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第42章


玉龙仰脸说:“去,还没到看破的地步,只是看穿了;你瞧瞧罗青吟,像极了武则天,有庄子雨雪左右两大护法,好不威风;永元更绝,搞班外恋,想杂交;黄超厚脸皮要与班长坐在一起,沉思死活不愿意,与她的舍友坐一块儿,黄超恬不知耻地坐到沉思后面,这不是隔靴搔痒吗?呵,你说黄超也真是的,为了表示对沉思用情专一,连吃饭、上茅房都非要用固定的位子,何苦呢?”
晓飞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局外人是摸不透想不通的。玉龙兄,眼看我们班男生都快失去自由之身,你可要好好守住自己,别给女孩儿抢了去。”
玉龙说:“虽然我没有恋爱的想法,客观条件上分析,我长得太帅了,军训时当领队就是一个例证——当然,你也当了,所以我才敢对你这样说,因为我这人谦虚而低调——我不想找女孩子,却阻拦不了她们找我,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来十个八个的,嘿——也通吃。”
晓飞说:“无耻,不怕撑死你。”
玉龙自信道:“晓飞,虽然你比我好看,可人家女孩觉得你优秀,你高不可攀,如同树顶上的果子,可望而不可即。我敢断定,我比你更早结束单身生活,你——有可能熟透了,等着烂掉。”
晓飞说:“比你给人吃了,变成大便强得多。”
“你——”玉龙气得脸色铁青,讲不出话,右手使劲儿轮转钢笔,一滴眼泪大小的墨水飞出来,溅在晓飞白外套的袖子上,霎时,犹如一朵黑色的梅花盛开;晓飞大怒,翻找东西擦墨迹。复仇的*使玉龙脸上洋溢喜悦之色,他从口袋掏出一团卫生纸,帮晓飞擦,“我不是故意的,你可看见了——准备去厕所消费的,全捐了出来,看样子我要憋一个上午,快消消气。
晓飞不肯罢休,厉声道:“近墨者黑,今天真倒霉!”玉龙嘘声,说“我近朱者赤,沾你光了”——手指讲台——“老师来了。”
第四十四章 各显神通(1)
植物学老师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叟,生物学院的副教授。他清瘦得像冬天里的腊梅枝,面色紫黑,二目炯炯有神,声如洪钟。他老伴逢人就炫耀:“我家老头子越活越有精神,暂时做不了棺材瓤,就是——”老伴说到此处,嘴巴打住,心里接茬诉说:“脾气像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溜。”他喜欢爬山,节假日常拉老伴一起爬,手脚并用,而且喜好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老伴心惊胆寒,生怕跟老头子有去无回,可每次都能平安下山,强健了筋骨,擦破了皮肤。在生物的世界里,他知道的多于不知道的,课讲得好,这是全校师生公认的。学院曾打算以他的名义出版一本生物著作,以求较高发行量,出版前请他过目,他翻了两页说:“写这么烂的东西,胆敢用我的大名!明摆着让我背黑锅,讨读者骂,拿回去重写!”编者不乐意,跟出版社商议,改换院长的名字。学院骨干教师常坐下来开会,院长秘书请他去参加,他说“我要陪孙子看动画片”,或“在家听戏,哪有时间跟那帮子人闲扯淡”。会场上,他的椅子空着,桌前牌位上写有他的大名,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老人家已然作古。在师大,争取教授职称异常艰难,他常对学生玩笑说:“周末我出去爬山,在山脚下看见三个字,‘副教授’,我拼命爬到山顶,令我沮丧的是仍看见三个字,‘副教授’。”台下笑声琅琅,如奔流的春水。他接着道:“年轻时我在山西掏了两年煤,没憋死;去东北开了半年荒,险些累死;听说可以参加高考了,差点乐死;考上化工系却被分配到生物系,简直郁闷死;当上老师教孩子,都要快活死。”同学们领教了他“死”的文化内涵,继续听他讲求学经历:“记得我当助教时,导师要我带领师弟师妹去野地学习观察,那里的花草繁多,我也识不全,恨不得走到前面,把叫不上名字的用脚碾死;后来想:一个生物学家最起码要爱护生命,因为它们完了,我们的饭碗也完了。所以我带了手电筒,连夜出去,记下不了解的花草的性状,回来翻书查找,凭这股劲儿,想当年我被评为‘最优助教’。”植物学老师提起当年之勇,神采奕奕,满面红光。晓飞带头给他鼓掌,玉龙连声喊“好”。老师说:“我讲课,不是吹的,呱呱叫;我就不信了,有些人说:‘你当老师讲了一年又一年,一遍又一遍,重复来重复去,不嫌烦吗?’老头子我说:‘你们从来没有体味到一个教师真正的快乐,咱虽然一遍遍地讲,可每次的讲法都不一样,我觉得一次比一次讲得好。’既然咱们当了老师,就要爱老师这一行。有人说:‘当老师当得好,一辈子顶多是个好老师,当得不好,反而能当官管老师。’老头子我偏偏不信邪,顶烦自以为是的官。我记得校领导来听我的课,讲完后,我客气地请他们提建议,所有人都说讲得好,唯独白止中那小子晃着苍蝇脑袋,指指点点充内行,我拿课本啪地一甩桌子,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来讲!’哈——白止中那小王八羔子灰头土脸地逃跑了。这说明什么?课讲不好跑去当官,见了老师他心虚。”同学们说:“服了,服了,老师有魄力!”植物学老师说:“我知道大家都是免费师范生,以后要回去教中学,说实在的,我不看好师大生物学的课程设置,因为中学生物那点东西再简单不过,与大学生物风牛马不相及;甚至我可以说这样的话:你在大学玩上四年,毕业仍可以当一名好的生物老师。可是,老头子我要衷心地提醒大家:不要以为有国家供给你们饭碗,就不想学了,要时刻准备着,竞争无处不在;它能保证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谁有能耐谁干,没本事没门路滚蛋,这是社会法则。请同学们保持清醒的认识,切莫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大学植物学,除了小部分实验外,要同学们用心识记、实地观察。通常大家去公园赏花,觉得很轻松,很惬意;从本学期开始,我会让你们赏得很痛苦。”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说:“然而,这种痛苦,也是学知识的快乐。记得我在北京上大学时,立志把京城植物园逛遍,四年以来,我才游了三分之二,遗憾地毕业了。然而,大学我所学的东西,基本上是从书本到植物园,再到我的脑子里。”听完老师的艰辛求学之路,全班同学再次鼓掌。
第二大节是数学,老师姓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北师大研究生毕业,去年才开始走上执教生涯。他学的是应用数学,因为没资历,上学期外派到物理学院,本学期被发配到生物学院。高老师怀有满腔热情,把流放其它学院视为院领导对他的考验,自信几年时间定能打入数学学院内部,成为院里的中流砥柱。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却有老学者的做派,不修边幅,不理仪表。上过他课的人私下很疑问:“为什么几个月来高老师总是穿一件衬衫?”胡子茂盛无比,局部看来,根根硬朗,如钢丝;整体远观,像把锉刀。偶尔对镜自照,高老师差点认不出镜中人,忙用开水焐了,贴肉皮剃净胡子。第二天,同学们发现他下巴沾有血丝,替他揪心地疼,联想后又叹:“农民伯伯真辛苦,锄草也会付出血的代价!”高老师讲课侃侃而谈,不像其他教数学的,只知道公式定理、逻辑运算,妄图把世上任何一样东西都符号化——当这项工作完成时,相信在纸面上轻轻划一个“S”,立马会映射出一名美女——高老师自诩文学功底深厚,初来师大,被美丽而迷人的海芬吸引,悄悄递给她一封情书,表达爱慕心切:
笛卡儿吹响,阿贝耳的思量
最想闯进你的梦乡
密切圆,超平面
与你邂逅在生命的原点
美丽的雅克比,你是我心中的拉格朗日
你是对的,我也是对的
无穷远处,迥异的求解过程阻止不了同样的结果
温柔的拉贝,你是我默比乌斯带的聚点
收敛了微分,发散了积分,
在你的自变量里,我只愿做函数曲线
相信我,眼下是无穷小量
斜率大于零就有希望,牛顿线带我们飞向爱的天堂
答应我,在爱情的调和场
共吟维斯特拉斯绝唱
芬姐读了半天,方明白他的意思,心想:他那副龌龊德性确实是插鲜花的好牛粪,只是亲吻几口,也会被扎成“蜂窝煤”,即使他对自己一片真心,也要给他当浣衣工,更可气的在于,他竟是数学老师。她大笔一挥,在原信上回复几句:“I am sorry,打小我的Mathematics不及格,多亏English好,才勉强做了艺术生,让我嫁给一个Mathematics老师,No way!”芬姐借拒绝高老师的机会,发泄了对数学积郁的怨愤。高老师很快收到芬姐的复信,兴奋而激动,掰开英汉词典,查完“No way”的意思,内心失望而悲凉,哀叹:“一个男人能驾驭文字,不见得能驾驭女人。”他自知碰了钉子,不敢对海芬轻举妄动,怕她去方大天那儿告状,害他名誉不保。为了化解情感上的失意,他忘我地工作,醉心在数学研究上,进一步论证了类型论是解决罗素悖论的一种可能形式,此篇论文一经发表,连数学学院的泰斗都赞叹不已,鼓励他说:“小高,你是师大数学的后起之秀,好好干,让我们这个传统学院永远领先其它学院。”高老师像在党旗下宣誓般说:“我一定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他得知本学期学校会举行新生专业调剂工作,心想:“我在外学院教书,不妨利用此优势条件,为数学学院寻觅高徒,劝其投到数学学院麾下,另一方面,自古以来徒弟有了出息,‘伯乐’也跟着沾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