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谣

二十三
    玉府的竹林里，玉疏竹已整整呆了两天，不眠不休的弹着琴，任谁来劝也无济于事。
    玉朗清走进竹林时，已是第三日清晨，朝曦中的玉疏竹面无表情的挑着他的焦尾琴，流泻出来的是音符轻快的喜曲。
    玉朗清在他身旁坐下，自捡起落在琴上的竹叶泡进茶壶：“哦？五弟，什么事这么高兴，弹起喜曲来？”
    “呵，肃清了府里的奸细，如何能不高兴？”
    玉朗清一时答不上话来，沉默的呷口茶，却在下一秒“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好苦啊！五弟啊，你搞什么鬼，真是弹得喜曲吗？”
    玉疏竹不耐烦的一挥手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啰嗦什么，你不喝我喝！”说着仰头，将一杯苦涩无比的茶面无表情的饮下。
    “呃……”玉朗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直奔主题：“你不打算原谅她？”
    玉疏竹蹙着眉将杯子丢到一边：“别跟我提那个人！”
    玉朗清只好不提，开始绕着弯子劝导他：“若做这事的人红豆，我会想，许或她也有不能说的苦衷呢？或者我该给她机会让她解释……或者我会原谅她，只要她在我身边……”
    “没有或者！”玉疏竹冷言打断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些或者!我不是你，她也不是红豆！玉府放她走已是莫大的仁义，她还待如何？”
    想要他的原谅？想要再呆在他身边？做梦！
    玉朗清叹口气，道：“五弟，你现时还不明白，感情大过天，若你真的爱她，不管她怎么伤害你，你都无法很她。”
    “那这样卑微的感情，要来何用？”
    “便是有感情的人，哪个不是卑微的？”玉朗清微微笑起来：“若能在一起，是莫大的福气，理那些作甚。”
    出出进进的侍女端着盆，端着碗，忙得不亦乐乎。白蓝同云落珣站在屋外等着。
    “从没见过她那样失态过……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吧……”云落珣喃喃着。
    白蓝哼一声，道：“之前你没见过，是因为你受伤昏迷了。”
    他可是忘不了，那次沈小眠抱着她痛哭的场景，他以为她是大夫，见惯生老病死，对着世事会看开些，会坚强些。
    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沈小眠终于红着眼走出房间，云落珣不动声色的扶住她“
    怎么样了？”
    沈小眠嘴唇蠕动了下，尚未开口就浑身瘫软下去。
    是太疲劳了呢。
    醒来时，云落珣在旁边坐着。
    想起以前他昏迷，自己衣不解带的伺候，而这次，终于反过来。
    云落珣扶她坐起：“可有哪儿不舒服？”
    沈小眠失魂落魄的摇摇头，哀戚的望着他：“怎么办好呢？连我都没有法子了……”
    云落珣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沉声道：“哭出来吧！”
    她终于由隐忍的啜泣到痛哭失声：“她至多也撑不过这个冬天了……我怕得很……她那么聪明懂事，怎会得上这样的病，说发作就发作……随时可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语调也不连贯：“我，我一直将她当亲妹妹的……这次差点就……”
    云落珣任由她哭着，心似乎也因为她的哭泣皱成一团，举了半天的手终于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抚她：“别担心，小眠，会没事的……”
    被担心，会没事的……
    明知道是安慰，却在瞬间，狂躁不止的心就静了下来，沈小眠点点头，就像在附和他也像在说给自己听：“没错，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南越王青卓亲自驾临海滨行宫，排场自是不必说，所有的人光跪着等他走完行宫前的路，就足足耗了两柱香的时间。
    莫息站在青执书背后“啧啧”道：“你们这些干虫好真是可怜呢……”
    青执书瞪他一眼，莫息不情不愿的禁了声。
    将青卓迎至行宫内，青执书与紫衣分别在他两侧坐下，莫息则死乞白赖，登堂入室坐在青执书旁边，说要听听干虫家事。
    早习惯了他的任意妄为，青执书索性不搭理他，让他自得其乐个痛快。
    青卓慈爱的看向青执书：“听说你平了鲛人一乱，甚至还抓到了他们的首领？”
    青执书方要谦虚，身旁的人早喜滋滋的接口：“在这儿在这儿……就是我哦——英明神武吧？”
    紫衣和青执书被他的话噎得一时脑袋空白，青卓却依旧笑眯眯上下打量他。
    他早注意到这个衣着怪异举止异常的人了，之所以不闻不问，就要静观他是何方神圣，没想到这厮自己还挺沉不住气。
    青卓客套道：“果然仪表非凡……不知可习惯这儿的饮食住行？”
    莫息猛点头，眼都快成心形：“喜欢得紧，喜欢得紧，只是……”话锋一转，口气中已有了深深的遗憾：“夜夜寂寞，少了海中佳人相伴的美好时光……”
    紫衣已是一脸的黑线：就知道他还有后着，开口提醒他：“不可放肆！”
    莫息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样：“有吗？可是人家只是说真话而已啊……”
    “哈哈哈……”青卓大笑起来，对紫衣道：“不碍事不碍事，年轻人嘛……这好说，明日便叫执书给你送去二十名宫女。”
    莫息一脸喜笑颜开。
    青执书忙转移话题：“父皇，路途颠簸遥远，您何须亲自来？”
    青卓敛了笑，看着青执书道：“因为有些事，要亲自向你宣布。”
    青执书欠了欠身：“何劳您亲自来，我回去一趟不就好了？”
    青卓摆摆手：“执泉执音已开始行动。”
    青执书淡淡没有反应，平静答道：“我早知道。”
    “那么，你可有把握？”
    “七成。”
    “如果，我将皇位传给你呢？你有几成把握？”
    青执书一怔，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青卓叹口气：“那么多儿子中，我一直最看好你，你具有做帝王的潜质……现在你建功立业了，我真好趁此机会将皇位传给你，你说如何？”
    青执书回神，忙跪下去，声音中有丝哽咽：“谢父皇！”
    莫息翻翻白眼：是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势啊，这么无聊，早知道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