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月明

41 二三 上


路上我很好奇地问欧阳礼,他就这样走了,义父他们会不会担心。
    欧阳礼大笑说他又不是我,是不会让别人担心的。
    有欧阳礼在,我确实觉得这旅途没那么让人觉得枯燥了。越歌不喜欢说话,于是我一路上都缠着欧阳礼,欧阳礼耐性真是好,我怎么烦他他都没生气过。
    我跟欧阳礼说了阮月暝的事情,欧阳礼想了一想就提议说暂时我们不要去日晚山庄了,既然我想去苏州,不如就先去苏州,为了防止扑个空,我们还可以一路上边走边玩。
    这个提议我是真的喜欢,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又问:“我娘她师傅的祭日,我不去真的好吗?”
    欧阳礼挑眉毛看着我,说:“你真的认为这种事很重要?”
    这嘲笑人的表情真让人郁闷,我只能老实说:“这种事真的好没意思。可是我怕大师伯他们不高兴。”
    欧阳礼摇头说:“反正他们也没有通知你,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我瞪大了眼睛:“可是阮月暝已经告诉我了啊。”
    欧阳礼不以为然:“没关系,我和越歌帮你作证,就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扭头去看越歌,越歌马上就别过脸去了。不过我知道他肯定要帮我的,越歌最听我的话了。
    于是我很高兴地拍了拍欧阳礼的肩膀,说:“欧阳礼,你真可靠。”
    我们就上路了。临走前我听了欧阳礼的话,给连岫去了信,让他来找我。要不是欧阳礼提醒我这点,我都忘了连岫了。这时我就不得不感叹欧阳礼的细心了,他知道如今找我娘的人是很多,可是连我那个城主老爹都在刻意地隐瞒当年的事情,真正在调查其中隐情的人除了我就只有连岫了,所以要是想知道更多,能帮上我的就只有连岫。
    然后我们一边等连岫,一边往苏州去。
    欧阳礼游历过很多地方,知道的事特别的多,每到一个地方他就会讲很多我不知道的趣闻出来。
    于是真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很快就到了苏州了。
    到了苏州,我才知道岑家在这里真的是非常有名,岑师伯在这里建了一个叫白水园的院子,非常的大,听说里面建得像是人间仙境一样。
    这时候,欧阳礼就给我讲了关于这个园子的事情。据说这个园子是十八年前建成的,为的就是当时岑师伯和阮月暝的婚礼,那场婚礼空前的盛大,岑师伯出手这样大方,这样看重阮月暝,当时还为自己搏了一个情圣的美名。
    然后我知道一件事,岑师伯是个高手的事情这件事知道的人比我想象的还少。苏州这边的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园子里住的是普通经商的人家。
    欧阳礼最开始还很没底,说岑师伯如今不在,我们恐怕进去不了。
    谁知道我敲开门,一说我是傅子夜,那门房半个字不多说,离开就恭恭敬敬把我们三个人迎进去了。
    原来是岑师伯早有吩咐,就怕我哪天兴致来潮到这里来了,由此可见岑师伯本人这种兴致来潮的事情肯定也没少干。
    这个园子很大,里面又分成一个个小院子,管家就把我们带进其中一个去了,听说这也是岑师伯早就吩咐好了。
    这个院子叫潜园,我本来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进了园子,欧阳礼就说“原来如此”。
    欧阳礼说:“这个园子种满了菊花,‘菊,花之隐逸者’,取的就是这个意思了。”
    东园这里是菊花,听说还有院子是种满竹子的,还有种满兰花的,欧阳礼说菊花是我娘最喜欢的花,看得出来这个园子并不是传说中仅仅为阮月暝准备的,这个恐怕是岑师伯的所有师兄弟姐妹们都有份的。
    知道这点之后,再想到他们其中的一半已经找不到了,便忍不住难过了。
    我沉默了许久,后来欧阳礼告诉我说,苏州城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事情,而且其中还有很多是岑师伯的产业,也就是说我可以为非作歹了。
    听完欧阳礼说完,我斜着眼睛看着他说:“欧阳礼,要是义父知道你把我教坏了,他肯定会很伤心的。”
    欧阳礼笑说:“不用怕,到时他也不会舍得打你,只教训我一个人而已。”
    听到这里,我真是忍不住又拍他的肩膀:“欧阳礼,你真是个好人。”
    我们临走的时候,管家大伯很好心地告诉我说只要是岑家的商铺,我可以随便玩,想要什么都可以,不用给钱。
    但是,只有个地方我需要止步,就是赌坊。
    在欧阳礼告诉我我娘是个赌徒的时候,我总算明白这是为什么了。我干笑了两声,问欧阳礼:“她赌得怎么样?”
    “听说不是很好。”
    欧阳礼说话是很厚道的,假如他说不是很好,一般就是很差了,我仰天叹道:果然是三娘的女儿,喜欢赌和永远赢不了这点真是惊人的相似。
    我觉得我有必要去验证一下某个叫做宿命的东西。
    欧阳礼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我也这样认为。”
    岑家的赌坊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我那乡下,赌坊就是一个破烂棚子,里面有几张桌子,很多人围在桌子旁边仅此而已。
    而岑师伯家的赌坊,修得像酒楼一样,或者说青楼,当然我没说出来,欧阳礼还以为我没见过青楼。
    欧阳礼的意思是找个雅间,清清静静地赌。我不同意,认为没有气氛,于是越歌在外场给我挤出了一个地方,我被他们两个护在中间,然后开始玩。
    我会玩的很少,于是我们先玩这个猜骰子的东西。猜对大小是一种赢法,猜对大小又猜对单双又是一种赢法,把三个骰子的点数都猜对了又是一种赢法。
    我问欧阳礼和越歌:“你们两个光是听能听出点数吗?”
    越歌点头,欧阳礼却含笑不语。
    越歌说:“少城主想要什么点数属下也可以让他摇出来。”越歌这是在炫耀他的内力了。
    我嗤笑一声:“谁叫你出千的,我才不要。”
    越歌奇怪了,问我:“少城主准备怎么玩?”
    我神秘地笑了:“我先下注,等我下完后你们再下。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既然是赌钱,要是知道必胜就肯定没意思了。于是让越歌当我后盾,要是我输了,就可以用越歌的钱继续赌了。
    我们玩了几把,桌子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他们大概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下注的两个人,一个人必赢,一个必输。
    于是到后来就产生了一种混乱,只要我下注,他们必定要下到相反的一边去。
    玩了一会儿,我就输得没意思了。
    我想了想,问欧阳礼说:“这里有没有其它的好玩的?”
    欧阳礼于是说:“五子连珠?”
    这是棋。我立刻兴奋,心想这回说不定能赢了。
    五子连珠我没玩过,不过听欧阳礼说了我就发现其实这个超级简单,我心想自己围棋下得不错,五子连珠应该也没有问题。
    除了下棋的人,周围的人也是可以下注的。至于这个输赢是怎么算的我却不是很清楚,欧阳礼也说不用担心,他来帮我算。
    我说:“不要押太大了,要是把岑师伯家的钱都赢光了就不好了。”
    欧阳礼很认真地回答我说:“放心,我会押你输的,你尽管输没关系。”
    我转头,看见他的眼神果然很认真,于是我对他说:“你这样说我,我决定了一件事——”我转头看着越歌,说,“越歌,记得押我赢,要是敢作乱的你尽管打我不挡你。”
    越歌也很认真地点头。
    欧阳礼叹了口气,说:“丫头你不要后悔。”
    ……
    真不该让欧阳礼说话的。
    没错,他说对了,我败得很惨,这个五子连珠根本跟围棋没有一点关系。最过分的是他从头到尾一直笑,笑得好太平的样子,一直看着我输了一次又一次。
    他越是平静,我就越是气愤。
    要不是最后赌坊的人叫我说:“这位姑娘……”我还扑在棋盘上打死不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看起来很简单,为什么输的总是我。
    于是我很没好气地回敬那个人说:“干什么?”
    那个人带着笑,可是笑容很假,他说:“姑娘在进行下一局之前,是不是应该把钱先给了。”
    我头也不回,说:“越歌你给他。”
    越歌说:“已经没有钱了。”
    我惊了:“刚才不是有很多吗?”
    越歌的语调一点起伏也没有:“可是现在没有了,不光这样,少城主,我们还欠了一百两。”
    ……
    一百两,当年本姑娘的身价也不过才八十五两。
    我不信:“怎么会这么多?”
    越歌说:“少城主你已经玩了十六局了,一局就是三十两。”
    我怒目看着欧阳礼:“你不是在帮我算吗?”
    欧阳礼说:“我确实算了,欠了一百零九两没错。”
    我就知道欧阳礼这个人不可靠,我发狠了说:“反正我是没有办法了,欧阳礼你要解决这件事。”
    欧阳礼笑得眼睛弯弯:“又不是我赌钱,为什么要我来解决。”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见死不救!我傅子夜真是识人不清,居然信了这样一个人。
    “欧阳礼——”我很严肃地说,“这不是小事,要是让师伯知道了恐怕不好,欧阳礼你见死不救很丢义父的脸。”
    欧阳礼笑了,戳我脑袋说:“小丫头——”
    我保护好自己的脑袋,躲到越歌那边去。
    欧阳礼无奈地叹了声,对那赌坊的人说:“钱我们现在是没有了,但是……”
    欧阳礼话还没有说完,围观的人当中已经有人叫了起来:“出来赌,就要输得起,啰啰嗦嗦什么。”
    “……我并没有说不付帐……”
    结果欧阳礼那不紧不慢的声音被淹没在周围人的议论声中了。
    “看他们穿得不错,竟然还赖账……”
    “也不想想这是哪里,岑家的赌坊也敢惹。”
    “……”
    这群人好聒噪,我皱眉说:“喂喂,我们没说要赖账……”
    “没钱什么都不用说了。”
    “……”
    “你以为你们是十方城啊”
    “……”
    这回我是真的生气了:我又没说要赖账,又不是欠这群人的钱,他们这么激动干什么。而且……最过分的是在这种时候还无缘无故提到我们十方城。
    我腾地立了起来,大声冲那个人叫:“又关十方城什么事了,没事的人滚一边去!”
    我突然站起来,把那个人吓了一跳。他不由自主退了两步,嘴里面还说:“这么凶,肯定是十方城的人了,只有十方城的人才想你们这样……”
    我冷笑了一声,说:“你胡说八道!十方城有城规的,要是真的有十方城的人赖赌帐,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
    “少城主!”越歌连忙叫我,看样子他已经被气得不轻,那跟我老爹的冰冷程度有得一拼的小眼刀已经刷地丢向那个人了。
    越歌满身的邪气,只要是人大概都能看出来。被他这一瞪,那个人被吓住了,连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了:“我……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十方城也和十方城有关系。我告诉你这里是南方,小心……你们小心被抓起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笑,这里是岑师伯的地盘,我倒是想知道到底谁能动我。
    我扬起下巴一笑:“好啊,尽管来试,我还就是十方城的人了,有什么花样你使出来就是了。”
    我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越歌倒是很平静,可是欧阳礼已经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这时倒是没人说话了,赌坊的人慢慢走过来,表情仍然不变:“不管姑娘是不是十方城的人,这钱还是要付的。”
    果然岑师伯的人是不一样的。我看他态度还不错,于是说:“好,我给。但是本姑娘现在身上没钱,我回去拿。你要是不信,我就把这个人留下来给你当人质。”
    说着,我右手指向了欧阳礼。
    欧阳礼咬牙,仍然还是生生忍下气,说:“我就知道……”
    明知道我有仇必报还来惹我,欧阳礼的心机真是不值得人期待。我很遗憾摇摇头,对那赌坊的人说:“怎么样?”
    赌坊的人笑了,说:“当然没有问题。”
    我想了想,忽然问他道:“我可是十方城的人,你一点都不怕吗?”
    那人笑了一笑,说:“小人倒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十方城的人,不过倒是没有见过真的。不过不管是不是十方城的人,总是要欠债还钱的人,对吧?”
    说着,还很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是十方城的人。
    但是听到他说的话这样的聪明,我真是为岑师伯感到欣慰。
    本来这个时候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只要我带着这个人进了岑家的院子,说不定他连赌债都不敢要了。虽然等岑师伯回来后我是免不了要受一番奚落,但也总比这样要好。
    结果,忽然人群中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欧阳二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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