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郝爸爸带着大部分人参观孩子们的宿舍，讲述他们生活趣事，一路笑语欢声。晓飞雅梦四人留在大教室，跟孤儿们玩游戏；见面时的冷漠气氛很快烟消云散，因为孩子们永远是天真可爱的，不论在任何环境中。他们摆出标准的POSE，笑得昭芳直不起腰来，俄而，她拉住一个大眼睛的女娃，蹲下来，教她摆弄眼睛的技巧。 有个小孩儿抱起晓飞的腿，仰脸央求道：“大哥哥，唱首歌。”晓飞疾呼：“大哥哥五音不全，唱歌会把小孩子吓得长不高——”他手指路璐和昭芳“——那些大姐姐们唱歌才好听呢，谁听到她们歌声，谁就会越长越漂亮，越来越帅气。”所有人呼啦围住路璐三人，昭芳哼着鼻子道：“朱晓飞，都是你闯的祸，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晓飞装作没听见，拿出手机，给她们拍照，静听三人一曲唱罢，又接一曲。
下午，雪变大了，社员跟孩子们一起吃完饭，等候待客厅中进餐的团委领导，乘车返校。不料，一位领导腆着肚子走出来，道：“因雪变大，团委临时决定，与孤儿们共度元旦，明日下午回校。”
郝爸爸特别地出资，建了一座贵宾楼，以防来客遇到坏天气，不能及时返回。傍晚，他给红烛爱心社的全体成员安排完住宿，离开了，孩子们也早早回到宿舍，有相应人照看。晓飞望着窗外纷扬的大雪，古镇中的松柏、灰瓦房顶覆盖着厚厚的雪被，整个世界都亮彻起来。空中传来簌簌的声音，没有一丝凉意，反而浑身暖暖的。勇力从他视野穿过，像条夹住尾巴的狼，一溜烟儿，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晓飞转身，斜躺在床上，头枕双手，若有所思，手机响了。是雅梦打来的，约他到楼下聊天。
楼下门口临对一条青石路，两旁松竹林立，亮着几盏路灯。雅梦手持一把粉色伞，银装素裹，见晓飞下来，嫣然一笑，脸上嵌有两个深酒窝，晓飞不由得想起去年王老师邀他去过年，西子在门口等他的情景，那时也下着雪……
晓飞开口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纷纷，雪中行怎样？”
雅梦说：“正合我意，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呵，猜一猜雪还有别的名字吗？”
晓飞道：“梨花算吗？我有诗为证，‘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雅梦道：“此外还有——”晓飞打断道：“我再说一个不雅的，被子。”
雅梦不解地望着他，晓飞解释道：“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哈。”
雅梦笑道：“还有玉龙、花尘、银粟……”
两把伞飘移在飞扬的像鹅毛一样的雪絮中，整个古镇仿佛秋后的芦苇荡。两个人谈了半天的风雪，雅梦问：“晓飞，见到这些孤儿作何感受？”
晓飞眉头紧锁，“他们失去了父母，有幸被孤儿院收留，我真的好希望这些孩子们能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被当成异类群体，束之高阁，供人参观。只可惜我们没有多大能力照顾他们，看一次心痛一次，看多了，就舍不得他们，这次旅行让我知道，这个社会有好多不幸的人需要呵护，郝爸爸应算是我们的榜样。”
雅梦赞同道：“你说得对。晓飞，不瞒你说，我也是早年丧失双亲，更能理解这些孤儿们成长路上的感受；我叔婶收养我，供我上学，相比这些孩子们，我觉得很幸福了。”
晓飞望着雅梦冰清玉洁的脸庞，宛若云游梦中，道：“我也为你的幸福而高兴。”
雅梦激动不已，“晓飞，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晓飞怅然道：“说实话，你就像我喜欢的人。”
雅梦眼圈噙着泪珠，内心的感情如洪流涌动着，翻滚着，冲垮了她遐想中曾与晓飞分隔两端的万仞墙，语塞地说：“晓飞，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顷刻间，晓飞清醒过来，意识到受了皑皑白雪欺骗，蓦地发现，雅梦把他逼到深渊边沿，他不敢往下跳，看着她深切期待的眼光，道：“雅梦，我们是朋友。”
雅梦如冷水泼头，“你——你一直拿我寻开心，你——你一直这么油嘴。”她眼圈含泪，转身而跑。晓飞在她身后大喊：“雅梦，我不是故意的，请听我解释。”雅梦头也不回，消失在大雪中。
晓飞泪水夺眶而出，“你何曾体味过我的感受，我爱护你，怎能把你当西子的影子？你不明白——”他像个孤魂，游荡在青石路上，后悔适才头脑一热，嘴巴吐露太快，应该追上雅梦，跟她讲清楚。良久，晓飞感到身子微寒，怕像月前一样，冻得发烧，快步往回赶。
接近门口，他见路璐手持雨伞，兀自站着，凝望青石路。晓飞忙上前问：“路璐，天这么冷，你呆在这里干吗？”
“哦，我去你房间找你，发现你不在；来到门口，正碰见苏雅梦，问她见过你没有，她头也不抬地说，你在路上，我就在这里等你，她好像不高兴，你们俩怎么了？”
晓飞撒谎道：“她也是孤儿，今天看到孩子们，触景生情，有些伤感。”
路璐说：“那我们明天离开这儿，她就不会伤心了。”
晓飞问：“对了，你找我有事？”
路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盒，道：“给你买的牙膏牙刷。”晓飞见她擎伞的手冻得通红，紧紧地握住路璐冰凉的手。
路璐笑道：“你的手心真暖和。”
晓飞说：“进门来，我也给你暖暖那只手。”路璐高兴地放下伞，将两只柔软滑腻的小手伸进晓飞的手掌。晓飞道：“路璐，谢谢你。”
路璐道：“谁教咱们是老乡。”
他们上楼，沿走廊经过Mary的房间，门关着，窗子里黑乎乎的，传出尖叫声“Oh，My God，勇——力”。晓飞想起上午下车时候，勇力和Mary勾肩搭背的场景，一阵恶心，拉住路璐，匆匆走开。
第二天，社团成员跟孤儿们大开Party，雅梦昭芳跟孩子们闹成一片。晓飞想找个机会，跟雅梦好好聊聊，始终未得。下午，雪停了，西边的天空被太阳染红，柔和的阳光点点滴滴，闪耀于雪地，一派红装素裹的世界。红烛爱心社全体成员准备返校，郝爸爸带领孩子们欢送，有的孩子竟然流出眼泪，拉着路璐的手问她，啥时候回来？路璐难过地说：“以后姐姐有时间，一定回来看你们，你们要乖，听叔叔阿姨的话。”晓飞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看看雅梦与昭芳，无语。四人仍然乘一辆车，晓飞和路璐靠在一起，他看雅梦与昭芳有说有笑，嘴巴对肚子说：“女人真是难以捉摸的动物，希望雅梦别往心里去，我喜欢你这位朋友，却不能接受你的爱恋。”三辆校车沿途杀出一条“雪路”，先到达老校区，下车时，晓飞和路璐对雅梦昭芳道：“再见，有事电话联系。”她们俩一个点头，一个挥手。
校车抵达新校区，雅梦回到寝室，独自站在阳台，默默地任眼泪下流，她既悔恨自己言语冲动，明知没有结果的事，为何还要强求？又痛恨朱晓飞捉弄她，怪自己：为什么傻乎乎地想他念他，见到他后不能自已。她擦擦眼睛，倚窗遥望雪白的世界，取出横笛，吹起那首响彻心扉的《妆台秋思》，对家的深切思念，常常能治疗她精神上的创伤。
昭芳不辞辛劳地跑到雅梦的寝室，方才，她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因为早上逗小孩儿玩时，被他们往衣服上甩了一把鼻涕。她看见雅梦在吹笛子，打断道：“都过了一年了，还吹这首老掉牙的曲子——走，咱们去楼下广场，听说晚上那里放烟花。”
“不去！”
“喂！你今天咋了？从孤儿院回来时，一个劲儿地拉住我，现在又不理我，我哪里惹你了？”昭芳气呼呼地说。
“我心情不好，不关你的事嘛，你别生气。”雅梦温柔地说。
昭芳抖抖手，跺跺脚，“算了，算了。如果生你气的话，估计我早给气死，坟头都冒草了。前些天艺术灵感与我邂逅，我写了一首《三人吟》的曲子，走，去练功房教你。”
雅梦问：“为什么取名《三人吟》？”
昭芳狡黠道：“我，你，还有嘿——，不是三人吗？”
“不行！换个名字。”
“好啦，不逗你了。孔老二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那么三人就是三师，三为虚指，是多的意思，因此，我这首曲子是献给全天下老师的。”
雅梦莞尔，“好啊，去练功房。”
第三十三章 黄超求爱
回寝室的路上，晓飞惴惴不安，怀里像揣只小兔子，握着手机，想给雅梦打电话，解释清楚，却不知如何开口。进得门来，室内空空，书桌上躺一封信，王老师寄来的，悲喜交加，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打开。
“晓飞：
见信如面。
……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学时代，你埋头苦学，如今有了接触外界、开阔视野的机会，要好好把握。现已成为师范生，老师想对你说，选择是一瞬间完成的事，接受本是一个渐变的过程；既然走上这条路，就要排除求学路上的阴影，老师相信你能做得到。人生的精彩在于真真正正地活过，不论出身贵贱，不论职业高低。凭你从农村历练出的毅力品质，定能抵制社会不良风气，老师会期待着你变成更加成熟、更加优秀。老师深信，你身上有一生不变的东西，而这些，恰是别人没有的……
……西子怎舍得不理你，你我共同走过的，是人生最美丽的风景。
我对于现在的婚姻生活很满足。
天气冷了，多穿衣服，照顾好自己。玉兰花会开，红橡树常在，西子对你有信心，我们还会见面的。”
晓飞一口气读了三遍，心潮澎湃，提笔想写回信；又想，一定要再看几天，把每一字都背熟，再写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