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轻舟已经年

早上东大的校园里，轻舟身影匆忙走过，往外语教学楼的方向走，路过的学生，认识不认识的都和她打招呼，她也微笑地跟学生打招呼，到了办公室，轻舟与同系的老师打招呼，老师也很自然地回应。
    她冲了一杯咖啡，暂代她课的李行篱老师敲门进来，轻舟与李行篱关系不错，她被丑闻缠身，李行篱居然也被记者找上门，在他家蹲点缠上了他，李行篱非常挺她，回答记者：“她个人低调、是个念旧的人，但原则性很强，就算你随便找上她的学生做访问，每个学生都会告诉你，她是个认真教学的老师，学识渊博更不在话下，你们可以看看，东大十年大事件记录中，叶老师的学术成绩也被记载其中，她被东大高薪从法国聘回来，俞教授不是她找的关系，是东大找俞教授关系，而她愿意回来任教很大一部分也是看在恩师份上，这事也中伤她，那太出格了，至于她的个人私事，我虽不知道，但也直觉把她的人格冤枉了。”
    李行篱自顾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说：“轻舟你终于回来了。”
    一副很安慰的样子，当然安慰了，李行篱这一个星期代课，代得非常痛苦，他的法语够不上轻舟专业，不够精，学生很多不买账，认为教学方法改变，每堂课都在问，叶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轻舟冲多一杯咖啡，把咖啡放在他面前，坐下才说：“辛苦你了，李老师。”
    “你还真客气。”李行篱喝了一口咖啡说：“你换了咖啡，这咖啡不错。”
    “喝出来了吗？”
    李行篱也好咖啡，留洋过的人多多少少沾染一点西洋习惯，咖啡在美欧到处都能买到，跟速食一样方便，但要喝上地道的顶级咖啡却也不容易，越喝越上道的李行篱完全是沾了轻舟的福气，这丫头越喝越会追求。
    李行篱慢慢吸了一口，答：“Blue Mountain。”
    “李老师果然是知音。”轻舟说着，便从抽屉里取出刚刚带来的点心：“试试这个，配这个点心不错。”
    李行篱瞥了一眼包装点心的精美盒子，上头清晰的凤山酒店标记，李行篱当然也知道这是凤山酒店早上的特色点心，且销完即止。
    “你这是感谢我帮你代了一个星期课的代价吗？玉茉五色香糕七点早点。”李行篱也不客气，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便咬来吃，味道确实不错，有价格的东西，味道差不到那里去。
    “你居然看不出，我这是贿赂你。“轻舟不太正经说。
    “好，我愿意受贿。”李行篱又吃下一颗，然后从书本里翻出一张今日报纸来。“你的电影要快要杀青了。”
    轻舟自从那天后很久没看报纸了，报纸上是刘永正的访问，《蔷薇》在这个月末拍完，刘永正说，《蔷薇》拍得非常顺利。记者到最后询问刘永正关于她的丑闻的看法，刘永正为她说了不少好话，不知是怕影响电影，还是这是导演的说话方式，一句“这是很明显的中伤事件，叶小姐不是圈中人，她必然很难过。”
    “这刘永正还挺了解你的。”李行篱说：“你放心，这是唯一一份敢说到你的报纸，报道属实。”
    “我记得你只看社会新闻的，现在也看这个了。”轻舟也不避讳，很大方地打开报纸，不过看的是经济，因为她留意到一条关于项威的新闻，项家少爷正式亮相，光有标题，不见照片，今早股市一开盘，项威股票升了几个点。
    李行篱扯着娱乐版那一版，挪到轻舟面前，指着上头的刘永正的新闻说：“看在我为你两肋插刀的份上，电影首映，送我一张票如何？”
    李行篱不说，轻舟还真忘记了，李行篱除了好咖啡，还好电影，而且很喜欢看刘永正的电影。
    “这个？”轻舟为难地说：“我不知道，会不会有？”
    李行篱伸手戳了一下刘永正那条新闻，轻舟终于看到，那里有一行字，记者问：首映礼会邀请叶轻年出席吗？
    刘永正说：会送票给她，希望到时你们记者不要吓跑她，让我请不到人。
    敢情李行篱大朝早来找她就为了这桩事，轻舟终于忍不住翻了下白眼，把事答应下来，李行篱随即开开心交代了代课进度，然后哼着歌儿走了，走到一半，又倒回头，忽然细声细气说：“轻舟，虽然这事被压了下来，但你还是小心点，最近都有人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学校。”
    轻舟没有把事放在心上，她一直认为，她没有与人结仇，最多让人恶搞，犯法的事，就太出格了，那时，她没想得如此长远。
    轻舟上课是不带讲义，拿着两本书，一本是学校指定的教材，一本是自己的书《蔷薇》，她的重点都在里面，走进教室，黑板墙上的字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叶老师，我们支持你。轻舟走上讲台那一刻，学生突兀的掌声终于让眼泪流了下来。
    掌声热烈，响了很久，轻舟举起手来，让学生安静了下来，她用法语作了开场白：“我很感动，谢谢你们。”说着，轻舟在讲台上弯腰答谢。
    没有什么比理解更重要，什么话都不用说，学生们的举动深深憾动轻舟，这是为人师表的安慰和骄傲，也是轻舟的骄傲，外面夏日热烈，凉风不时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教室里笑声，欢呼声，不时夹两句学术名词，这是外语翻译班的特有的教学方式。
    费雍怀打电话来的时候，轻舟下午的课刚完，在办公室里整理翻译资料。费雍怀在电话里头说：“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轻舟停下手上的工作，想了想说：“你不是出差了吗？”
    “所以我会赶回来。”费雍怀的电话正是从北京打过来的。
    “这么忙，不累吗？”事业型的人居然要讨好她了，轻舟心里居然有点窃喜，女人果然是虚荣动物。
    “累呀！”费雍怀的声音沉沉的，答得诚实，似乎很疲累。
    他又说：“我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感觉，叶轻舟，我要坐两个钟头多飞机才会回到去，你等我。”
    费雍怀最后那句，你等我，根本是命令的口吻。
    轻舟在电话里听了，心里一阵翻滚，酸酸涩涩，心却砰砰乱跳，很久，她才说：“那就不要赶了。”
    “我知道你四点后没课了，我今晚要见你。”费雍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轻舟拿着手机一阵怔愣，视线很自然看向桌上的电子钟，接着思绪有点复杂继续翻看资料，三十分钟后，轻舟抬头盯着电子钟，一个钟头后轻舟又看，两个钟头后，轻舟把圆子笔扔掉，盯着电子钟说：“费雍怀，你厉害。”
    轻舟把东西收拾好，拿了包，抓起手机，发现手机呈黑屏状态，没电了，轻舟索性把手机也扔进包里，然后离开办公室。轻舟离开办公室的时间是：17：48分。黄昏的学校安静了下来，廖廖几个学生走过也是安安静静的，学生这个时间都移师到食堂、宿舍楼去了，教学楼要安静得多。
    轻舟琢磨着到学校咖啡馆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打电话告诉父亲，她今晚不回家吃饭，费雍怀的电话让她寝食难安，这是那门子的追求，这家伙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一个意见不合，就来命令，老爱挂她电话，明明酷酷的形象偏要说些让人心脏乱跳的话，最可怜的是费雍怀根本没说什么情话，她却在胡思乱想不断。
    轻舟越想越恼火，她觉得自从那个晚上后，她便中了费雍怀的毒，这家伙既不浪漫，也不温柔，又没说过要追她，都是别人在她身旁起哄，父亲和舟舟这两人已认定他们两人有jian qi，每天看到她，都一脸促狭的表情。
    “叶轻舟。”
    轻舟想得太认真，没看到迎面而来的人，直到冷冷的女声在黄昏下突兀地响在耳膜内，一阵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轻舟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她拿着包，停在那里，看着走近她的年轻女子，轻舟一直觉得如果她不知道这是曹严的太太，她大概一直会当她是一个女孩，欧静怎么看就怎么像是个单纯的大学女生。
    欧静穿着时下大学生都爱穿的粉色衣裙，脚下套的糖果凉鞋清凉又合宜了这个夏天，粉色怎么想就怎么美好，她身上斜挂着一个白色的小包包，手上拿着小瓶矿泉水，如果她的脸色好看一点，那么会看起来会很亮丽。
    轻舟皱着眉，有点不妥，但又想不起来，轻舟认认真真又打量了一遍，合身的粉色裙子，对了，怎么就合身，轻舟的视线终于找到不对的地方，欧静的腹部居然不见一些浮凸。
    “你的肚子？”
    轻舟皱眉盯着她的肚子问。
    “我的孩子没了，没了。”欧静盯着轻舟一字一句说：“你开心吗？叶轻舟，我的孩子如你所愿没有了，曹严真的嫌弃我了，他为了孩子娶我，我没孩子，你们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在一起。”
    欧静上前一步，轻舟有意识后退一步，今日的欧静给她一种很怪的感觉。
    欧静咄咄逼人地接着大声执问：“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曹严便就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回来？”
    说着欧静整个人扑向轻舟，轻舟摔倒在地上，随即欧静便压在她身上，接着她便感到脖子被人掐住，轻舟使劲地挣扎，流产后的欧静体力不及轻舟，被轻舟挣扎开来，轻舟撑身要起来，欧静突然半坐在地上大笑，她把手上的矿泉水瓶拧了开来，一个不好的念头窜入脑际。
    轻舟大惊，她使劲地退后，结果坐倒在地上，指着欧静，声音颤颤说：“你……你不要乱来……”轻舟惊得已说不出话来了，她迅速地要站起来，却被欧静快速地扑倒在地上。
    轻舟觉得欧静疯了，她不旦想杀自己，也要毁了自己。
    “叶轻舟，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轻舟在恐惧、绝望中使劲地挣扎，有人迅速扑过来，有什么东西盖住了她，很久，她在恐惧的黑暗中，一直不敢睁开双眼，人声沸腾后，有人在耳边，轻轻唤她。
    “轻舟……轻舟……没事了……没事了……”
    那人一直说“没事了，没事了。”她头上的东西被掀开来，那人摸她脸，用他的脸碰她的脸，热热的感觉，使劲地抱她，睁开眼睛，她才知道自己惊得泪流满脸。
    “……费……雍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