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风铃

第38章


说完,他又掏出一叠报社记者、编辑的名片,对经理说,“相信这些名字,你不陌生吧?”
那位经理还算识相,口气开始软下来:“那好吧,请江先生多包涵!”说完叫小姐如数退还了200元押金。
江涛得意地牵着梅的手从职介所出来,这是他在深圳办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两人手拉手进了电梯,梯内无他人,梅激动地在江涛脸上偷袭了一个吻,娇嗔地说:“讨厌,冒充丈夫,也不脸红!”她发现江涛脸上留下了清晰的唇印,又连忙掏出纸巾为他擦干净。
“我不这样说,人家会买账吗。在深圳谁认识谁呀,何必当真!”
“当真是你的太太那才幸福呢!”梅含情脉脉地注视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魅力四射。
两人搭车回到酒店,梅希望与他再聊聊。
江涛摆了摆手,解释说:“这几天我都说在公司加班,引起了肖娴的怀疑,她知道我是极少加班的。”
“你那么在乎她——我恨你!”梅忽然抽出手哐当一声掀开门,“请”江涛走……
第九节
元宵节这天,梦雪已从四川返回深圳。江涛到布吉关口接站,看到梦雪和老乡阿月、阿兰在一起。
两人半月未见面,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眷恋感。现在家里有妻子,江涛只能安排梦雪与老乡一起住几天,到时再接她回家。
元宵节是中国的情人节,梦雪又刚回到深圳。江涛和梦雪来到洪湖公园,在湖边柳阴下的草坪上坐下来,面对碧波荡漾,波光粼粼的湖水,促膝细语,滔滔不绝。
“路上顺利吗?”江涛关切地问。梦雪想起一路的艰辛,早就想找个人倾诉,一旦开口就像泄洪的水库,滔滔不绝:
去的时候坐长途汽车,拦截的交警是五里一岗,十里一哨,一路上罚款:超载呀、灯光不亮呀、车身太脏呀、操作违规呀、证件不齐呀……罚得司机手都软了!开始还据理力争,到后来都麻木了,交警说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天女撒花,一路撒过去。最终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罚没费用全都摊派到乘客身上,难怪一张汽车票,比火车票贵好几倍。
回来时,坐火车比汽车便宜得多,但那艰难程度超出人们的想象,捡了一条老命回来算是幸运。我和阿月、阿兰相邀一起返深,路上也有个关照。本来从自贡出发,可以在内江市上车,但我们担心不是起点站,上车不方便,又没有座位。我们只得买成都起点站的车票,好在有熟人帮忙,从工作人员的值班室直接进入车道,免除了从候车室挤车的艰辛,顺利登上成都至广州的火车。
列车从成都开出,一路靠站,一路加人,只见人上车,不见人下车,经过几个小城市,车内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到了重庆,火车过道上、厕所内、车厢连接处,就像叠咸鱼般地堆满了人,整个车厢像凝滞的臭水潭,没有一点流动的生气。
第二天,列车进入湖南,人多得连车门都打不开。列车停靠株洲站时,站台上挤满了肩背被盖,手提行李,南下寻工的民工,比肩接踵,人山人海,列车员根本不敢打开车门。
一些焦躁的民工,等得不耐烦,硬是用扁担、砖块砸烂车窗玻璃,拔开刀刃般的玻璃残片,从捅开的窗口硬爬进来,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而入……
车厢内人压人、脚踏脚,指责声、谩骂声,以及茶台断裂声,汇成一片,整个车厢嘈杂不堪,呜呼哀哉……吓得我们每停靠一个站,都不敢把头靠在窗口,更不敢开窗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生怕旅客破窗而入。
二十多个小时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大家只能用自带的水果、年糕,抵御饥渴。但二十多小时不拉撒,是绝对憋不住的。
春运期间,列车经常临时停车,男士们便启开车窗,掏出“枪杆”对外扫射,随着窗外冷风吹来,一股浓烈的尿臊气灌进车内,呛得人透不过气。
我们邻座的一位男士,实在憋不住,半夜里启开窗子撒尿,大概是当着众多女士的面害羞,精神高度紧张,十几分钟排泄不出来,急得全身膨胀,满头大汗……随着“呜——”一声长鸣,列车启动,只得失望地放下车窗,等待下一次临时停车。
他的妻子、老乡看了也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幸好又一次临时停车,那位男士叫妻子和老乡,一人拉一只手,把他从窗口垂吊下去,落到地上方便,等彻底泄了“包袱”,再由妻子、老乡接手,从窗口拉上来……
坐在我身边的阿月,见那男士轻松了,好生羡慕,轻声对我说:“梦姐,我也要下去方便!”
我们正要仿效那位男士,刚打开窗,列车已徐徐启动——好险呀,差点把阿月抛在荒郊野外!
“梦姐,我实在憋不住,怎么办?”阿月脸上直冒热汗。
我看看周围,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天已经亮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孩怎么好意思当众撒尿呢?
人的智慧总能超越困难。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对阿月说:“我和阿兰披上衣服站起来,围成小圈,你蹲在我们脚下用塑料袋接尿。”
阿月听了眼睛放亮:“这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我和阿兰披衣站起来,阿月脱下外衣遮住下身,蹲下身对着塑料袋,“哗啦啦——”地放“包袱” ……几分钟后,她才缓缓起身,像是卸下千斤重负一样,张开嘴深呼吸。
阿兰打开窗户,阿月将一袋黄液扔出窗外——脸上露出少女羞赧的红晕。
下午列车终于到达终点站广州,比正点时间晚了6小时。我们收拾行李随人流涌向出口,眼前的广州站又脏又乱,嘈杂恐怖,像联合国难民收容所:出站的、接站的、买票的、倒票的、介绍旅馆的,人人行色匆匆,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猎物。
在拥挤的人潮中,少不了手眼不停的偷儿们。耳边不时传来“抢袋啦”、“割包啦”、“抓贼呀”的呼叫声……我们三人高度警惕,肩挨肩地挤出人流。
我去售票大厅打听返深的火车票,但早已售完。票贩子手头有大把的票,每张要加50元手续费。
我们决定坐汽车返深,好不容易挤到对面长途汽车站,不少贴有“广州——深圳”牌子的汽车,向我们身边开来,售票员站在车门口,异乎寻常地热情吆喝客人上车。
我们挑了辆刚从停车场开出来,上面标有“广州——深圳”的大巴迎上去,被站在门口吆喝的售票员连推带拉地拽上车。
我们怕被宰,先问实票价,回答说50元。我们觉得不贵,便放心地坐下来。我们三人并排坐着,付过款后,闭目养神,期盼早点回到深圳……
“到站了,请下车!”司机叫道。
我们被叫醒了,睁眼一看,才到太平站。
“大巴就到太平,要到深圳自己换车!”司机说完换了块“广州——太平”的字牌。
“冒搞错,到太平收我们50元!”旅客愤愤不平。
我们三人对这地方一点也不熟,只得随车上的旅客站在路边等车。
一辆中巴开来,售票员举着“太平——深圳”的牌子吆喝道:“深圳、深圳,每人30元!”
我们一行人都上了车,把车厢挤得满满当当。售票员脸上露着笑容,从后排依次向前,挨个收钱,大把钞票把腰间的钱袋塞得鼓囊囊。
我们三人仍然坐在一张椅子上,阿月说:“梦姐,我们现在可以顺利到深圳了吧?”
“上帝保佑,但愿不再折腾!”
中巴开了还不到一小时,突然拐进一条小路,停在路边修车铺门口——
售票员对车内乘客说:“唔咳,车子抛锚,愿等的就留下来,不愿等的自己搭车先走——钱冒得退!”说完同司机溜进修车铺,转身不见了踪影。
车铺内走出两个彪形大汉,装模作样地打开车盖,手里连工具都没有,哪里像修车的。其中一个说:“你们赶快找车回深圳,这辆车到天暗也修不好!”
“修不好,就得退我们钱!”一位顾客怒不可遏。
“谁收你的钱,你找谁退去,我们只是修车的!”大汉有些幸灾乐祸。
“我们要投诉你们!”一位顾客煞有介事地掏出记事本,记下了车牌号。
“你们去投诉吧!投到明年也没人理你,这车本身就是假牌。”大汉根本不当一回事。
“算了,还是赶快找车回深圳吧,不然就要在路上过夜!”一位和事佬说。
大家嘴里嘀咕,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下车,再返回到公路上等车。
不到5分钟,身后就传来汽车启动声——那辆“抛锚”的中巴,沿着小路开走了,我们气得直跺脚!
太阳西垂,日光暗淡,我们心里越发焦躁。
迎面来了一辆去布吉、深圳的中巴,我拉起阿月、阿兰就上车,也不管受不受骗,慌不择车,听天由命——我们不可能在路边过夜!
车厢内加上我们刚上车的人,也才坐满了一半,开了不到一个钟,中巴又忽然停车——
司机说:“我们在这等猪仔,一会就走!”
“等猪仔”?我们不明白什么意思。
旁边顾客解释说:“就是等其他车上的旅客,凑齐到一辆车内再走。”
一刻钟后,另一辆中巴靠近我们的车停下来,十几个被当作“猪仔”的乘客,“卖”到了我们车上。
车厢内差不多满座。司机这才加大油门,上了高速公路……
一小时后,中巴总算到了布吉关,眼看就要到深圳了,我们有一种胜利在望的期盼。
司机叫我们自带行李,下车验证过关。我们下车时,特意记了车号,以便过关之后,能顺利找到车。
我们验证出来,停车场上摆满了大小车辆,但怎样也找不到那辆尾数759号的中巴——那辆车根本就没有进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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