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第57章


台下人张大嘴,大气不哈地看女老师表演。她说:“我的身体好比纵轴,头部便是上焦点位置——”黄玉龙调低眼光,寻觅下焦点,黄超拍他的头,评价道:“流氓,无耻。”玉龙不得不抬起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喊:“我看到上准线了,就是两座山顶连线的横杠杠。”前面的女生回望玉龙,一脸鄙夷,玉龙扭头看晓飞,好像在说:“别看我,不是我。”晓飞说:“玉龙,小声点,害我们陪你一起丢人。”“——当离心率增大时,双曲线开口该怎样?呵,看我演示。”她的双臂扩张,双腿向外劈,第一排的男老教员看得面红耳赤,却不忍心不看,因为评委有义务看得清楚。前来观看比赛的本科生说,“女老师讲课有活力,有激情,有创意,这种讲课方式能很好地提高学生的理解记忆力。”玉龙连声高喊:“我喜欢!”评委们不住点头,肯定女老师的讲课艺术。她致谢,收拾家当,离开讲台。
第二名上场的是位男老师,他戴一副银丝眼镜,文质彬彬。他开门见山说:“同学们,这节课我们从宋代词人秦观的《鹊桥仙》这首词来回望古代爱情观。”他打出这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汗迢迢暗度。
金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男老师说:“千百年来,人们对这首词的理解才存在诸多争议,今天我们只从一个角度试着品味它。至于什么角度,容老师卖一个关子,我们先来看另一位女词人朱淑贞写的《鹊桥仙》。”屏幕上出现一首词:
巧云晚妆,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
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微凉入决,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
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他要求大家默读,细细品味该词的主旨。黄超耐不住了,说:“这老师讲得太差劲儿,远不如刚才女老师蹦啊跳啊的火爆,他……”晓飞一把捂住他的嘴。大教室响起古典音乐,晓飞念道:“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男老师返回上首词,说:“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谁也不能诠释爱的真谛。这两首词传达出古人对待爱情的心声,真爱永远值得等待。寒暑易节,春来秋去,虽然这等待的过程有过煎熬,然而更多的是希望。因此,相恋双方渴望的重逢代表了刻骨的忠贞,永恒的执着,它是柔弱中的刚强,是无悔的守候,是坚持的胜利。下面我带大家逐句分析这首千古绝唱。”晓飞心中默默地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王老师,你可否知道,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却永远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眷恋,我真的很羡慕牛郎织女,因为他们彼此还爱恋着,一年能见一次面。”
晚上,黄氏二兄弟去超市,合资买了一堆面包,如同野地的耗子储存粮食过冬,他们进宿舍门就宣布:“我们俩明天睡觉,一整天不下公寓楼。”他们嘱咐晓飞:“千万别告诉班长罗沉思,若她问起,就说看讲课比赛了。”庄子雨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公园回来后也说:“太好了,明天我们看比赛去。”玉龙庄子离开后,雨雪赶紧关上门,得意地发布重大新闻:“我告诉兄弟们一个秘密,今天青吟一出校门,就跟庄子翻脸了,还刻意与我套近乎。”三人一听,纷纷向他贺喜,夸雨雪玉树临风,*倜傥,庄子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天下午,教室里零星的几个人,晓飞永元坐一块儿上专业课。老先生站直身板,慷慨激昂地讲被子植物与裸子植物的区别。不一会儿,晓飞觉得椅子不停抖动,遂感到有些眩晕,对永元道:“小崔,安稳地坐着,别乱抖。”永元说:“没啊,我以为你在抖腿呢。”晓飞不信,侧脸看他,蓦地发现屋顶上的灯管来回摇摆,就听沉思喊叫:“老师,地震了!”“发生地震了!”教室里的人同时惊呼,白炽灯管掉到地上,摔的粉碎。老师也感觉到了,先是一愣,尔后稳如泰山道:“同学们坐好,别乱动。”晓飞长这么大头一次经历地震,心扑扑跳。沉思道:“老师,我们要出去!”老先生默默地坐下来,不言语。教室里人慌慌张张地往外挤。晓飞经过讲台,拉老师快跑。老先生说:“大地震逃不了,小地震不必逃。我都经历两次大地震了,这次没什么大碍,你瞧,这不小多了。”晓飞稳定心神,看教室里的桌子渐已停止颤抖,空有几盏灯罩晃来晃去,相信了老师的话。
第六十三章 惊心动魄(2)
教室里的人跑光了,晓飞说与老师一起下去转转,他说:“过会儿学校通知继续上课的话,我还得跑上来,太麻烦了,老头子我就坐在这儿,等你们。”晓飞说:“老师,你可要当心,我要下去。”老先生点点头,玩笑道:“老头子我活了一把年纪,死了也值了。”晓飞郑重其事道:“您老是师大的镇校之宝,决不能有闪失。”老师哈哈笑着,埋头翻开教材。
晓飞走出教室,来到假山瀑布临对的宽阔大道上。人工池塘里的水被囚禁几十载,今日不热而沸,像成了精,兴风作浪,水溢满大道;游鱼也好奇地顺水蹦跳出来,在浅水沟里挣扎,追悔莫及,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进故渊。道路上挤满了学生,全是从教学楼冲出来的,有人跑掉了一只鞋子,手扶大树,提着光脚丫,让人不禁想起狗儿对墙根撒尿的情景;胆量小的女孩子哭了,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急需男人的呵护,难怪有人说女人是要男人疼爱的动物,只可惜师大男生太稀缺,一个女孩儿平均起来,不足零点三个男生,几名女生凑过去,叽叽喳喳地安慰她。人们的脸上挂着重生的喜悦,跟身旁的人滔滔不绝地讲述几分钟前自己惊心动魄的逃生经历,声势之大压过从假山跌落的水流。永元惶恐地跑过来,焦急道:“舍长,你在这里!我出了教室,给别人挤了下来,一直找不见你。”晓飞大无畏道:“没什么,小小的地震有何可怕?”
雨雪庄子从教学一楼走过来。雨雪气愤道:“那些参加比赛的老师真不是东西!”晓飞问怎么了?庄子说:“他们知道发生地震了,撒腿就跑,大教室人多,人们挤过来挤过去,都发生了踩踏,万没想到有位老教授还有顺手关门的习惯,把我们锁在里面,我们只好等死!我喊:‘老家伙们,六层高的大楼,你们逃不出去的!就是死了,我们也死在你们上面!’嘿,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地震不大,没死了!”黄玉龙大口喘气,飞跑到这边:“哎呦,妈妈的,可逃出来了!这里宽敞,砸不死人!”他们说:“你不是在宿舍睡觉吗?”晓飞见玉龙衬衣的扣子系得一塌糊涂,上面露胸,下面耷拉腰带,告诉他着装欠规范,玉龙一面整理形象,说:“妈妈的,我睡着睡着,鬼使神差地打床上骨碌下来,摔醒了,感到天旋地转,啥也没想,抱衣服往外跑;走廊里的人说地震了,我才明白过来,拼命挤出来,往这儿跑!”晓飞问:“黄超在哪儿?”玉龙拍拍脑袋说:“唉,走的时候哪有功夫跟他打招呼,我也不知道他猫腻在哪里?或许——”晓飞说去寝室看看,若黄超在的话,也好叫他出来。
路上,他见一名同学坐在自行车后架上,被几人搀扶着,推往校医院方向;他身裹床单,粗壮的大腿露在外面,覆盖一层卷曲的黑毛。晓飞听路过的人嬉笑,“那胖子呆头呆脑,睡得迷迷糊糊,听说发生了地震,急得从阳台上跳了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有人叹:“这叫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跳楼。”晓飞误以为胖子是黄超,一个箭步窜上前,撩开裹他脸的床单。此人袒胸*,只穿了一件遮丑的*。他又羞又疼,咬着牙问:“干什么?”晓飞不认识他,放下床单说:“抱歉,看错了——哦,伤得真不轻哟,赶紧先派个人去医院排队挂号。”
晓飞幸灾乐祸地走了几步,口袋里的手机怦怦地跃动,他拿出来看,惊喜地不知所措,因为电话是他日思夜想的王老师打来的。一时间他的脑海空空,机械地扣动按键。王老师焦急地问:“晓飞,没有受伤吧?”晓飞定了定神,好比溜出体壳的魂魄重附在身子上,嗫喏道:“西子……老师,我好好的,地震不大,已经过去了。”王老师欣慰道:“你平安无事就好,我还要上课,就这样——”她匆匆挂断电话。
晓飞傻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方才西子给他打来了电话,不是做梦。她的声音依旧甜脆而柔美。他激动万分,忘记了语言和思维。晓飞突然想起,应该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以免父母担心;不料,手机再次振动,他们打了过来。
晓飞喂了声,朱父高兴道:“嘿!听见你的声音就知道你还活着——”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对父亲的争吵,“快问问晓飞有没有摔伤,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没头没脑,没轻没重!”晓飞笑道:“爸,告诉我妈,儿子好好的,皮没破,连头发也没掉一根。”朱父道:“哈!你妈能听到,我就猜到你没事,可她非叫我给你打电——”晓飞听见母亲说“告诉儿子那件事——”朱父麻利地切断电话。晓飞想:两人不知道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不说就不说吧。
一会儿工夫,朱父又拨了回来,“晓飞,刚才挂得太顺手了,忘了跟你交代一件事。”晓飞说:“啥事?”朱父哼哼唧唧道:“是这样的,这不——这不眼下高考了嘛,县烟草局你有一个表叔,不知道你记得不?我想你不记——”晓飞纳闷问:“表叔?我咋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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