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第63章


出门时,菲菲挤弄着眼睛,要晓飞走慢些,又说很担心高考,他不得不把重复多遍的话再说一遍:“不要害怕,好好考就行,相信自己能考一个好成绩。”马大伯像位监斩官,打断他们:菲菲,时候不早了,让老师赶快上路吧。”
晓飞离开大院,踱步去往站台。他回忆起去年高考时的情景,自己坐立不安,焦虑不已,耳旁有王老师暖暖的话语不断开导,他的紧张消释,内心如一池平静的湖水。第一场考语文,清晨,她早早地带来做好的吃的,陪他共进早餐,迎着橘红色的朝阳,他在西子温存而渴望的眼光中踏入考场……
“哥哥,你等等我,不是要你走慢些吗?还这么快!”身后的马晓菲边跑边喊。晓飞诧异地问:“你爸怎么敢放你出来?”她说:“哼,我骗爸爸说学得太累了,出来换换空气,找我妈回家——其实,我是来送你的。哥哥,我们还能见面吗?”
晓飞说:“我还要在这个城市过三年,你可以随时去学校找我的。”
菲菲说:“是的,我就是担心到时候——不说了,唉,哥哥,你说我能考上大学吗?如果考不上,我爸爸肯定送我去复读班,我真的不想复读。”
晓飞笑道:“第一千零一遍告诉你,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现在不要管结果如何,毕竟那是以后的事,你只要平心静气地做完整个过程就行了——这有一家刨冰店,你爸刚给我发了钱,请你吃刨冰。”
菲菲说:“太好了。”
两人坐下来,边吃边聊,不多时,马大伯给女儿打来电话,厉声厉气地问:“菲菲,妈妈回来了,你在哪儿?”菲菲毫不犹豫道:“我先去了八层的大婶家,不巧,大婶说妈妈没有去过,我又找了几家,也——”马大伯怒道:“你妈妈就是从八层的大婶家回来的!”晓菲傻了眼,圆谎道:“怪了,我咋没有碰见她,可能走岔路了。”大伯说:“不论你在哪里,我命令你三分钟之内,必须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晓菲使劲儿挂断电话,说:“过会儿又要挨骂了,妈妈不是说了,跟大婶吵架了吗?怎么还去她家打牌。”
晓飞安慰道:“高考在即,你爸爸不会再骂你了,他只是在电话说说而已。”晓菲说:“不管他了。哥哥,我不想继续吃了,我送你去车站。”晓飞劝她回家,以免大伯等着急了。菲菲坚持说:“送你到车站,我即刻回家,反正晚了,多晚几分钟也没关系。”
快到站台,马晓菲突然转到晓飞面前,张开手臂说:“哥哥,抱抱我。”晓飞一愣,浑身像冻僵了一样,说:“菲菲,天太晚了,快回去吧。”菲菲说:“哥哥,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眉梢,你的嘴角,你的严肃,你的笑容,喜欢你的一切,我却要你一直当我的哥哥,妹妹要哥哥抱抱,还有错吗?”她澄澈如水的眼光满含期待,在期待中被晓飞抱住,幸福地笑了。菲菲说:“我真希望能像你一样生活在农村里,和众多的兄弟姐妹一起玩耍,自由地成长,有一个美丽的童年;可我孤零零地活在压抑的大城市,像只被囚禁的小鸟。”
晓飞扶住她的双肩道:“你不是还有疼你爱你的爸妈?”
菲菲说:“我懂——哥哥,倘若再见到你,我只怕已是沧海桑田,情境和心情都不一样了,我想听你对我说最后一句话。”
晓飞说:“祝你高考成功,以后自由自在的飞翔,没有人管得住你。”晓菲说:“这句也行,可不是我最想听的,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晓飞若有所悟,说:“马晓菲是我最漂亮的妹妹。”晓菲欣慰地松开手,高兴地往回跑:“哥哥,我不送你了,你要永远记得我,或许以后我要去你们家,去池塘捉鱼,海边拾贝壳……”
第六十九章 雨雪苦衷(2)
临近期末考试,晓飞得到院里通知,只有他顺利转入数学学院。庄子担心晓飞奚落他,跑过来有言在先道:“恭喜恭喜,我只是碰碰运气,你也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复习的,刚才我想过了,还是当一个生物老师好,轻松!”晓飞笑呵呵地致谢,内心无比的同情和鄙夷,雨雪对庄子怒道:“装什么啊装,少假惺惺的,快走!”庄子瞟了雨雪一眼,愤愤地离开。
晓飞道:“雨雪,别失了礼貌,纵然他是你的情——哈,要尊重敌人,公平竞争。”雨雪气呼呼道:“这还是客气的,你别老胡说,他不配当我的情敌!情敌最起码也是人,哼!”晓飞玩笑道:“我看你连日来心事重重,愁眉不展,思春了?”
雨雪说:“你少胡扯,我真的有事要你想办法。”他不容晓飞分说,强拉硬拽,来到公寓楼后的竹林中。晓飞不乐意道:“什么事弄得如此神秘?像约会一样,不,更像地下党。”雨雪瞧瞧四周无人,说:“你知不知道,高考期间好几天不见庄子人影?”晓飞说:“他不是在宿舍宣布过,他回了趟家,还弄来一些上海土特产,唉,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还吃了两口凤尾鱼罐头,结果是臭的。”
雨雪吐了口唾沫,狠狠道:“骗人!他给市一个局长的儿子做高考替身了,青吟告诉我的。”晓飞大惊,险些跳起来,说:“真的?”雨雪说:“前几天我举报了学校,他们说详查,昨天我去问,他们又说没有证据,明明就是那局长,他们却不管,真是气人!”晓飞说:“总不至于庄子喜欢罗青吟,你就去揭发他吧?”雨雪犹豫半天说:“跟你说了吧,给我保密,你告诉了别人,天打五雷轰。”晓飞笑道:“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雨雪愤愤道:“我是为了报复庄子。开学时我告诉过你们,我喜欢罗青吟,追她,是真的;后来青吟说她怀孕了,是庄子干的。她要庄子陪他去医院做人流,庄子不承认,一把推到我的头上,说我每天跟青吟搅和在一块儿,孩子是我的,可我真的没有与她——我还是处男嘞。”说时他声泪俱下。晓飞大为惊讶,不住安抚雨雪。雨雪抽泣道:“所以,我陪青吟做了手术,因为我是她的老乡,我不关心,她还指望谁呢?何况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可青吟死不悔改,对庄子一往情深,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关心她,死死看住庄子,不要她再受到任何伤害。我痛恨庄子,咬牙切齿地恨,可不能打他,不能骂他,我怕青吟伤心;我知道他做了替考,想趁此往他背后捅一刀,最好学校能开除他,没想到师大软弱无能到家了。”
晓飞拍拍雨雪肩膀,说:“雨雪,你是好样的,平时我们对你的误解太深了。”
雨雪说:“快讲,怎样才能让庄子恶有恶报?”
晓飞叹:“你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雨雪,恶应该有恶报,但必须到了时候。我只是要告诉你,你是青吟姑娘最信赖的朋友,你还要向从前那样,一如既往地关心她。人人都会犯错误,在青吟真情感染下,万一庄子知道悔改,他们两人能够在一起,不是很好吗?相信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雨雪叹:“只能这样了,我憋屈些无所谓,只是为青吟感到窝囊。”
一抹残阳透进林中,晓飞怅惘地望着天空……
期末考试过后,苏雅梦告诉晓飞,新校区学生兼职部贴出信息,“新东方”暑期辅导班招聘各科老师,她已经报名教英语,希望他暑假留校,来应聘“奥数”老师,工资比普通老师高,既锻炼了讲课,又能彼此照应。晓飞心动,说考虑一下回复雅梦。他给家里打电话,朱父接的,晓飞拐弯抹角道:“老爸,咱家今年种的棉花不算多,偏赶风调雨顺的,玉米地里不用浇水,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过,还扛铁锨往外放水排涝——”朱父说:“你小子甭绕弯,哼,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拉什么屎,暑假又不想回来了?”母亲接过电话:“晓飞,我知道你忙,不想回来就算了。过年可一定得家来,晓辉要带他的未婚妻过来,人家是大城市长大的,头一回来乡下,咱土巴佬不会说不能道,你回来好好陪她说说话。”晓飞笑道:“妈,我知道了。晓辉和子衿都跟我通过电话,子衿很随和,你不用担心的,过年我回去就是了。”
假期在流淌的热汗、白花花乱舞的粉笔末中度过。朱晓飞与雅梦朝夕相处,她冰莹而清纯的面庞,温柔而凄迷的眼光让他如见西子,这种幻想般的感觉悠悠不断,追随他进入梦境,却只供他在心底默默品味。
晓飞头一次接触“奥数”,拣了自以为很简单的小学四年级来教,意外地发现:年纪越低,题目越不好讲,有些问题瞪眼就瞧出答案,可找不到让小孩子听懂的解题方法,他困难得像水中捞月,憋得如同窒息。下课以后,他坐在讲台,闷头探索,一群撒完尿连手也顾不上洗的孩子们围住他,一个要他讲花木兰的故事,另一个说:“你的智商有问题,明明是木兰花的故事。”又一个说:“你们俩都是大笨猪,是玉兰花的故事。”一名面如冠玉、眉目清秀的小男孩站在讲台上,非常体贴朱老师道:“大哥哥做奥数题呢,你们别打搅他。他刚才讲了一节课,应该休息休息。”他对晓飞说:“小老师,你是不是在做‘牛吃草’,做不出来没有关系的,丘成桐说过,像他师傅陈省身那样,越是一流的数学家越不会做奥数题,这些题目都是下三流的老师出的偏题、怪题,专门用来刁难人的,若不是为了考实验中学,老妈怎舍得把我们逼上‘梁山’。大哥哥,牛先别吃草了,你来吃个鱿鱼仔——”他伸出骚哄哄的手“——过年时候,我妈从宁波带回来的,我捎来吃,这个送给你,免费的。”晓飞忙摆手,说不要。男孩不强人所难,张大嘴巴要给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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