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轻舟已经年

曹严在妇产科三楼遇到了赵正平，赵正平正陪着他的未婚妻子杨心仪来产检，杨心仪的肚子已经颇具规模了。
    男人是没有隔夜仇，可以打架的男人其实更证明两人的感情，在走廊的一排椅子上他们坐了下来。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曹严已经很久没有和赵正平联络了，结婚后依然忙工作，工作却做得不认真，婚姻不顺，还把轻舟牵连了进去，曹严觉得自己的生活、工作都一塌糊涂。
    “下个月。”赵正平点了一根烟，看到墙上的禁烟标语时，又把烟拧熄了。
    曹严看了，微微笑了。
    “你这家伙越来越像父亲了。”曹严想，一个浪子的成长和或许由成家立室开始。
    赵正平不自然地笑，爬爬头发，问：“你太太呢？肚子也应该有四五个月吧？”
    “孩子没了。”曹严涩涩地说：“正平，我想抽烟，我们找个地方再谈吧。
    赵正平也想知道，为什么曹严一副被人抛弃还要惨的样子，憔悴死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温情王子那里还有，一副糟糕透顶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往安全出口后的楼梯阶走去，随后坐到楼梯阶上，不吸烟的人是不可能带烟的，赵正平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了一根烟出来递给曹严，自己也拿了一根，为曹严点火后，赵正平接住点了自己的烟，两个人沉默不语在吞云吐雾。
    “到底怎么一回事？”赵正平看曹严的架势，好像抽烟抽上瘾了，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见鬼的享受，曹严是不喜欢抽烟的，因为叶轻舟是个很臭美的女孩，不喜欢所有刺激气味的东西，曹严喜欢那个女孩喜欢到入心入肺，所以他的肺部接受了叶轻舟，烟酒只能靠边站。
    曹严没有答，只是盯着烟火，拼命抽着。
    也许他们都想起那时候的话。
    赵正平一个伸手，把曹严嘴里的烟甩到地上。
    “不要再抽了。”
    “有什么关系呢！”曹严也不生气，用鞋尖把烟辗熄掉。
    “既然孩子没了，那你们干脆离婚算了。”勉强的婚姻是不会长久的，这本来就是煎熬，赵正平从没看过这样的曹严，他父亲病重那时，曹严纵时苦闷，但也精神翼翼去面对，跟轻舟分手那时是也糟糕，但起码还兢兢业业工作，这个样子，似乎无望的味道。
    “欧静有抑郁症。”曹严终于说出来了。
    “抑郁症？”赵正平惊愕地盯着曹严。
    “孩子没了跟她的病有关，孩子如果还在，我也不打算让她生下来，这样的婚姻不适合有孩子。”曹严当初愿意负责任是因为孩子，现在放弃孩子似乎也变得很讽刺。
    赵正平觉得曹严苦啊！离婚有点抛妻成份，曹严心里的责任感大概在作崇，这个男人，他太了解。赵正平其实也很苦闷，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欧静也不会搭上曹严，因为杨心仪跟了他，欧静才因为这个关系跟曹严熟悉的，那时候的赵正平没有想到，一直被远观的曹严会栽在欧静的手上。
    欧静是曹严的劫啊！
    “轻舟那里，你真的放弃了？”赵正平忍不住还是问了。
    说到轻舟，曹严心里更苦。
    他看向赵正平，笑了笑，这个笑，连赵正平也看不下去。
    “正平，你觉得，我还配得起她吗？”曹严把头低埋了下去。
    是了，曹严当从凤山酒店回来后便彻底知道，他们真的没了，那段守候十年的感情真的没了。
    他为什么要学医呢？赵正平是知道的，不单止是因为曹严父亲长期患病，那时曹严说：“如果我当医生，轻舟以后有个身体不适，我不希望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除了要挣钱，也希望将来我可以给一切轻舟想要的，她想要一个平淡幸福的家，没有病痛，没有隐瞒，也没有离别。”
    两个相似家庭，曹严的父亲得的是肝癌，轻舟的母亲得的胃癌，幸运的是叶轻轻的胃癌算不上恶性，不幸中的大幸，活了过来。
    “那几天的新闻都是欧静闹出来的，我对不起她。”曹严的声音低低沉沉的。
    赵正平伸手搭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揽了一把。
    “曹严，这些都不是问题。”赵正平这一刹那很心酸，他早忘记了自己也喜欢叶轻舟，也忘记了自己曾发誓要告诉叶轻舟，他也喜欢她的事，他只为曹严感到心酸，这个结局不该是这样的，他看着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这两人明明都是喜欢对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赵正平又狠狠地搭了一直曹严的胳膊：“你首先要把欧静这个问题摆平，病可以医，你是医生，你该懂，只要不是绝症就能治，把她治好，你的责任就完。”
    曹严抬起头来，他黯然的眼睛像被点燃，发亮地盯着赵正平。
    赵正平笑了，这个笑很有感染力，赵正平本身就是很有活力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高兴，失意都无法损耗他的活力。
    “相信我，轻舟跟你的心情是一样。”
    赵正平笃定的话，让曹严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来。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安全门出口处那裂开的一道缝，那里藏着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充满狞狰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