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谣

20 十九


    十九
    云落珣稍能下床活动,便不服沈小眠管束,也不听她“不许乱跑”的命令,晚饭时让白蓝和沈小眠将云外天阁翻了个底朝天。
    其实他从一开始,又何尝认真听过她一句话。
    哪儿也不见他的影,白蓝焦急道:“哥哥现在受重伤,法力用不上,该不会跑远才是。”
    可是都找遍来,他能去到哪儿呢?
    沈小眠沉沉叹口气:“白蓝,告诉我他们初遇的湖边在哪儿?”
    白蓝微怔,又用似乎心疼的眼神望着沈小眠。
    近得黄昏,日色西沉,湖边散着暖柔柔的光,云落珣的背影也是淡金色的,倔强的挺直着,却是那般萧索。
    沈小眠默默走到他身边坐下。
    云落珣淡淡扫她一眼:“沈大夫真是神通广大,这儿也找得到。”
    沈小眠不接话,自顾自问道:“一天中有露水尚浓的晨曦,有阳光炙热的中晌,有落日温婉的傍晚,也有月色清明的夜间,你喜欢什么时候?”
    云落珣被她奇怪的问题问怔,索性缄口不言。
    沈小眠目光如炬的看向他:“我最喜欢夜间,因为那夜看你月下吹箫,抚不走的哀伤,为何不说予我听?”
    云落珣亦转头望她,见她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忽然间明白自己她的意思,只别过头,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你莫多想,我早已不会爱人。”
    沈小眠凄凄一笑,却话锋一转:“想见她吗?”
    云落珣的表情明显一僵,不待他说话,沈小眠强颜笑道:“我可以帮你呀。”
    云落珣倔强的别过脸不看她:“不用!”
    沈小眠却自顾自说起她的计划:“式微天生体弱,疾病缠身,你就同她说,你阁里来了天下第一神医,让她来瞧瞧病,可好?就让白蓝作信使,那家伙机灵的很,一定不会被其他鲛人看见……嗯,就这样,你说好不好?”
    云落珣的脸别到一边,沈小眠看不见他的表情,见他毫无反应,不满的碰碰他:“好不好啊?”
    云落珣转回头,沈小眠吃惊的发现他竟流了泪:“若她想回来,我何须隐忍鲛人至现在?”
    “不废掉左臂,不知是为了等待下一个龙族人,自式微离开,我想了很多,想过要报复她,报复鲛人,拼尽全力同归于尽也不允他们安生。然而,只过了月余,思念就占了上风,想见她,想的要疯掉,于是私心想,留下手臂,至少每次鲛人使出召龙令,,我能见她一面。”
    “每次见她,都问她要不要跟我离开,每次都是一样的答案。这次她竟然将鲛人的首领喊来,一起对付我。”
    难怪他会伤的这么严重,因为对手之一是她吧。只是,想必心里会伤的更重。
    “这样你仍爱她?”沈小眠问完便觉多余。爱是不可言说的,有何道理可讲,自己不也一样荒谬吗?
    云落珣却认真的思索片刻:“不知道,想见她,让她跟我走,可是又恨她,狠心背叛离开我。”
    如此爱恨交织,当真痛苦,这样看来,自己虽绝望但单纯的爱,却要幸运很多。
    “既然这样,不如试着忘记她。”
    云落珣不确定的望着她:“可以吗?”
    沈小眠笃定的点头:“当然,只要你愿意!”
    南越宫中忽人声鼎沸,手执兵器的一队队人马整齐有序的被调到兰妃宫。
    青执书认真交待守卫守好紫衣,也匆匆离去。紫衣撑开窗,越过南越宫重重飞檐朱瓦的宫殿,面向着兰妃宫的方向。
    而兰妃宫外面早是鸡飞蛋打的一片混乱,军队一批批涌上来,青执书指挥者军队,看着人群中心虽打的辛苦却挂着欠扁的蔑视表情的玉疏竹,讥讽道:“又是玉府的五公子啊!上次聚众谋乱还不够,今次又来个独闯深宫,倒是大胆的紧。”
    玉疏竹皱了眉,骂道:“一个大男人家啰哩八嗦说什么!快点把仙灵芝交出来,我便发慈悲留下这个破宫殿。”
    青执书也不恼,笑道:“五公子真会说笑,现下自身难保了还能开玩笑,只是我奇怪,你不是很会使‘驭偶术’的吗?怎么?木头小人都飞了?”
    玉疏竹当然不能解释是因为他一时赌气将号令木偶的令牌丢进了水里,嘴上做无力的还击:“懒得同你这样啰嗦的男人讲话!”语毕,忽整个人飞跃起来,早是足尖轻点,轻快的跃上南越宫,还不忘炫耀给青执书看:“让你那些傀儡士兵也飞过来抓我啊!”
    青执书愠怒,抬手让弓箭手准备。
    “慢着,都住手!”苍老浑厚的声音传来,青执书和玉疏竹俱是一愣。
    “父皇?”
    南越王青卓须发尽白,身材高大而清癯,定定的看着玉疏竹:“玉弗折可好?”
    玉疏竹不屑的撇撇嘴:“你关心他作甚?”
    “呵呵,”青卓捋捋胡须:“毕竟也是老相识了……不管你要仙灵芝作何,我只能告诉你,都是枉费力气。”
    “为何?”
    “因为早在二十年前,仙灵芝就不复存在了。”南越王看着玉疏竹瞬间惨败又难以置信的脸,道:“你跟我来。”
    甫进兰妃宫,便有清幽的香味缓缓飘来,让人想到佳人生前妙姿。玉疏竹跟着青卓进宫,青执书也从后面跟来。
    正对着门的,是一副巨大的画像,画中女子美丽静好,微微笑着,安详的如同刚刚绽放的朝阳里的兰花。
    青执书不禁感叹,真有如此美好的人。却又觉得这般眼熟。
    而玉疏竹则在第一眼看见画像时,石化般定住:怎么会?小颜的画像怎么会在这儿?
    很快他发现,画中之人并非颜夏,因为她的颊上有一对深深的梨涡。
    忽然间,他想起一些事,也明白一些事。
    他十岁那年,偷偷溜进父亲玉弗折的房间,翻到一幅画,画上是个少见的美丽女子,以至他只看了一眼,那令他赞叹的美就深深印在了心里。所以多年后,他遇见颜夏,会觉得她眼熟,原来早在十年前,他便将她的容颜记下,只等着与她相遇。
    只可惜,父亲深爱的女子终归没跟他在一起,现在玉疏竹明白了,她是跟了眼前这个南越王吧,所以玉府同南越宫有那么深的芥蒂,所以玉弗折有那么讨厌青氏。
    青卓抬头看看女子的画像:“二十年前,兰姝难产,命在旦夕,我恐惧非常,用尽一切医术,希望仙灵芝可以救她一命,可是……还是走了,女儿她也早托人带走,不给我留一点念想……”南越王说着,将一直放在手中摩挲的东西摊给玉疏竹看:“这是她戴在女儿身上的,丢了一只,被我捡到。”
    是小小的蓝瓷耳坠,他在颜夏项上见过。
    玉疏竹沉着脸:“既然如此,多有叨扰。”
    南越王摇头笑笑:“若是重要的人,不要放弃希望,世上绝不是只有仙灵芝这一种方法……还有,告诉玉弗折,兰姝爱的人,一直是他……”
    本已年华逝去的南越王,在说这句话时,似是瞬间苍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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