷。
    “夫人不必多虑，为夫定会好好照顾你。”话语间，已是冰冷刺骨。
    宇尧，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良久，崎南宫中才又响起宇尧低沉的声音：“夫人，你可知既已有密室内的那座雕像，为何还有同样的一张画像吗？”
    看来我等了那么久的答案终于可以揭晓了。
    宇尧似是也没准备我来回答，只顾自己继续说下去：“其实，这两个女子虽然指的都是同一人，却不是在同个时代打造出来的。雕像乃我父亲宇演命人自骊山上选最好的白玉雕刻而成，而画像却是由一年前一位不知名的大师画成。期间时隔二十一年。”
    我顿时又大惊。期间竟隔二十一年？二十一年前，不就是我刚出生的年份？而一年前不正好又是我来这异时空的时间？难道这其中的一切，竟是冥冥之中已注定？
    只闻宇尧继续说道：“二十一年前，父亲忽然自梦中惊醒。说是梦中有两个白翁老道告诉自己，裕隆盛世，万事俱备，只欠圣女。而这圣女今晚已出，要他以白玉为料，雕刻圣女的模样，并将女子相貌进行了描述。父亲一生坎坷，只求裕隆能迎来盛世，便照两位老道所言，立即着手进行雕刻。只是此事事关我们裕隆盛世，父亲便并未对外公开圣女一事，也由此雕像才会藏于密室中。当此事已时过境迁后，却在去年来了一位不知名的大师。他自称能知晓过去和未来，更能预料我裕隆的盛衰。我便命人将他请到崎南宫。按照他的吩咐，赐了笔墨纸砚。谁知，半个时辰后，跃然纸上的竟是当年的圣女雕像。而在画像旁边，大师又另附了两句话在上：如若得之，必先娶之。我顿时大惊，正欲问大师此女合适出现，他只说天机不可泄漏，便再也没再出现。”
    宇尧一下子跟我讲了这么多，这也是他自认识我以来讲得最多的一次。我虽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倾听，但心底却已是心潮澎湃起伏。
    “如若得之，必先娶之。”这也该是宇尧千方百计想将我从华隆带至裕隆的最终原因吧。
    “宇尧，你到底是何人？”
    宇尧似乎不料我这时竟问出这个问题，身形顿时顿了顿。只一会，那张俊脸上便已带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和霸气，气势凛然。
    “朕乃裕隆当朝天子翔龙帝。”声音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早该想到的，拥有神话般的宫殿，拥有众多美人，拥有凛然气势，最重要的是他眉宇间的高贵之气，便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尹安在啊尹安在，你早该料到的。
    “那宇昊呢？他又是谁？”
    闻言，宇尧似又是一愣。幽深的双瞳里闪烁的不知是兴奋还是失落。
    “宇昊？原来你还记得他？只可惜世间并无宇昊此人。启龙帝宇演只有我宇尧一个儿子，你竟还记着他！”
    宇昊，我怎能轻言忘记？那个执我手愿娶我为妻的可爱男子，那个在深夜中背我走出丛林的男子，那个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男子，那个赠我白玉簪夸我倾国倾城的男子，我怎能忘记？
    情谊犹在，奈何故人已去。
    忽然一阵苦涩自心底传来。
    “宇昊怕也是你特意安排的吧？”
    “不错，他只是一个跟我长相极为相似之人，本为我的替身。自从东艺城一战，将士将你的相貌回来禀报，我立即派替身出去寻找。最终将你带回我的身边。夫人，从今后，你便是我裕隆盛世的主人。”宇尧忽然散发出浑身的霸气，朗声说道。那一刻，围绕在这个高贵男子身边的光环已经绚烂得足以照耀整个天下。
    只是我的心底却是无边苦涩泛起。宇尧啊宇尧，我从未想当什么盛世之主，母仪天下。那只是你一个君王的梦想，与我何干？何以将我绕进这无边的怪圈中？
    “我只是个平凡女子，不是什么裕隆圣女。你们搞错了。”冷冷的声音响起。
    宇尧似是早已料到我的反应，却也没有一丝不快。只幽幽念道：“裕隆起，圣女至。五月初三夜，君王必娶之。”似是喃喃自语，但嘴角的笑意却幽深的穿透人心。
    “五月初三夜，君王必娶之。”忽觉得命运真是可笑。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刻意屈服原只是一场打闹，终抵不过命运之神的小小一笔。
    五月初三夜，正是我真正的阴历生辰。
    “哈哈哈……”一股悲凉自心底起。什么圣女，什么盛世，天要我如此，我岂能躲得过？
    瞬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一滴一滴的直往下滴。
    原来，我命已定……
    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泫然哭泣的我温柔的拥入怀中。
    “夫人，夫妻本为连理枝，朕既为君王，自赐你万顷天下。你又何苦泣之？”宇尧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自头顶传来。
    只是宇尧，你可知，在我心里，万世江山，不如知己相伴。你只因称霸之心，便将我带至宫中；那我呢？
    心里忽然又浮现出一人模糊的影子。
    “小溪，从今往后，你不止是我的书僮，我的饮食起居也由你照料吧。”
    “王爷有令，务必护尹管事周全，非常时刻，嘱我等以命护之。”
    “你啊……比这花还野……怎么可能会是女子？真拿你没办法，唉……”
    是谁在我耳畔轻喃“小溪”，那么温柔的声音，到底是谁？为何我会忽然想不起这人呢？
    痛……头又开始无法控制的痛起来……
    “夫人，你的头痛症又发了。来人，快来人，扶夫人回琉璃宫去休息。另嘱冰儿务必让夫人服下‘忘忧’。”
    深夜，琉璃宫。
    一抹俊朗的身影又悄无声息的站立在床畔，痴痴地望着床上佳人。
    “你既还记得宇昊，何以竟会忘记萧玉？难道萧玉在你心中真是如此情根深种？”男子幽幽得叹息道：“原以为将你带至宫中，只要完成成婚事宜便可。奈何朕竟是……真的……无奈你却……唉……小安，你想让我如何对你是好？”
    “放她归去，让她回到萧玉身边。”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就见另一抹一模一样的身影站在了男子身边。
    “放肆，我何时允许你私自过来看望她？别以为她还记得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恰恰证明她从未对你动过心。更何况，你要记住：你只是朕的影子，永远都是。”冰冷狠厉的声音如凛冽的寒风般，不带丝毫温情。
    “哈哈哈，是啊，我只是你的影子。但她终究没忘记我。如若让她知道你竟让她喝忘忧，以她之性，定会恨你入骨。”影子竟不势弱，甚至刻意提起男子的痛处。
    “你敢！”顿闻男子无比狠厉的声音。
    纵然她从未爱过我，但若是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依然甘心。影子在心里暗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