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若柳阁
    “他是怎么死的？”淡淡的声音难掩酸涩。
    寂封尘转脸看向她，湛蓝色眼眸波澜不惊，他投转视线，白茫茫的天空中，急雪回风起舞着。天地朦胧，极远处，隐约可以看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山峦。
    “哥？”云歌抬头看向他，有着和她一样颜色的眸子毫无光彩，他对她轻轻微笑，宛若神仙般缥缈，“他……得心病而死。”那样的笑，她竟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那笑里的寂寥与为之甘愿的沉沦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胸口。
    “哥……我不想你为我这样，我宁愿自己背负弑父之罪而万劫不复。”她眼中泪光闪烁，声音近乎哽咽，“你是我最爱的哥哥啊。”
    “是啊，哥哥……”寂封尘忽而轻笑，心头又掠过一抹寥落，连带着，这分笑似是残阳暮色，黯淡失色，“小歌，哥没那么傻。”
    “他……怎么能死得那么快呢……”她仰望天空，残乱的流云，低而薄的暮色，雪白苍茫，尽是一片冷寒。她还没来得及心痛，还没来得及伤心，甚至还没来得及恨他，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云歌凄然一笑，那笑如山中的夜兰，忧伤，凄美。心中却毫无哀伤，徒留一席的空荡荡。
    寂封尘心中一窒，“小歌……别这样。”
    她强自微笑，“哥，我没事。”
    他轻轻挂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天塌下来都有哥顶着。”说完，蓦然紧紧抱住了她，低喃着：“谁叫小歌是我最爱的妹妹呢。”只是妹妹啊……
    云歌闷笑出声，轻轻推开了他，忽而又凝神沉默起来。
    “后天，我就回洛阳军营，宇东方已经北上了吧。”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弯冷月在灰蒙蒙的天空中若隐若现，“今晚轩辕锦和尉迟风要夜斗越景行了吧。”
    良久，她转头对他说道：“看天色也不早了，哥还是先回去吧。”她似是不经意地怀顾了四周，低声叹道：“越景行的眼线真是多啊。”
    “你自己要小心，我先走了。”他担忧地看了她很久，随即消失在回廊里。
    回廊里，寒风恻恻，云歌站在原地怔怔发呆。
    凄凄的忧伤弥漫四野，又仿若随风带雪轻轻地飘落，却沉沉地落在了冥夜的心口，“少主……”
    云歌轻转身，倚到了他的怀里，温暖而安心，“冥夜……”
    他紧紧地拥住她，仿佛她随时会乘风归去，心中没由来地后怕。他俯低头，轻抵着她的额头，将一记唇吻印上她的，轻柔却一直纠缠到神魂里。
    薄薄的暮云暗拢，月光似乎轻了，反射在纯白的雪地上，一片雪亮，两人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激狂。呼吸渐趋浊重，吻渐渐潮热起来，手有些抖，唇也有些颤。月华如水，两人的肌肤似是施上了一层晶莹的亮泽。
    夜风吹起，两人纠缠的发丝凌乱飞舞，有他的，亦有她的。
    良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彼此，脸色微红，心一震一震地快跳着，在白雪茫茫的夜里无比清晰。
    “冥夜……真的好喜欢你……可是……我好冷啊……”云歌埋首靠在他的怀里，寒意层层逼来，似乎要将她全身的血液冻结，眼皮不知不觉沉重起来，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轻。
    “少主！”冰凉透骨的寒意从她的身上逼来，冥夜伸手抱起她，迅速掠进里屋。
    “少主！天那！寒波愁又发了！”碧草豁然慌乱，急切地惊叫，“可这里没有温池啊，潇湘楼离这里太远了！”
    他心中的惊慌无限扩大，快得几乎要将他吞噬，沉声道：“碧草，你去外面守着。”
    “你……你要用沐回春？！可是你……”见他已将云歌扶起，右掌按在了她背后的灵台穴上，碧草也顾不了那么多，急急往门外奔去。
    窗外夜色烟云，残月微光。
    豆大的汗珠从冥夜渐趋苍白的脸上滑落，额间几缕发丝湿粘地贴在脸上。
    蓦的，房外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惊扰了他。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近乎透明，忽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森寒的剑气直指向他。
    电光火石的瞬间，冥夜右手凌空一扬，那黑衣人闷哼倒下，只见黑衣人手中的剑已然只剩下半截，另一半毫发不差地刺在了他的心脏上，放大的瞳孔仿佛在做梦。
    喉咙一阵发甜，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染上了云歌的后背，如梅花点点绽放开来，他迅速收掌，抱起昏迷的云歌，掠向房外，见碧草被七八个黑衣人围困于中间，却不见他们伤人的趋势，碧草已然体力不支。
    “快带少主离开这里！”碧草急促地叫道。
    “哧——”一道无影的银丝从雪地中撩起，还未套上云歌的咽喉就被冥夜及时斩断。
    然而一道纤细的身影破雪而出，一道长剑同时激射而来，直刺云歌的心脏——居然是两方人马！冥夜的剑被细线密密地缠住，眼看剑尖快要刺到云歌的咽喉，心中一惊，身子急速一侧，硬生生地用肩膀挡住。剑尖从他的肩膀后穿透出来，血已然变成了紫色。
    剑上有毒！难道是她！？
    凛冽杀气从冥夜的周身四处散发，伴随着飘落的雪花弥漫四周。他迅速反击，剑尖一陡，顿时光影大织，如密雨般散开，击得对方节节败退。
    渐渐的，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反击的速度也渐缓下来，身上忽然冷热交替，一会儿如深海寒冰般冰冷刺骨，一会儿如火烧般灼热。
    糟了！毒开始蔓延了！
    他紧紧怀住云歌，视线开始模糊，有点力不从心，怀中猛然一空，云歌已然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银面男子掳走，低沉的嗓音从银面里幽幽传来，隐隐有着一丝怒气：“够了，你越轨了。”说完，飘然离去。
    是他？！
    冥夜心中方寸大乱，猛的往左臂上一刺，神智顿时清醒不少，跟着银面男子急速而去。
    少主……
    残冷的雪夜里，纷纷的雪花扑簌簌地飘落着。
    他不知道跟了多久，只觉得路途漫漫，玉漏迢迢。耳边只有寒风的呼啸，刮得他竟是这般生疼。纷扬的飞雪不断地落在他的脸上，冰凉入骨，痛彻心扉。
    “扑——”终于体力不支，身形摇晃着缓缓倒下，冥夜颤抖着手伸向泣血剑，却徒然无力。
    “云……云歌……”声音艰涩痛苦，呼吸慢慢沉重，手紧紧空握着。
    冷灰色的天空开始朦胧起来，月辉下的白雪泛着冷寂的寒光，一片寥落。
    前方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雪无休无止，大片大片地落下，他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冰冷的雪渐渐湮没了他的脸，依稀间仿佛见到了云歌对着他浅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