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帐外，战鼓如雷，响彻云霄。帐内，闲散悠然，静谧幽雅。
    云歌坐在虎皮坑上闲适地喝着茶，仿佛外面震耳欲聋的战鼓号角声都成了悦耳动听的曲子。
    云展在帐内不断地来回踱着步，忽而停下脚步看一眼云歌，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这战鼓也敲了五天了，每天一大早起来，他便命士兵像敲锣打鼓般，敲战鼓，吹号角，却不见她有任何的指示。他是一粗人，生性躁动，直至今日，他的耐心真的是已经等完了。
    “少将，有事就问吧。”云歌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
    “军师，这战鼓也敲了五天了。”云展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吐出，“如今却迟迟不进攻，这是何意？”
    其他几人也不由得看向云歌。
    “我一介女流，没有你们的所向披靡，也没有军师的运筹帷幄，有的只是心理伎俩。”云歌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正值天寒地冻之际，人心本就萎靡，如今宇东方又被撤了兵权，更要消磨对方的士气。”
    几位将领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不时点头，云展好似拨得云开见青天，心中一片雪亮，连连点头：“军师果然心思缜密。”
    云歌闻若未闻，淡淡一笑，她不经意瞥了眼桌上的地图，随口说道：“幽州不比洛阳，洛阳虽地处偏僻，但物阜民丰，是个繁荣之地，可幽州就不一样了。”
    顿了顿，她续道：“幽州城墙坚固，如今我们没有重型攻城的装备，不易硬攻，我们就将他们围困于此，等粮草殆尽，他们必会出来攻打洛阳。”
    云展深皱着眉头，仍是没有放松，朗声开口问：“军师的计划确实周到，但幽州还留有三十万大军，虽说我们的十万是精兵，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军师可有御敌之法？”
    此话一问，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云歌，等待答复。
    “那么众将可有御敌之法？”云歌疲懒地笑着，从容地把问题抛回，斜睨着他们的反应。
    瞬间帐内一阵沉默，寂静之中，甚至可以听到寒风的呼啸声不时夹杂着隆隆的战鼓声。
    云歌始终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其实，这是一场赌局，如今宇东方被撤了兵权，自是无法顾瑕，这场局她已经赢了一大半，除非出现意外之事。
    “少将！”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进了帐内，“他们出城了！”
    闻言，几个将士倏的起身，吃惊地看着那个士兵，帐内一阵肃然。
    云歌亦不由严肃起来，怎么那么快？！他们的粮草少说也能维持十天，难道真出意外之事了！？
    帐外，战鼓轰鸣如天雷，完全不似刚才的鼓声。
    “少将，准备战阵！”云歌豁然起身，“我去城楼！”
    见云歌脸色肃穆，众将士知道肯定出了大事了，纷纷跟随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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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歌快步走上城楼，途中不禁轻轻咳嗽起来，她站在城楼的南边，观望着远处，下一刻，便吃惊地瞪大了眼。
    八千骑兵！宇东方！
    醒目的“宇”字不断在风雪中摇曳着，铁蹄踏在雪地上，飞散四溅，竟直奔城门而来。随后，三十万步兵整齐排列着，金戈陌刀在雪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摆阵！”云歌遥遥一挥旗帜，催动内息，向城下呼道。
    旗帜挥下，城下步兵如潮水般涌动。
    白色方阵，望之如荼，像开满白色的茅草地；红色方阵，望之如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而那黑色的方阵，宛若深海般深不可测。
    “射箭！”
    城下，步兵战阵如火如荼，瞬息万变。城上，利箭破空的呼啸声一阵接着一阵，无数的哀嚎声从城下传来。
    爬在最前的士兵哀嚎着从云梯上直直坠落，后面的士兵接踵而至，奋勇向上。有几个士兵爬上了城墙，却被陌刀利落地砍下了脑袋，顿时鲜血溅喷。
    雪不断地下着，冷灰色的天地之间弥漫着血腥之气。鲜血淋漓四溅，断肢随处可见。不到片刻，纯白的雪地上已染红一片。
    云歌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宛若天神般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的苍生，活着的死去的，终究是一堆黄土。
    城下的士兵个个杀红了眼，高喊声气宇充沛，传遍了每个角落。对方如狼如虎般，见到敌人就砍，那八千骑兵犹如放出的雄师，已然疯狂，手中的陌刀一刀又一刀，那种玉石俱焚的气势，云歌被震慑住了。
    娘亲……那时你站在这里，看到战士们浴血奋战是何感觉？是否和云歌一样？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这天下的纷争何时是个尽头……
    云歌遥遥远望着，呐喊声、哀嚎声在凛瑟的寒风中不断穿梭着。
    天际朦胧，雪地妖红。
    宇东方紧紧地盯着城墙上冷然站着的女子，寒风吹起了她的发，凌乱如丝，白衣飘飘的身子，凛然却瘦弱，仿佛若轻云蔽月，飘摇如流风回雪。他和她的鸿沟无法跨越，民族的对立，终究是形同陌路。顿时，心绞如刀，悸然与悲愤盘旋而上。
    “啊——”宇东方蓦的发出一声悲啸，陌刀一挥，砍下了眼前士兵的人头，鲜血喷到了他的铠甲上，有的人甚至连他的武器都没有看清，就已经倒地。他的铁骑跨过了雪地上的尸体，直直地奔向云歌的方向。
    耳边唯有风声，空气的撕裂声。
    城墙上的身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他不甘，猛地夹紧马腹，一路疯狂杀戮，杀人御狂刀。以前他为国战，为民战，今日他要为自己战！前方的人越来越少，一刀刀，一剑剑，又快又狠，比冰更冷，比铁更硬。
    一支乱箭射中了他的腹部，他已分不清是心中的疼痛，还是腰间的疼痛。只知道心痛到后来，渐渐麻痹了，隆隆的战鼓声不断，亦分不清是他的心跳还是战鼓声。
    肩部猛地一阵剧痛，他毫不犹豫地拔出箭，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墙上。
    铁蹄飞溅血，风雪亦飘摇。
    只有一小段距离了……
    前方又袭来一阵密如织雨的利箭，宇东方挥刀隔挡，他感觉到温热的血从他的腹部、腰间、肩膀不断流下来。
    城墙上，女子巍然站立，冷然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宇东方甚至产生了幻觉，潇湘楼里，她妖娆地对他笑着；小道上，落枫飘飞，女子如诗如画；雪地上，紫金镯掉落的一刹那，她悠然微笑，一切恍如在眼前，这血色漫天的疆场是梦？还是她是梦？
    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猛然惊醒，他瞬间弯身，骑马抢过一个士兵的强弓，陌刀毅然架在了弓上，缓缓张开弓，对准了城墙上的一抹身影，刀尖犹自颤颤，银光闪闪。
    宇东方定定地望着那白茫茫的苍穹下，唯一能吸引住他眼球的人，心如弦，绷得他隐隐生疼。
    他不忍……真的不忍对她而射……
    遇到了她……梦断都成空！
    握着弓箭的指关节已泛白，他咬紧牙关，死死地盯住她，忽然她望着天空露出了笑容，凄凉悲伤绝望。
    他亦一阵绝望的悲痛。
    云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他拉紧后弦，猛的放松，“嗖——”
    弦声强风一起呼啸！
    银光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