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得，也算你救了我一命，给你五十吧。”
女人接钱功夫，晓飞蹭蹭地跑到外面，却见大门上了锁；又跑回来，女人已穿好衣服，倚在卧室门口，盯着他，右手夹着烟，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一张十元钞票，“我们有行业规则，不能贪污嫖客身上一分钱，除非，他们自愿给小费。”
晓飞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钱，怒道：“我不是嫖客，也没资格给你小费，我只想问你，出口在哪里？我要赶着去上班。”
女人手指一条狭窄的小道，“沿着它走，转到最东边，有扇打开的小门。”
晓飞说：“那我不是要迟到了？”
“所以，你要加紧跑喽。”
晓飞跑了两步，停下来，冲白净女人道：“谢谢你昨晚照顾我，我会在这里记住你的。”他指着自己的肺说。
女人守着门口，格格发笑，眼看晓飞远去，一缕朝阳斜映在她的脸上……
第四十一章 纵酒悲欢（4）
腊月二十九，晓飞收到王老师的第四封来信。她信中提到，顺利地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她很欣慰已为人母。王老师对晓飞留校打工勉励道：“相聚并不意味着天天在一起，只要情意深笃，即使相隔万水千山，心也永远在一起。”晓飞读罢，感动良久，为王老师成了妈妈而高兴；又产生一阵失落，他苦苦依恋的人早已有了家庭，而他心头却无法舍弃这份眷恋；任时光荏苒，我愿孤独终生，只为守候那份情。晓飞不敢想，王老师真的会使他依恋一生，但他相信，只要西子还给他写信，他心中的炽热绝不会降温。晓飞手捧信件，看着来自故乡的红色邮戳印记，想：信真是古老而伟大的发明，它带给双方悠悠期待，如同盼望阳台上的花开，透过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她满含关爱的心；打电话则不同了，说过的话像刮过的风，平静下来，什么都没了，连点寄托的东西也无处可寻。明天就要过年了，下午时候，中林酒店举办欢度春节的宴会，看来参加不成了。因为周大伯给他信时说：“晓飞，你晚上要上班，我们俩的年夜饭改到三十下午，中午下了班，你过来就好了。”
第二天，上午没有多少人吃饭，整个大厅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桌布一律换成大红色，连背景音乐也变得欢快起来。年夜饭提前十几天已经预订完了，都在晚上七点后开宴，因此，七点前的下午时间，店里很清闲，董小姐组织了一场员工过年宴会，以吃饭为主，穿插娱乐节目，意在调动众人的积极性，为晚上的年夜饭大战鼓舞士气。上午下了班，晓飞对世杰说：“下午的宴会我不去了，回宿舍跟楼管一起过年，听传菜员说，董小姐给员工发红包，我那份你带领吧，不过我回来了，你一定要还我。”
世杰顽皮道：“不怕我贪污了？”
晓飞说：“随便，我只在乎那张红纸——喜庆。”
世杰嘿嘿直笑。
晓飞从酒店回来，进了周大伯房间，只见桌子上摆满菜，酒壶里烫着酒，周大伯正在厨房下水饺，一个个扑通扑通丢进去，水饺就像跳水运动员，不久浮上水面。晓飞说：“周大伯，你做菜的手艺比酒店的高帽子厨师还高。”周大伯笑道：“你小子就捧吧，咱虽然比不上厨师，周大伯也不自吹，我这一辈子对得起这张嘴巴。”晓飞走到周大伯身旁，大伯只顾下水饺，问：“晓飞，猜猜我包的啥馅儿水饺？”晓飞透过蒙蒙水雾，向锅里望了望，假装用鼻子深吸气，“嗯哈，大伯，韭菜鸡蛋和猪肉大葱两种馅儿的。”周大伯惊奇地看他，说：“你小子的鼻子还真灵！”晓飞一脸诡秘，说：“大伯，请向锅里看。”周大伯低头，禁不住笑了：“呀，水饺皮擀薄了，破了好几个！”
水饺熟了，盛上来，老少二人就坐，晓飞给周大伯倒了一杯酒说：“大伯，这半年来咱们有缘相识，承蒙你的照顾，我敬你一杯，以表我对您老人家的谢意，祝愿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大吉大利，万事如意，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周大伯笑道：“你小子净给我说些起鸡皮疙瘩的话，来，你也喝一杯。”晓飞忙说：“不喝，不喝。前些天跟一个顾客灌了几杯，出门后像喝了毒药一样，发生了事故。”周大伯不勉强，喝下一杯酒，夹着菜问：“事故？撞了什么车？”晓飞笑道：“曼哈顿。”晓飞给他满酒，周大伯嘀咕：“曼哈顿牌？头一回听说。”周大伯又说：“晓飞，别顾吃菜，吃个水饺，尝尝口味如何？”晓飞夹了一个韭菜鸡蛋的，“嗯，好吃。这韭菜味很纯，让我想起上小学时，中午回家常常掰块干粮，扛到野地里，掐把韭菜，当咸菜吃。”周大伯低头寻觅，用筷子滚动到晓飞面前几个水饺，“尝尝猪肉大葱的味道怎样？”晓飞夹了一个，放进嘴里使劲咬，“啊”地叫了一声，牙齿疼地好像要掉下来，吐出一枚五分硬币，周大伯朝他哈哈大笑，晓飞说：“大伯，你暗害我。”周大伯道：“怎么是暗害你？你吃了它，预示明年交好运。”晓飞道：“可你做了记号，咱们就两人吃饭，除了我吃，还有谁？跟你直接塞我嘴里一枚硬币有啥分别，这还灵吗？”周大伯得意道：“灵，灵得很呐。”晓飞说：“不行，罚酒三杯。”周大伯说：“好，我喝，我全喝。”晓飞连着给他倒了三杯酒，周大伯一口气喝下。晓飞道：“大伯，好酒量，快，吃菜。”
晓飞又给周大伯倒了几杯酒，周大伯脸上泛红，忧虑道：“晓飞，明年夏天，学校后勤部要进行人员调动，大伯万一工作不保，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晓飞安慰道：“大伯，你工作认真负责，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可能把你调走；再说，到明年夏天，时间还长着呢，大伯的乐观精神一直感染着我，来，再喝一杯。”周大伯端起酒杯说：“对，今朝有酒今朝醉。”一仰而尽。晓飞见他满脸通红，没有再倒酒。周大伯说：“晓飞，咱爷俩能相聚在一起，是大伯几年以来最畅快的事。大伯早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好孩子，比我那不争气、不知死活的儿子强百倍。晓飞，今儿是大年三十，有你陪大伯一起过年，大伯心里暖和。这多少年了，大伯总是一个人喝闷酒，身边连个谈心的也没有，自从认识了你，大伯感到心彻底放松了，年轻了，有精神了。说实话，大伯舍不得离开你。大伯相信，你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来，给大伯再倒杯酒，今儿大伯高兴，愿意多喝。”晓飞心里热热的，倒了一杯道：“大伯，酒喝多了伤身子，这是咱今儿最后一杯，剩下的酒晓飞陪你以后慢慢喝，咱们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周大伯慢慢喝下，晓飞劝他吃菜，他吃了两口，晓飞看他的筷子不听使唤，知道周大伯喝醉了，后悔劝他喝太多酒，说：“大伯，你醉了，我扶你上床休息。”晓飞扶他上床时，大伯不停嘟囔：“没醉，晓飞陪我再喝三杯……”晓飞收拾桌上的饭菜，放进橱柜里，向周大伯道别，却见他呼呼地睡去，叹了一声，看了看时间，匆匆坐车回酒店。
第四十二章 纵酒悲欢（5）
到了那儿，宴会早已完毕，邵世杰摇着一个红包来到晓飞面前，“每人都是二十块，想贪污也没法贪。”晓飞接过来，世杰道：“多亏你没有参加，要不然你准也遭殃。”晓飞问发生了什么事，世杰说：“宴会有道清蒸海虾，海鲜菜嘛，大家抢着吃。谁知道虾早就死了，臭了，董小姐曾跟厨师长争执过，说大冬天的，这些东西绝不坏，扔了怪可惜的，留到宴会上，给员工做了吃。厨师长抗议无效，最后照办。结果，除了董小姐、厨房掌勺的和看海鲜池的那个小男孩，凡吃了虾的，都说肚子疼，你看——”他顺手一指，那些人都在排队上厕所。晓飞笑问：“你咋没事？”世杰道：“我天生对腥味没胃口，有幸躲过此劫。”晓飞问：“那待会酒店忙起来咋办？”世杰说：“能咋办？忍着呗，一边跑厕所，一边跑厅堂。”晓飞说：“有趣，有趣，董小姐作恶多端，理应该斩，念在她发红包有功，死罪且饶，罚她一辈子讨不到老公。”世杰说：“女人找到姘头比耗子找到洞还快，你咋知道董小姐孤身一人？有一次——”晓飞为董小姐辩驳：“绯闻，纯属绯闻，不许污蔑董董清白。”
晚上，大厅坐满吃年夜饭的人，笑语欢声，节日的喜悦写在每人脸上；一家人围坐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即是一个世界，晓飞和世杰忙碌在世界的边缘。八点钟，大厅中央巨大的电视机屏幕上出现几位熟悉的面孔，晓飞以前看他们腻烦了，今晚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千家万户守在电视机旁，不管在他乡还是在家乡？终于可以目睹相同的画面，听同一首歌，看同样的舞蹈，这好像把他与家人连在一起。昨天中午朱父打来电话，说晓辉要晚上才能从北京到家，晓飞想：此时此刻，弟弟应该陪同父母守在电视机旁，他心中涌起一丝悲凉，想起王老师三口之家，他们护着小生命，该是多么幸福；又想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周大伯……一声传话打断晓飞的沉思，“服务员，烫酒的水凉了，换些热的来。”晓飞应和着，把思绪抛于脑后，提水壶，迎面正碰上张经理，她累的气喘吁吁，额头上挂着汗珠，脸色苍白，此刻的她亦无暇装未成熟的女郎。晓飞见她黑西裤的拉链松开，露出红色的毛裤，想必刚从厕所出来，冲她耳朵低声道：“张经理，泄露春光了，注意裤子。”张经理吓得低下头，转身假装蹲下来捡东西，利索地拉紧链条，招呼客人而去。客人来得太多了，连平常呆在总控室、深居简出的董小姐，采购员邱经理也下来助阵——大年三十，中林酒店生意最红火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