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第52章


晓飞说会的,请海老师放心。几人送走海老师,又同永元聊了一阵。诗诗说:“你们先回去吧,下午还有运动会,我留下来陪永元,让他安静地休息会儿,准备下午动手术。”晓飞轻拍永元的肩膀说:“永元,我们先回去,需要啥帮助,让诗诗给我们打电话;哪里不舒服了尽早说给医生,千万别强忍着;安心地手术,你身后有我们一大帮人,再大的困难咱也不怕。”永元点点头,说:“你们慢走,不送大家了。”玉龙发话:“要不你就送送?”四人笑着离去。
路上,黄超说:“下午我掷铅球,你们谁去给我加油?”晓飞伸伸懒腰,哈口气说:“我困了,一夜未合眼,下午睡一觉。黄超,实在对不住。”雨雪说:“青吟要我陪她去修手机,上午跳交际舞时甩了出来,踩坏了。”黄超将饱含希望的眼光投到玉龙身上,玉龙挠挠耳朵,勇敢地挑起重担说:“上阵亲兄弟,舍我其谁!”黄超说:“这还差不多,像黄家子孙。”玉龙近忧道:“我可要提醒黄兄,丢铁疙瘩时千万要小心些,咱们掏空家财给小崔治大腿,万一你的胳膊也坏了,只能切下来喂狗。”说时,玉龙已做好百米起跑的准备,果不出他所料,黄超怒气冲天,攥紧锤头似的肉拳,嗷嗷叫着,向他打来。两人跑闹在最前面。晓飞和雨雪远远地跟在后面,说:“哈,他们兄弟俩逗去吧。”
掌灯时分,朱晓飞似醒非醒,睡梦里的β、排队论和优化模型像乱舞的萤火虫,令他眼花缭乱;耳旁传来阵阵争吵声,黄超喊道:“都怪你!否则我就冲进前五名,拿到奖品了。”玉龙说:“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是你自己草包!”黄超用两根手指头比划道:“就差一点点,你——”晓飞睁开眼,坐起来问:“你们俩凑在一块儿就吵,有完没完?”黄超抬脸道:“舍长醒啦。”晓飞像只敏捷的猴子,纵身跳下来,气愤道:“有我这样梦游的吗?你们又是怎么了?”玉龙说:“黄超扔球得了第六名,可比赛只取前五名,他心中有怨,拿我撒气。”黄超说:“别忘了我跟第五名就差一只小蚂蚁的距离,我最后一投,他冷不丁地喊嗓子,吓了我一跳,力气也吓没了,要不然咋会得不到名次,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玉龙说:“给你加油,你——我是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黄超说:“你变相骂我是狗。”玉龙说:“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晓飞明白了事情原委,眼看两人又要小打一架,劝道:“黄超!别闹了!比赛都已经完了,你大闹一场,即便闹到天上去,能挽回结局吗?参加运动会不就是放松心情,你何必计较名次?来年还有,攒足力气,明年使劲儿投——我问你,永元手术咋样,去看过他吗?”黄超平静下来,俯着冬瓜般的脑袋说:“运动会解散后,沉思带了咱班几个女生去看他,我也跟着去了,手术很顺利。”晓飞放下心来,说:“那就好。噢,黄超,别在抱怨玉龙了。”玉龙郁郁寡欢,瞪了黄超一眼,离开宿舍。晓飞洗漱干净,泡了一碗面,心想:诗诗一整天都在照顾永元,该让她休息休息,晚上就由我看管他。他吃完饭,对黄超说:“今晚我不回来了,去医院陪小崔。”黄超嚷着也要去,晓飞说:“我一个人足够了,明天运动会我有项目,到时你不想去医院,也得去。”黄超不再争执,晓飞叮嘱黄超,等雨雪回来,关好门早些睡觉。
穿过从教学区到家属区的竹林,一对对男女卿卿我我、呢喃私语,不肯轻易浪费春夜的一分一秒。晓飞想:大学校园不乏真挚的爱情,然而有些人只是做给别人看,害怕寂寞;或者真正喜欢的人永远天各一方,我生命的另一半又在哪里?何时月影之下、竹林之中执子之手?这样的幻想毕竟过于奢侈,由不得现实来实现。一种无所依的飘渺感席卷心头,他不敢再想,加快脚步,朝医院走去。
来到病房,晓飞探头见诗诗斜坐床头,揽着永元,给他剥橘子。晓飞吐了吐舌头,退身敲了两下门,诗诗看看晓飞,依然抱着永元,他幸福得像宝宝躺在妈妈的怀里,偎依着诗诗。晓飞说:“患难见真情,诗诗姑娘连我都不避嫌。”永元一边嚼着橘子一边笑道:“舍长来了。”诗诗说:“我早已视永元为我的亲弟弟,抱着他又咋了?”晓飞不信道:“亲弟弟?随你怎么说了,嘿;小崔,我听黄超说手术很成功,伤口疼吗?缝了几针?”永元说:“让舍长挂念了,一共缝了五针,一点也不疼,医生说,休养十天半月就可以出院,回宿舍躺着。”晓飞道:“别听他们瞎说,他们想让你腾床位。咱就赖着不走,这里有护士,用着方便,躺上一个月。”永元道:“舍长,真的很谢谢你,黄超说你拿了六千块钱,我——”晓飞打住他道:“治病养伤要紧,等学校给报销了,你再还我不迟,咱们是一家人。”永元说:“就听舍长的。明天要跑一万米,你一定要拿第一回来,我是不能跑了。”他顿足捶胸,遗憾无比。诗诗要他别动,免得震裂伤口,用一块橘子塞住永元的嘴巴。晓飞坐下来,笑道:“永元,若我得了奖状,咱撕开,一人一半。”永元激动地点头,又直摇头。
诗诗搂住永元,插话问晓飞:“朱晓飞,你这这一生最想当什么?”晓飞被问住了,空闲下来,他常对着心头那面石壁喊这个问题,可没有回音,自嘲道:“当爸爸。”永元笑得噗嗤一声,吐了一嘴橘子汁,诗诗拿手绢给他擦抹,严肃地对晓飞说:“正经点。”晓飞想起了英豪的经历,叹道:“人生路多曲折,哪能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且走且行吧。”诗诗道:“一直以来,我也觉得自己生活在幻境里,你不想当名老师吗?”晓飞坦言道:“我也这样问过自己,可内心始终在挣扎,一个男生,应该为了家乡,做一番更大的事业,可细细地想来,又不免暗笑自己,连一个合格的老师恐怕都当不好,谈何做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想来就头疼,索性不去想了,闷头干些事、用心读点书麻醉自己。”诗诗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苦痛,却无从解脱,有人说:‘擦着道德与法律的边球,只为混碗饭吃。’其实我们还年轻,这些倒无所谓,可身后的一堆人咋办?细耳倾听,这个世界只有两种声音,一方是金钱权位呐喊下的真理,另一方是水深火热中的沉吟。”晓飞长叹一声,听永元问:“诗诗姐,你们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晓飞笑道:“这不是还有第三种声音?”诗诗终于笑了笑,撕开一个香蕉,拿给永元。诗诗要晓飞洗一个苹果吃,晓飞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我本打算今晚留下来,照顾永元,你对他难舍难离,我还是做桩好事,早点回寝室吧,免得黄超雨雪关门。”诗诗盯着地板,凝重道:“明天把永元交给你们。”晓飞点点头,玩笑道:“永元永远是你的。”小崔笑着,望着诗诗纯净的脸庞,任凭她的双臂揽着,柔柔的暖暖的……
第五十七章 青春陨落(2)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朱晓飞感到精神百倍,他下床洗漱,雨雪也醒来,张着大嘴,用手半捂,一副少女害羞的样子;黄超依然趴着,嘴巴咬住油光闪闪的枕巾,晓飞说:“又在吃烤羊肉,黄超,起床!新的一天开始了!”黄超不满意地骨碌一个身,摸衣服穿。宿舍门被推开,二班的胖班长走进来,脸色苍白,颤巍巍地说了半句话,惊天霹雳的半句话。
“刘诗诗跳楼自杀了,她的男朋友——”
晓飞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胖班长说:“刘诗诗从家属区30层高楼的楼顶坠下,摔得四分五……”
晓飞一把推开他,耳朵嗡嗡响,像只发疯的狮子,急冲冲滚跑下楼梯,冲出公寓楼。他跑到家属区高楼前,草坪上已有几名人员戴着沾满血色的白手套,将诗诗的骨块捡起来,放于一张黑色的油布上;血肉模糊,碧绿的草叶上挂着鲜红的血珠,诗诗穿的浅绿色衣服撕成碎片,仿佛也要随主人消融在青草里。
清晨的阳光刚刚升起,青春的生命早已陨落。周围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暗自落泪,“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真是搞不通,这个孩子竟死钻牛角尖儿?”
朱晓飞想哭,嗓子好像被卡住,哽咽着哭不出来;泪水也像被拦截的洪水,欲流不能。首次目睹这样的惨剧,而且竟是身边的人,如当头一棒,他彻底蒙了——突然,他的眼前浮现一张熟悉可爱的面庞,“永元!小崔!”他没命地往医院跑。
晓飞紧握双拳,咬住牙齿,努力镇定了情绪,向苍天默默祷告,希望能看见永元躺在病床上,好好地。进门,他见永元坐于床头,对着手机抽泣,上前抱住他,满目蕴泪,说:“小崔。”永元惊奇地看看晓飞,问:“舍长,你哭啥?”晓飞心中一惊,莫非他不知道诗诗已经纵楼身亡?他说:“你拿手机干嘛?快躺下。”永元自语道:“诗诗姐说与我断绝关系,不当我姐了。”晓飞取来手机,双手不停颤抖,上面写着:“永元,与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让我有亲近童年的快乐,可是,人总要长大。当你见到这条信息时,你我恩断义绝,情谊不再。答应我,不要想我,听舍友的话,无论在哪里,我都祝福你。”
晓飞抹干眼泪,压抑住悲绪,想:千万不要这个时候告诉他,以免他大闹,对伤情不利。他安慰永元说:“小崔,或许你说话惹怒了诗诗,她一时冲动,才给你发这样的信息,等你的病好了,咱们找她去,兴许她一高兴,又认你这个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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