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月明

今天夜里天气极好。白天的暑气已经散尽了，风里面有它从华阳山庄后山的竹林里带来的清凉的味道。天上的云也被风吹尽了，剩下星星和弯弯的月亮在上面，显得莹蓝的夜空特别的澄净。
    真不知道这些人这么早就睡干什么。浪费了这样好的夜晚。
    我是个珍惜光阴的人。这种时候，正是我出现的好时机。
    我看看周围，果然人都散了。我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从窗户缝看那屋子里。
    外面因为有月光，亮亮的。可是里面漆黑一片。我仔细地听，可以听见人睡着后安静舒缓的呼吸声。
    看来他确实已经睡熟了。
    我放了心，小心推开窗户，再轻手轻脚地爬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驱虫安眠的熏香。借着一点点月光，我走到床边。朦朦胧胧看到里面那个睡得安稳的人，自己忍不住偷笑一声。
    从自己带进来的小袋子里面拿出我收集的甲虫。这种甲虫在夏天很常见，带得一点毒，咬了人特别疼，被咬了的地方还会起泡泡。但是过两天就好了。
    这个东西是我今年夏天发现的新玩具。
    掀开帷帐。他果然闭着眼。我捏着甲虫的背，小心地准备送到他的脖子里面去。
    夏天开始，这一招我不知道已经在越歌身上试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成功。我原来是想，我爹爹性格不好，虐待越歌导致他从小就警觉性高，凭我粗手粗脚的，当然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这次换了一个人，我就不信！
    就在我的手离他脖子只剩一寸的时候。
    就只有一寸了。
    忽地一下，他眼睛都没有睁开，我的手已经被被什么钳住了。
    原来是他的手。很简单的用我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把我的手腕卡住。我看着他，不小心松了手，小虫子掉进他的被子里去了。
    他睁开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将我往里面一带，另一只手便伸出准确的掐住我的脖子。
    然后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我其实他手上并没有用多大力，只是我被吓了一跳，于是岔气了。
    “咳咳……老兄……是我……”
    他好像听出了我的声音，手上的劲渐渐松了。
    “子夜？”
    我拼命点头。
    当他意识到他掐住的是谁的脖子时，就像碰到是么有毒的东西一样飞快地甩开手。
    还不敢相信地问：“傅子夜？”
    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声音里显露的是惊恐，好像我一旦承认他就会疯狂地尖叫起来。啊，看来我已经很成功地变成了江湖上响当当地人物了，以至于连他也要惧怕。
    我再一次点头。
    可怜的家伙，没有尖叫，但是那语调也和尖叫没有分别了。
    “那你跑到我房间干什么！！！”
    我坐到他床边，很平静地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们了，过来看看。”
    他抓起被子，往床里面缩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我，那眼神，真像是被我欺负的良家妇女：“你……你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
    我鄙视地从上到下扫视他一遍，说：“什么夜半三更，现在已经四更了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说：“好吧。先让我穿上衣服，有事我们慢慢说，行了吧？”
    我点点头，说好。
    欧阳心看了我半天，还是没有动作。
    像是考虑了很久，他扶住额头很“温柔”地说：“我要穿衣服了。麻烦你出去一下……好吗？”
    原来他害羞。早说不就好了。我出来，刚刚走到他门口，就听见一声尖叫！
    “怎么了？”我连忙跑回去，掀开帷帐一看。
    欧阳心衣衫半褪，身体微微发颤，头低垂，像是在饮泣的模样。
    他抬头，我看到了他正在喷火的眼睛。哦~原来不是饮泣，是生气。
    他把手伸到我面前：“傅子夜！这是什么？！”
    可怜的小甲虫已经被欧阳心捏扁了，□□流了欧阳心整个手指头——说实话真恶心。
    惊魂未定的欧阳心顶着黑眼圈坐到我面前，说：“有话快说。”
    好歹我们都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他竟然对自己的义妹这样不客气。
    我哼一声，说：“我要跟义父告状，你就是这样对待你们华阳山庄的客人？”
    他冷眼看我，说：“客人？翻窗而入的客人？”
    我摇摇头：“错！进华阳山庄我可是从正门堂堂正正走进来的。”
    欧阳心惊了：“不可能，要是这样为何我没有接到通报。难道是父亲不想告诉我……”
    我继续摇头：“不是。义父还不知道。我能进来是因为我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我站起来凑近他，眼睛闪闪发亮：“想不想看？”
    欧阳心喉头动了一下，犹疑地点点头：“嗯……”
    我拍拍手，说：“出来吧！”
    我话音刚落，一只白色的大型动物？从天而降，以一种非常潇洒动人的姿态站到了我们面前。
    莹蓝的夜空下。如洗月光倾泻在他身上。白衣飘飘，衣袂飞扬，长发乱舞，还有手上的剑，背对着我们，然后缓缓转过头……
    欧阳心已经震惊得语塞了。
    我得意地笑：“果然不愧是我老爹教导出来的人，非常有悟性。这个出场是不是很潇洒风流？我才教了他一遍而已。”
    欧阳心看着我的眼神很恶毒，他问：“难道说，是这个人带着你从大门那里进来了？”
    我点头。
    欧阳心恍然大悟，扶额说：“那样根本就不叫堂堂正正。你……算了！有什么事？快说快走。”
    我于是说了：“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不是吗？欧阳心你们没有给十方城发帖子很不够意思哦。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今天我能来这里你们应该感到……什么蓬荜生辉的对吧？”
    “这帖子是发给江湖中的正道朋友，以武会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欧阳心可能还在刚刚被小虫吓到的余惊中，说话也没有好气。
    我当然也不会和他计较，于是说：“什么以武会友，不久是五年一度的打架比赛嘛！然后比个打架厉害程度的顺序出来。都说了是什么？武林榜对不对。我们十方城也是武林的一部分，要是没有十方城，这算是武林榜吗？”
    欧阳心一时说不出话。半天又道：“傅子夜，你来玩两天就算了，不要告诉我说你真的想要跟人比武。”
    我很神秘地摇头：“我对打架没有兴趣，只是对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有兴趣。”
    欧阳心冷哼一声：“你不是要跟日晚山庄的人学吧？”
    这点，也不得不承认欧阳心是很有资格抱怨的。听说在很多年以前这个很有传统的武林大会还是很有看头的。因为那时候比出来的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只是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日晚山庄，里面的人一个个厉害得不得了。可是人家一直看不起这个武林大会，从来都没有参加过。
    于是到了后来，就算是在武林大会上得了武林榜榜首，人家也不会觉得你有多么厉害。比不过日晚山庄，就不算是天下第一。
    所以后来渐渐的，大家也对这个武林大会提不起精神了。不过它仍然是新出江湖的人崭露头角的好地方，一旦胜出，也是为自己的门派争光。
    所以，这次大会像是我老爹啊，义父啊，师伯他们啊都是不会出场的。不然我也不会胆敢说出这样的话了。
    我对欧阳心笑了笑，说：“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假如没有得到这个第一，我可以任由你惩罚。不过相对的，要是我得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等等……”
    “那个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你就等着好了。”
    欧阳心站了起来，气得说话说不清楚：“你……谁让你决定的？我有说过什么吗?”
    一点也不风趣。没有个好玩的赌注，得了第一还有什么意思。
    看天色也晚了。我和越歌一路奔波，到华阳山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都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我不等欧阳心多说什么，立刻打断他道：“欧阳心，找个地方，我想睡觉了。”
    欧阳心看着我，又气又恨。但是又无可奈何，最后他道：“大半夜的，我去哪里给你找地方。你先前住的那个地方倒是还空着……”
    我点头，笑着谢过他。然后就拉着越歌飞快地离开了他房间。
    回到那个一年前曾住过的小屋。没有想到这里几乎和我离开时没有差别。当然那时我弄出个大洞的窗户是没有了。
    离开十方城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有多少行李。要不是后来越歌跟上我，恐怕我一路上就要露宿过来了。
    实在是累了。我一下扑到床上，床上的被褥过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异味。这点让我对华阳山庄下人们办事的能力感到非常的敬佩。
    腰上的小剑硌着我了，我顺手接下它放在一边。。那小剑正是去年欧阳礼送我的那一把。当时义父他们一回到华阳山庄，立刻就派人把我的豆豆、这把小剑、还有欧阳礼送的差人送到了十方城。
    所到这里，我真是觉得很高兴。能有人了解你想要的是什么并不是很容易的。
    当时离开十方城因为那套云子棋太重就没有带上，只带了豆豆和这把防身的小剑。虽然路上它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是……我觉得自己配上它真的是非常潇洒。
    越歌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走出去为我掩上门就没有声音了。
    我趴在床上连身也懒得翻，很快就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