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月明

正当我们在准备去前厅和一众江湖人吃晚饭的时候，欧阳心忽然带着很多人冲进了我住的屋子，他看着我眼睛闪着怒光。
    我还想问怎么回事，他已经大声吩咐身后的人说：“把她抓起来！”
    我当时就惊呆了。越歌没有，他立刻拔剑站在我前面，说：“谁敢动少城主！”
    我越过越歌的手臂看向欧阳心，他的眼圈是红了，整张脸因为愤怒显得有点狰狞。我心想难道是林碧桐的事被发现了，不会这样倒霉吧……
    很多时候，你不想来什么偏偏来什么。
    欧阳心哑着嗓子问我：“傅子夜，你为什么要对我娘亲下毒手，为什么……”
    我暗暗咽下一口唾沫，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心还没有回答，他身后就有个声音喝斥道：“心儿，不许胡来！”
    来人是欧阳礼。他转身吩咐欧阳心带来的庄丁：“你们下去。”
    欧阳心立刻转头，对欧阳礼大声叫道：“二叔！”
    我还从没有见过欧阳礼这样冷冰冰的样子，他很严肃地堆欧阳心说：“心儿，事情还没有弄清前不要妄下判断。”
    欧阳心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二叔！娘都亲口说了，难道还会有假。她是什么人，我娘是什么人。你竟然宁愿相信一个外人。”
    欧阳心说的都是事实。在那个时候照常理来讲我应该比较在意“林碧桐亲口说”这样的事情，可是当时我耳中却一直是“她是什么人”“外人”这几个词在不停回响。
    响得我心里面在绞，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欧阳礼说：“你也下去。”
    欧阳心恨恨地看着我，不肯动。
    欧阳礼又加重了语调：“下去！”
    欧阳心很气愤地甩了衣袖，呼地一下飞快地走了出去。
    “子夜。”欧阳礼叫我。他叫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胸口那个地方还在一抽一抽的。
    我用力地笑，问：“欧阳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礼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他说：“林碧桐从后山逃了出来。”
    我本来是有点吃惊的，殷练虽然武功不错，但是用毒困住林碧桐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她被下了毒，嗓子已经没办法再复原了。她写在纸上，说你因为当时不能说话的时候受了她的气，对她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我抓她的事情跟去年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快气死了，“她诬陷我，我明明是为了我娘的事才抓了她的，她怎么不乖乖把这点说清楚，明明是心虚。”
    欧阳礼说：“这我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也不相信。”
    我有点灰心，问：“欧阳心信吗？”
    欧阳礼说：“他信自己的母亲。”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笑了。接着我说：“看来华阳山庄已经不欢迎我了，我想我和越歌该走了。”
    欧阳礼摇头说：“你们现在走不了了，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
    我可以想象在外面是怎样的一种混乱。
    “子夜你先留在这里，我会想办法的。”欧阳礼说完就走了。我被留在原处发呆。
    过了很久，我对越歌说：“越歌，等夜深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既然没有听说殷练被抓的事，我猜她要是有点殷家人的自觉，应该会过来找我。
    夜深的时候她果然来了。
    而且这次她很懂事，一进门来就说：“少城主我没有对她下毒，她变成哑巴不关我的事。”
    殷练虽然脾气有点怪，但是她确实不是做事不动脑子的人。我很和气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殷练便告诉我了。
    她本来一直守着林碧桐，后来她是出去打水的时候出的事，她回来时林碧桐已经不见了。她找了一阵没有找到。而林碧桐中了她的软筋散，照理来说是没有办法自己逃走的，肯定是有人趁她不在把人放走了。
    她怕自己呆在原地会被人抓个正着，所以连忙逃下了山，只有到了现在趁着夜深人静才敢过来找我。
    殷练很急切地对我说：“我没有对她下毒，少城主你要跟他们解释。”
    我摆手说：“你放心，就算我说是你下的毒也没有人相信，他们想冤枉的人是我。要是想对付你，他们早就在华阳山庄后山就对你下手了。”
    不过殷家以用毒如神闻名，殷练在这里算是一个证据，我要让她早点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越歌忽然说：“少城主，有人来了！”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我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窗户，叫殷练赶快从这里离开。
    殷练肯定是很不想爬窗户的，可是现在谁还有时间想愿不愿意的事情。我几乎是连推带追地把她赶了出去。
    刚刚合上窗户，就听见门外有声音：“子夜姑娘。”
    竟然是岑颐。
    岑颐进来后根本懒得坐下，直盯盯看着我说：“傅子夜，你果然好狠。”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岑颐大小姐，我说：“岑颐，你总要讲道理，起码告诉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岑颐立刻变得非常的生气：“你竟然还敢问。傅子夜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做过对得起华阳山庄对得起欧阳大哥的事。欧阳大哥救你一命，就算是你已经成了十方城少城主，你也不应该忘了这恩情。可是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傅子夜，你还有没有良知？”
    我忍不住冷笑：“岑颐，我想问你，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做对不起华阳山庄的事了？”
    岑颐叫了起来：“我怎么没有看到……我看到欧阳大哥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你有没有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他救你，你却伤害欧阳夫人。就算是你们之间曾有恩怨，难道你不能为了欧阳大哥放弃这种小事吗？”
    “我不能放弃！”我站得直直的，逼近岑颐，笑道，“我为什么要放弃。岑颐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不要一个人站在旁边说风凉话，谁都明白我娘对于我来说代表着什么。你这话，难道是说要我看在欧阳心救过我一次的份上放过林碧桐？不可能，我既然敢动手，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欠欧阳心的我自然会还，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挡我去找我娘还有调查当年的事。我爹教过我一句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们要是不怕，就尽管来。”
    岑颐看着我，像是刚刚才认识我一样，眼神陌生还带着一点恐惧：“傅子夜，你已经疯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料错，我果然是没有办法跟岑颐成为朋友的。
    “岑颐，你真过分。就为了你的欧阳大哥，你要我放弃我娘……”
    岑颐争辩说：“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再折磨欧阳夫人。她到底有什么错，你非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我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和他说话，我冷笑：“岑颐，你还装蒜。你敢说你不知道林碧桐和我娘曾经的关系，你敢说当年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是谁，你是千金堂的少主，岑师伯和阮师姑的女儿。你们不敢和华阳山庄对着干，那好，我来。我是曲天微的女儿，没有谁比我更有资格调查当年的事。”
    “不是这样的……”岑颐又说。
    他们真的有时候喜欢当我是傻瓜。连岑师伯和大师伯也这样。我知道自己是乡下长大的，没有什么见识，可是我并不是笨蛋。林碧桐难道对我动手真的仅仅是因为仇恨？这理由当时我信了，可是我转念想到她的惶恐，就知道并不只如此。林碧桐恨我，同时她也在害怕。
    害怕我找到真相。所以她才这样着急地要追杀我。
    岑颐摇头，忽然就泪如雨下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根本不知道欧阳大哥有多难过。子夜，只要你放弃，这一切都可以结束，欧阳大哥他们会为你求情的。”
    “我不需要！”我打断她。可能是语气太重，岑颐被我惊得往后退了几步。我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岑颐，不要把你认为对的强加到我身上，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那欧阳大哥哪？”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下了决心，说：“既然他信别人，那也和他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岑颐惨淡地一笑，“是岑颐莽撞了，傅少城主，我告辞了。”
    岑颐转身离开。果然是绝代佳人，连离开的姿势都这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