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叹！城市的独生子女哟——餐厅的饭太难吃了，放假后，厨师们也心不在焉，拿咱们当猪养活。沉思叫我回家，晚上电话联系。我刚刚办理了情侣卡。”他举着手中的卡片道。
“我送你去车站吗？”
“嘿，沉思已说过送我，就不用你了。”黄超防患于未然，生怕沉思在回来的路上，跟晓飞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断然拒绝。
黄超走后，晓飞呆在静静的寝室，思前想后，辗转到后半夜才睡着。次日醒来，太阳一竿子高了，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不暖和，看到眼里，却能提高精神的热度，给人抵御寒冷的信心。他想起，今日下午图书馆就要闭馆，起来，赶到餐厅吃了两口东西，去图书馆借书。晓飞来到门口，狠狠吸足了气，一头扎进去。记得与崔永元第一次进图书馆时，被里面散发的潮湿、陈旧的书香熏得晕头转向，永元分不清东西南北，痛苦地捂住肚子，要晓飞帮他找厕所，晓飞道：“图书馆空气不流通，你闻到哪里骚臭味浓，那儿必定是厕所。”永元心急如焚，提着鼻子找厕所而去……
晓飞在书架旁检索书目，听到对面传来女孩尖细的笑声，很熟悉，却猜不到是谁。转过去看，竟是庄子和罗青吟，他们俩面对面，无所顾忌地说笑。晓飞恶作剧，嚷：“老庄，哈，你昨晚没在宿舍，我以为你回家了。”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抬头看晓飞，青吟的脸腾地红了，手足无措，经常晒太阳的牙齿也给嘴唇包裹得严严实实，庄子支支吾吾，半天未讲出话来。青吟说：“我昨晚身子不舒服，要他陪我去医院了。”庄子呼应道：“去……去医院了，我今天回家。”他们俩恢复正常，问晓飞啥时候走？晓飞随便说：“过些天。”他晃了晃手里的书，说：“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庄子愤愤地看晓飞离去，恨不得眼睛射出火光，把他烧成炭。
晓飞出来吸了口新鲜空气，将刚才的事一股脑地抛掉，心中默念：还要坚持昨晚的决定，找个兼职工作，赚些生活费。
第三十五章 寒假留校（2）
下午，他东拐西绕，来到一家名叫“中林酒店”的门前，门口写着“招聘员工若干，男女不限，大学生优先”。晓飞抬头看，酒店共两层，装潢古朴，野兔子毛的颜色。他见门口站着两名礼仪，女的，周身黑，眼睛瞪得溜圆。他想到村里跑章致富的张大户，他的门前也有两尊黑狮子，威武雄壮，小时候他每次经过那儿，吓得哇哇哭；二女的威猛不逊于雄狮，晓飞壮胆走到近前，其中有一名圆脸浓眉毛的礼仪，她洞察了晓飞的来意，问：“来酒店应聘的吧？”晓飞说是，女人说：“来，跟我到采购经理那儿去登记。”女人拉门，带晓飞进入大厅。大厅装饰雅致，美轮美奂，响着让胃口大开、食欲倍增的音乐；正是吃饭的时候，许多人喧嚷着，戳筷子声、碰杯声不绝于耳。穿过大厅，女人使劲儿推开一道小门，进入后堂，晓飞紧随其后，不料，那门啪地一声反弹回来，差点撞倒晓飞，他疼地喊叫，感到鼻子凉凉的、黏黏的，一摸，一把血，引得吃饭的人往他这里看，见晓飞染成大花脸，哈哈直笑。女人闻声回来，一手撑门，一手拉晓飞进去，说：“以后进来时小心些，这道门上了簧。”她从口袋掏出卫生纸，给晓飞擦血，晓飞接过来道谢，用力抹了一把，血迹犹存，要命的是鼻子还像小泉眼，往下冒血，他着急地揉两个纸团塞进鼻孔；虽然两只鼻孔比平时粗了好几圈，却还需借助嘴巴呼吸。晓飞走着，拢目细瞧后堂，黑蒙蒙的，有股油烟的呛味儿，旁边站着十几名传菜员，身着红衣服，像饥饿的小鬼盯着他，很奇怪来人的鼻子上生了两个“脓包”。路过厨房门口，传来乒乒乓乓地切菜声，能听见火苗呼啦啦地燃烧。女人沿楼梯走向二层，楼梯黑洞洞的，本来很窄，还摆着一排大大小小的油罐，女人踮起脚，灵巧地像袋鼠，麻利地跳到二层，回转身形，对仰望她的晓飞讲：“上啊。”晓飞借着不知从哪里漏出来的微光，寻得落脚点，迈腿向上冲，抬脚时感到无比沉重，才知道，台阶上堆积满油渍，犹如胶水，粘住鞋底，难怪礼仪跳着芭蕾舞上去，晓飞怨她不提醒自己，两手提裤子，踮起脚，往上窜。拐弯便是采购经理办公室，门口拴一只尖嘴尖脑的白猫，毛已熏成灰色，正埋起头，无所顾忌地拣炒米饭中的火腿和鸡蛋吃，尾巴撅得直直的，宛若比萨斜塔，末梢给烟头儿烧掉一撮毛；这猫酷似一只大老鼠，或是猫与老鼠爱情的结晶、杂交的产物。晓飞没心思研究这些，想象这黑暗世界的“阎王”该是何等模样？人们都说富有爱心的人喜欢养狗猫，不知道这只狼狈不堪的猫的主人爱心指数几何？礼仪推开门，对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道：“邱经理，给你带来一名应聘的。”邱经理是酒店的采购员，脸像块贫瘠的碱土地，身子消瘦得像干柴。他正在核对账本，右手掐根烟头，冒着青烟，屋顶飘荡一团青云。邱经理看看晓飞，吞一口烟，吐一口雾，对礼仪道：“知道了。”礼仪转身退出。他满目安详，问晓飞：“鼻子咋流血了？”晓飞苦笑，“进门不小心撞的。”邱经理也笑了，幽默道：“你一进酒店就中了红彩头，看来与我们公司有缘，打算做什么工作？”晓飞说：“随便安排，我不怕吃苦吃力。”邱经理问：“大学生吧？”晓飞嗯了声。
“男学生来我们这都在后堂干活，过年这段时间，服务员缺得紧，你长得不错，去大厅当服务生吧。工资按天计算，一天二十五元，过年两天一日两薪，管吃不管住。你们是学生，上白班就行了，用不着倒班。早九点半上班，晚九点半下班。愿意的话登记，填一张表就OK。”晓飞答应，取了邱经理一支笔，就着一张椅子填写。此时，进来一名眉清目秀的男孩儿，也是来应聘的，就听邱经理感叹：“今天真是奇了，来的全是帅小伙子。”门外那只猫喵喵叫，仿佛回应主人的感叹。男孩领了表，蹲下来，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写。两人填毕，交给邱经理，他说：“你们两名服务生明天就来上班，直接去大厅找小张，她是你们的大堂经理。还有，明天早上九点开饭，别来晚了，出去时，请走后堂的员工通道，以后也是；不要以为你们是大学生，就比其他员工高般，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谁干的好，过年就有红包——”忽听一女人奶声奶气地叫：“邱经理，明天采购时外加五十条牛鞭，三十只乌鸡。”
晓飞回身向外看，一女人探出半截身子，像传说中挂在墙上的“美女蛇”，向屋里窥视。她见回头率百分之百，被自己的美貌慑服，笑靥如花；不过这花不是蓓蕾初放的花，而是花谢以后，又拾起来散落的花瓣，粘绑在花柱上，靠外力维持不败的花朵。邱经理答应道：“哦，小张啊，我知道了。”晓飞心想，她就是大堂经理喽。张经理收回上半身，不见了影子。邱经理想不起方才讲到哪里，也没有过渡，说了句结束语：“你们下去吧。”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晓飞对男生道：“我叫朱晓飞，H师大的。”
男生道：“邵世杰，W师大的，远比不上你们H师大有名气，你们是免费大学，我猜你是免费师范生吧？”
晓飞说是。邵世杰说他学美术，今年才读大学，学校半月前就放假了，他在家呆着无聊，赶一百多里路，来城里打工。晓飞简略地对他说了自己的情况，路过厨房时，世杰提醒他说，“你的脸——”晓飞想起鼻子上还塞着两团纸，他去水管旁清洗。张经理和一个戴高帽子的厨师恰好从他身旁掠过，争吵着，张经理道：“员工吃的米饭怎么能与客人的一样？”厨师道：“好了，真烦人！听你的。”
晓飞与世杰绕路来到中林酒店大门前，世杰说：“向右三百多米有个站台，向左一百多米也有一站台。”他问晓飞去哪里乘车？晓飞计算了车站数，向右要交一块钱，向左要交两块，说：“我向右走。”世杰道：“我在离酒店五百米处租了一间房，以后带你过去。”两人就此分别。
晓飞在路上走着，突然想起之平哥，思量：明天开始忙了，趁傍晚有时间，去他家看看。他到了站台，搭乘了一辆经过之平家的公交车。下车，来到他们家，嫂子艾昕热情地迎接他。她说，路璐上午被他们送到火车站，正在去泰安的路上。晓飞见屋里已装修得十分亮丽，与上次来时大不一样。之平得知晓飞寒假留校，当了服务生，说：“以前一直泡在学校，如今有机会历练历练，挺不错的。”他说，因为刚当上省台记者，过年只给三天假回泰安，若晓飞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晓飞谢过，说：“我会的。”他在之平家吃了晚饭，嫂子艾昕嘱咐晓飞：“一个人在外，万事小心，累了张口跟经理请假。”他感激地一个劲儿点头。
到校门口，晓飞一个人走在静静的校园，没有风，冬天冰凉的空气吸进肺腑，沁人心脾，头脑更清醒了。晓飞想，连日奔波，今天终于找了份工作，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脚步变得轻快起来，这应算是我走上社会舞台的第一步，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可以大胆地去做了。来到公寓楼，晓飞把找到工作的消息告诉周大伯。他问晓飞：“晚上啥时候回来？”晓飞道：“晚上九点半下班，吃完饭，乘公交车到校；夜里车开得会快些，主要是走路浪费时间，十点半能到寝室。”周大伯道：“学校规定晚上十点半关门，我看你算时间够紧张的，给你留门到十一点，在酒店饱饱地吃完饭，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