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第62章


张再冲谦笑,英豪道:“会有的,哈——”
地震发生的一周时间里,只有市周围倒了几间乡村学校和危房,人们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公交车重新变得拥挤不堪,主宰城市的人们壮壮胆,回家睡觉。对于地震,有些人睡梦中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漠不关心,而是非常关心。
朱晓飞带回一包竹叶青,想给周大伯换换口味。进了公寓楼,意外地发现女生院大门口的“师大女神”坐于值班室,满面愁容。他问她:“周大伯去了哪里?”胖女人心烦气乱道:“学校罢职,前天就打包走人啦!”晓飞急了,“学校怎么会要他走?”她怨道:“他又老又糊涂,他不走谁走?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种又脏又小的地方,抬头低头全是一帮臭小子。校领导真不是好东西,卸磨杀驴……”她像被下贬的官员,满腹牢骚。
晓飞慢慢地踱步上楼,心中一阵失落和悲凉,禁不住替周大伯的前途担忧:他一人孤苦无依,因为上了年纪,就给学校免职了,他会去往哪里?他像秋天里的一片黄叶,默默地飘落,平静而安详,寻找一个属于他的栖身角落;“人生何处不相逢”,可我与周大伯此生已无缘再见。相处几个月的情谊,让晓飞有种生离死别的痛:周大伯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他只是万千普通劳动群体的一员,沉重的现实教会他们把苦和累咽下肚,留给自己在残生和残夜里慢慢咀嚼,那过滤出来的,便是生活的滋味。
第六十八章 雨雪苦衷(1)
星期一,师大开始上课了,英语课前,全校师生为地震遇难同胞默哀。课上了一半,晓飞的手机震动,是马大伯打来的,他赶紧挂了,准备下课打回去。不想几分钟后,他发来短信:小朱,前些日子对你说话有些粗鲁,我请求你站在我们家长关心儿女的角度上谅解。我给菲菲请了一名数学老师,她听不懂他讲的课,希望你能来继续辅导她,你有事情尽可以调整时间,但无论如何,请你多腾出些时间,能帮菲菲提高一分是一分;只要她能考上大学,我们一家人忘不了你;今晚我们给你准备了晚饭,一定要来哦。晓飞回复信息,心中既佩服他的父爱如山,又不敢恭维他的为人。英语老师正兴奋地讲土耳其人只穿拖鞋和睡衣上街,看晓飞手持电话,扶了扶眼镜说:“Mirror,what do you think of it ?”晓飞道:“Clothes should be donated to them。”全班哗然。
课余时间,晓飞加紧准备数学考试。六月初,专业分流考试开始了。生物学院为了阻止人才流失,仅限制两个名额,最后,院里从报名的学生当中按照上学期数学成绩,挑了庄子与晓飞两人。晓飞纳闷地问:“老庄,我记得你说过讨厌数学,怎么也想转入数学学院?”庄子说:“没错!可我听说,数学学院的毕业生将来好找工作,当名数学老师多气派;再说,我有你那张一百分的卷子当‘敲门砖’,浪费了这个机会,别人会在背后骂我的。”晓飞当面骂他道:“居心不良,小心遭雷劈。”庄子仰脸看看火红的太阳,放心地进了考场。
笔试考完,庄子出了考场,对晓飞说:“最后一道偏微分方程没有解出来,你呢?”晓飞心虚地像个无脊椎动物,说:“哦,那道题目很简单呀。”庄子恰如晓飞预料,很不乐意,叹了口气,对他说:“听说这次转专业除了看笔试面试成绩,还要参考高考数学成绩,惨喽!”晓飞闻后,恨不得跳起来大叫“太好了”,他挺直身子,拍着庄子的肩膀,鼓励道:“祝君好运。”
面试的时候,庄子因比晓飞高一分,排到他的前面。他雄心勃勃地进了教室,不一会儿,垂头丧气地溜达出来。晓飞拦住他,要他说老师问了那些问题,庄子埋怨道:“什么狗屁面试,我以为要提问毕达哥拉斯费马罗尔定理,鬼知道他们讲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跟数学一点关系也没有,气死我了!”晓飞让他具体说来,庄子说:“第一个问题很容易,他们问我小时候得过什么奖励,我想,反正不用拿证书,胡乱吹嘘了一番;女老师又问我:‘理想中的女孩儿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想了想说:‘圆饼状的脸,RT三角形的鼻子,螺旋形的耳朵,S形身材,波峰般的胸脯。’男老师说:‘约翰是名理发师,他说只给村里那些不能自己理发的人理发。’他问我,谁给约翰理发?我想他这不是刁难人吗?瞬间灵光咋现,猜出来约翰是个秃驴,告诉了他。”晓飞说:“好像男老师也是秃头哦。”庄子一怔,跺了跺脚说:“完喽!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他肯定以为我骂他。”晓飞欲安慰庄子,却听女老师喊他的名字,他答应着,推门进来。
男老师已过中年,头顶油光闪闪;他肚量无限大,心胸无穷小,刚才抖机灵,出了一道悖论,不料庄子误打误撞,揭了他的短,他羞怒难当,心想:兔崽子,想转入数学学院,下辈子吧。他恨不得给庄子打负分。年轻的女老师坐于旁边,是他的助手。男老师背靠椅子,头后仰十五度,给自己俯视晓飞的感觉,问:“国内有位数学家说,只要中国每年贡献出两名纯粹搞数学研究的,完全能满足经济发展的需求,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晓飞道:“我想从两个方面来说:第一,这位数学家说出了目前国内数学研究泛滥,没有实质性成果的现实;第二,纯粹的数学理论与经济生产之间相隔一段距离,大多数人往往只顾埋头研究,无暇理会它的实际运用价值。”
男老师点点头。女老师问:“请说说你重新选择数学专业的原因。”晓飞未经陈省身的授权改编,开口道:“我欣赏数学,我需要数学。”他又觉得还需争取外国人的支持,也没给睡梦中的*打招呼,说:“一门科学,只有当它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能真正达到完美的地步。”女老师说:“很好,你的理解很有见地。”
男老师紧接着说:“贝尼的妻子说贝尼不是男人,你说,贝尼是男还是女?”
晓飞不假思索道:“贝尼是男还是女。”
男老师笑了笑,“我很满意,出去吧。”晓飞长舒一口气,暗想他竟玩脑筋急转弯,既慨叹自己反应快,又笑庄子太愚笨。
当晚,晓飞到南区,最后一次给马晓菲补课。马大伯一改往日的镇定,连电视也不看了,着急的在客厅转来转去,刚见面就问晓飞,“是不是高考的内容都给菲菲讲过了?还有没有遗漏?”“你说,她在高考当中能发挥出平常水平吗?你还有其它背公式的口诀吗?统统教给她。”晓飞安慰了大伯一阵子,他稍稍平静下来,像只脱水的土豆,坐卧于沙发一角,深深吸气,长长吁气。晓飞暗自好笑,与马晓菲一起进了房间。
菲菲谈笑风生,嘻嘻哈哈,仿佛她本该有的担忧都给爸爸承担了。晓飞奇怪地问:“这些日子来你的脸上乌云滚滚,难得今日晴天见彩虹。”菲菲悄悄关上门,道:“我这几天误会你了,装着不理你,我向你道歉。”晓飞笑道:“误会我?我只当你英语又考糊了。你不理我,在我这里没起作用,所以不必道歉。”
菲菲道:“那我也得给你解释解释,你知道,半月前我爸爸请了名数学老师辅导我,当初我只以为你嫌我笨,不愿意教我了,生气地哭了一场;那名数学老师跟我爸爸讨价,说一百块钱一个小时,他长得像数学定理那么抽象,我不喜欢他,他讲什么我都摇头,装听不懂,气得他一拍桌子走了;我央求爸爸,要你回来教我,无论他花多少钱。这不,你就来了,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你是不情愿为我上课,可我仍愿意看见你,所以只能摆给你一副难看的脸色,这样才公平嘛。早上吃饭时候,爸爸一时高兴,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是他辞退你的,你没有跟他要价,这证明你从来都没讨厌过我。因此,我要跟哥哥讲清楚,全是我爸爸在背后搞鬼。”
晓飞又气又笑:“好啦菲菲,我早把这些事忘了。让人琢磨不透的九零后,竟有这么多弯弯绕,我佩服极了。”
菲菲兴奋道:“人本来就是难以捉摸的动物。哥哥,高考过后我要过生日了,我爸带我们一家人去五星级酒店隆重庆祝,因为我要过十八岁生日,他说,这是我人生从懵懂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跨越。之后,带我去拍*集,爸说要留下我青春最美好的记忆。哥哥,你听说过蒙娜丽莎婚纱摄影店吗?听说可出名了,前些天,爸爸一个同事的儿子结婚,就是在他们那里拍的,可好看了。”
晓飞道:“菲菲,你去蒙娜丽莎拍摄时,跟经理提我的名字,他会对你很友好,说不定还给你优惠。”
菲菲道:“咱俩的名字都一样,你的姓就这么值钱?呵,你又在唬我?”
晓飞笑而不语。
马晓菲又道:“今天我妈妈去市场买菜,丢了钱包,里面有她的通讯录和几千块钱,她很郁闷,出去搓麻将了;哥哥,你知道吗?每当我妈妈不高兴的时候,爸爸总是对她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晓飞指着表道:“菲菲,‘星空夜话’节目该跟听众朋友说再见了,下一个节目的主持人等不及了。”菲菲笑嘻嘻地说:“你是最后一次来我家,我想多说一些给你听。好啦,不说了,我们上课。”
两个小时下来,菲菲瞅瞅表,鼓动眼睛,假装累了,伸腰哈气道:“哥哥,今晚就讲到这里行吗?”晓飞说:“好吧。”他来到客厅,与马大伯聊了一会儿,取了他事先准备好的课时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