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第58章


朱父道:“人家在县城当官,又一直不上咱家来,你当然不知道了,他可与俺是亲表兄弟嘞。”晓飞说:“老爸,你打电话只是给我找个表叔吗?如果是,我挂了——”朱父道:“别!你这小子!我还没说完呢,他的儿子今年参加高考,念书地瓜蛋,你表叔听说你去年高考了嘛,在全省考了第多少来着,唉!我忘了,反正他说了,请你去替我表侄儿高考,不亏待你,说完了!”晓飞早已气得跳了起来,骂道:“他混蛋!他以为他是老几?”他问朱父答应了没,朱父道:“我当时考虑到是亲戚,人家又是亲自登门,就应了;后来——”晓飞怒道:“爸爸,你糊涂!他十几年来未踏入咱家门,哪有这样的亲戚?即便是亲戚,这种犯法的事让我去了,不是往火坑跳吗?我问你,你收了人家多少钱?快退给人家,否则,你帮你表侄儿去考!”朱父道:“听我继续说嘛,他没有给我钱,后来我也寻思,他这是坑咱,若是让上边的查出来,他只不过是县里的一个小官,护不住你的,所以我就给他打电话,说你莫名其妙地生了病——”母亲在旁边抓挠朱父:“你胡说,你敢这样咒儿子,没良心的!”“——唉,你先别闹!长途电话!电话费很贵的——我说你生了病,要躺半年的病床,不能回来帮表侄儿,要他想别的办法。他却说已开车去接你了,正走在半路上,我怕你见到他,又被他骗回来,所以跟你吱一声,你小子竟这个样!”晓飞气得脸红:“老爸,你告诉你表弟,让他赶快滚回去!要不然白白浪费汽油!”朱父噢了声,挂断电话。
晓飞愤怒地踢路边的野草,嚷道:“当一个芝麻粒的官就无法无天了!”不想,电话又振动起来,母亲打来的。晓飞说:“妈,又啥事?”母亲道:“不用理你表叔,你爸干的事,让他自己兜着去!我告诉你啊,家里正盖房子呢。”晓飞说:“哦,妈,我这还有几千块钱,找个时间我打回去。”母亲说:“不缺钱,自从过年后,晓辉那边越来越好了,前些日子,他一下子拿回来好几万,要我们赶快把房子盖起来,老是占着地基,村里不干。”晓飞说:“知道了,妈。好长时间没有联系晓辉了,他回过家吗?”母亲道:“回来探了探头,他活忙,没有多少功夫,忙起来才好哇。”晓飞鼻子泛酸。母亲说:“晓飞,房子盖好后,我和你爸先搬过去住着;新房子在村子最南头。”晓飞惊奇说:“那不是一片湾吗?”母亲道:“村里早就垫平,卖给单户盖房子了,你一直在外上学,回来又不经过那里。”晓飞说:“哦,变化这么快!”放下电话,晓飞心头掠过一丝惆怅,岁月无情,家乡的模样也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转眼间弟弟也变大了,不知劳累的父母额前多了几道皱纹,几缕白发,暑假要回去看看他们。
黄玉龙跑来,说陪晓飞一起进宿舍。公寓楼门口,周大伯死死把守,咋呼道:“学校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去。”他见晓飞走过来,笑呵呵道:“晓飞,刚才受惊吓了吧?嘿——我的茶杯差点摔破!”晓飞说:“我不是吓大的,地球哆嗦两下而已,不怕不怕!周大伯,我的一个兄弟可能还在楼内,打电话没人接,我得马上进去,喊他出来。”周大伯惊道:“有这事?快,你们快进去——唉!没说你们,在外面候着!”晓飞转眼看,几名光着膀子和脚丫、只穿裤衩的男生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看晓飞他们两人进去,想浑水摸鱼,跟着钻进楼。晓飞向周大伯挑大指道:“你真行!”
公寓楼内空当当的,听说发生地震的人都逃了。晓飞打开门,两人立刻听到黄超震彻天宇的呼噜声。玉龙聪明地告诉晓飞:“他还在睡,哈——”晓飞叫醒黄超,说:“刚才发生地震了,大家都跑掉了,估计整个公寓楼就剩你自己了!”玉龙笑得腰弯弯的,像秋后成熟的稻谷,又像见面很谦卑的日本人。黄超吓得想来个鲤鱼打挺,限于身体条件,他一骨碌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真的?咋没人叫醒我?咦,玉龙,你不是在隔壁睡觉吗?”晓飞笑道:“他被震得从床上滚下来,迷迷糊糊地跑下去了。”玉龙一怔,方知大事不妙,没想到黄超业已发作:“黄玉龙,你不是人!不是我的兄弟!见死不救,不配姓黄!……”玉龙不言,瞪圆眼珠,盯着地板,研究它的构造。晓飞说:“行了行了,黄超。你不是没死吗?若是地震够大的话,玉龙也逃不了,我也见不到你,咱们谁也活不成。”黄超压压火气,嘟嘟囔囔,对玉龙说,合伙买的面包全归他享用,算是玉龙赔偿他的精神损失。玉龙不做声,表示默许。黄超又问晓飞:“沉思怎么样了?”晓飞叹口气:“那丫头太机灵了!第一个冲出教室,之后没见到她人影。”三人走下公寓楼。
第六十四章 惊心动魄(3)
学校广播站传来方大天安抚民心的讲话,要家属区的教员们,教学区的学生们不必害怕,积极做好防震抗灾准备。他说:“只要师大一天不倒下来,大家就有饭吃,有水喝。”整个下午,学生们不用上课堂,非常欢喜;给宿舍楼拒绝在外,冻得瑟瑟发抖,又非常可怜。他们想去吃些东西,却发现餐厅异常拥挤,原来家属区的老老少少不敢呆在自己家里做饭,纷纷来餐厅,这次地震也促成了师生共进餐,交流了感情。黄超饿得难受,想去插队,却插不了,因为能插的缝隙都有人插了。餐厅的师傅们冒着生命危险干活,人多了,工作量太大;菜炒得半熟还可以将就着吃,然而米饭也蒸得半熟。玉龙边吃边发表真理:“现如今有了生米,不见得能煮成熟饭!”
饭后,校方召开紧急会议,一致决定:限于女生院大楼陈旧,经不住地球抖落,住在里面的学生转移到宽阔地睡觉;公寓楼结实,男生可以自便。会议精神传达下来,人们感到新鲜而兴奋,能够在外面席地而睡,梦里也未曾做过的事。大部分人忙着进宿舍,往外搬被褥。操场上支起一顶顶小帐篷,数不清的情侣们趁此良机,星光之下罗帐之中,伴着暖暖春意,共叙相思深情。路璐要晓飞帮她把东西搬到操场,她见面就说:“晓飞,运动会期间,我一直在自习室考研复习,听社团的人说,你跑了一万米比赛,居然打破师大记录,没想到你还是长跑健将。”晓飞笑道:“算了,那都是逼出来的。你知道吗?上初中时,我家离校约有四里路,别人来回都骑自行车,爸爸很为我着想,说无论如何得给我买辆车;妈就坚决反对,理由也是为了我好,说我应该锻炼身体,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我只能跑喽,一下子跑了三年,早就成了习惯,高中也坚持了下来,如果一天当中不跑几圈的话,很可能连觉也睡不着。”路璐道:“佩服佩服。”晓飞问她复习累吗?路璐说:“又回到了高三时代,不同的是那时有老师管着,这次全靠自觉。说实话,真的有些坐不住,想跑出来玩;可一想,既然打算上研究生,就应该有把板凳坐穿的决心和毅力,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既然选择了远方,就要风雨兼程。”晓飞夸路璐长大了。路璐要晓飞搬下来睡,晓飞说:“过会儿我还去当家教,搬来搬去太麻烦了。”路璐说:“万一地震了咋办?我可不想失去你。”晓飞笑呵呵说:“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会好好地活着。”路璐笑着,低下了头。
到了操场,铺好被褥,晓飞忽然看见勇力和Mary经过,招呼道:“勇大社长,你也从新校区赶过来逃难了。”勇力嘿嘿道:“对啦!要不你咋会看见我?”Mary的舌头与牙齿打架,说:“你好,朱晓飞。”这音调让晓飞回味起方才吃的半生半熟的晚饭。晓飞打着洋腔道:“Hello,Mary sister-in-law,Nice to meet you!”出乎晓飞意料的是,Mary没有说“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或许她认为高兴已经写在脸上,晓飞能看懂,说:“你又变美了——”她形象地打了一个比方“——就像一朵帅帅的母鸡蛋花。”晓飞吓了一跳,不知她所云,Mary又着急又无奈,求助母语道:“Peony,Peony!”路璐静静地站在一旁,只顾笑。晓飞道:“Thankyou,You are the beauty in our school。”Mary喜笑颜开,勇力醋意大发,不由分说,拽她便走,Mary一步三回头,两人钻进帐篷。晓飞对路璐说:“路璐,我要去家教了,你早点休息,睡不着可以数天上的星星。”路璐不舍道:“我一个人在这儿,晚上——”晓飞说:“不用怕,我们路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的同学。”他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事你call我,三分钟后,便出现在你的面前。”路璐放了心,微笑点头,目送晓飞离开操场。
公交车依旧运行,只是乘客寥寥。透过窗口,大街两旁床褥狼籍,豪华轿车一辆挨一辆。晓飞感叹:公交车真伟大,除夕不停,地震也不停。
到了马晓菲家,门大敞开着,楼道的灯也大亮着。房间里只有马大伯和女儿。马大伯对晓飞叮嘱道:“过会儿倘若发生了地震,你一定带我女儿去洗手间。”晓飞一脸迷惑,望着大伯。他说:“我会在那儿等你们俩。”他担心晓飞不能安心辅导他的女儿,又说:“放心吧,这栋大楼是我亲自主持设计的,框架式结构,能抗十二级地震——”晓菲打住她爸爸的话:“别啰嗦了,我们要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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