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第66章


朱父骂道:“你胡扯淡,人家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家里纺线。”晓辉没辙,出了馊主意:“要不然你们商量商量,要她嫁给哥哥,这样既不亏礼钱,又保住你们的儿媳妇。”朱父怒骂:“你胡扯!”挂断电话,母亲伤心道:“小儿子翅膀硬了,管不住了,早知道也该像他哥哥一样,送进学堂多好,现在就不用操心他的婚事了。”朱父说:“晓辉的确聪明,比晓飞还聪明,只是不往书上使劲。两个孩子一起上学,扒了我的皮也供不起,他不念书也好。”母亲说:“你看看现在多好,孩子少了,读书更不用花钱了;以前孩子多,学费还死贵——唉,要是晓辉晚生几年就好了。”朱父不同意道:“晚生几年?这还是赶着计划生育的枪林弹雨生的,晚几年还能生得出来吗?你忘了当时计生办的人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交了钱不罢休,连锅也给拔了去。”母亲说:“哪能忘呢?”母亲又想到打了水漂的礼金,说:“相个亲还马马虎虎,以后我不见兔子不撒鹰,非要他答应娶人家才会亲家。”
待晓辉再次回来,先从车厢里蹦下一条狗,继而蹦下的是他。晓辉抱着狗说:“爸妈,我已经跟狗的主人订了婚,回来跟你们说一声。”母亲让他正经说,晓辉道:“就是郑老板的女儿,名叫郑子衿,我们老早就认识了,我常常送她去上学,她比我大两岁,没考上大学,他爸要给她买一个大学,她不愿意,下来后也帮着打点生意。她说一直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娶她?我当然说愿意啦,就这样,我们在一块儿了。她老爸很高兴,因为一年前——哦,这事我没有跟你们讲,他要我认他作干爹,我说啥也不答应。这次,他竟成了我的老岳丈了。”父母听后大喜,母亲疑虑道:“晓辉,人家都是城里人,会不会欺负你傻小子?”晓辉说:“咋可能呢?我又不傻!我们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郑老板年轻时也是农村的,打工混进了城市。”母亲放心地点点头。晓辉说:“妈,这狗你可得好好养活着——算了,不指望你养活多好,只要饿不死就行。我打算去北京,郑老板在天津发展的很顺利,很支持我和子衿在北京开一家分店,我还要在那边负责组建一个装修队,很忙,暂时资金很紧张。子衿说过,今年没有时间了,待来年,会回来看你们;倘若我们生活得好,你们也能过去住。”朱父说:“我们哪里也不去,你哥哥还没有着落,我们说啥也得等他大学毕业,再做打算,你们趁年轻,好好地在外面折腾吧。”
晓辉和子衿来到北京,纵然身后有郑老板支持,仍然步履维艰,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一年半过去,事业稍有起色。晓辉凭借扎实的装修技能,严把质量关,给他带领的装修队立下良好的口碑。郑老板很欣慰两个孩子的表现,工人们拍他的马屁说:“老板真是好福气,从大街上拣了一个好女婿。”郑老板开怀大笑,准会给他们减少加班时间。年后,晓辉汇钱,给爸妈建了新房子。
田间地头,父母听到村人对两个儿子的恭维,心里甜滋滋的,乐开了花。母亲躲在家里,扳着手指头算:“大儿子小儿子,哪个更有本事?晓飞大学毕业,一辈子走出庄稼地,不会受累受苦了;晓辉能往家挣钱了,受着累,却住在京城,那可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有时候,朱父在电话里传达给晓飞这些话,晓飞笑道:“告诉我妈,能生出这样两个儿子的人最有本事。”朱父说:“你这小子,哼,也说得在理!”
两人也有忧虑,子衿毕竟未过门,何况又是城里人,哪一天不要晓辉了怎么办?母亲说:“原本我们结婚就晚,为了开垦荒地,又推迟了几年生他们俩,你看我们的同龄人,人家的孙子孙女满大街跑,多好啊!要不要劝晓辉及早结婚?”朱父求孙似渴,乡里曾统一更换过户口薄,把好好的一家人拆得妻离子散,有幸在一起的,父子颠倒、母子变为配偶关系者数不胜数,惹出不少笑话。后来,领导们抵不住舆论的声讨,开始纠正错误,朱父趁机更改两个儿子年龄,让他们提前三年出生。晓飞不乐意道:“这不是要早早地退休。”朱父道:“我如此良苦用心,只是要你们提前结婚,省得以后花钱买年龄;你退休的时候再找我呗。”晓飞不敢说“我去哪里找你?”
大儿子上学,希望只能寄托在晓辉身上。父母在电话里试探他,晓辉装糊涂,想嘻嘻哈哈蒙混过关。他们没了办法,直截了当地对晓辉说:“你跟子衿天天在一起,没有打算结婚生小孩子吗?”而且朱父建设性地说出幻想,“到时候儿媳妇回到家,叫俺爸爸也显得亲昵。”晓辉说:“现在的条件不适合结婚。”朱父不懂,说:“两个人住在一起就行了,什么条件不适合,我和你妈想办法解决。”晓辉被逼无奈,拿出晓飞当盾牌,说:“哥哥比我大,你们要抱孙子,应该先去找他。”朱父骂他混账,母亲劝朱父不要着急,等子衿来了,问问她的想法。母亲还畅想:“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放的要命,说不定我们还没有要求他们结婚,他们就抱着孩子回家了。”朱父哼着鼻子道:“等着瞧吧,我只要孙子。”
晓飞坐火车回来的路上,晓辉早已得到家里的电话,生气道:“三伯活着没人管,快死了,他们家的人倒表起孝心来了!”他不想回来,子衿劝慰他:“听从爸妈的意思,而且正值秋收时节,到家也能帮两天忙。”晓辉撂下手头儿的事,开车回来。他买了两包奶粉,去了光棍三伯家,回来后满不在乎道:“不就是躺下来,饿着肚子睡几天觉吗?我看没事,睡醒了照样干活,何至于家里人闹翻天。”他嘟嘟了半天,结论是“家里人没见过世面!”母亲说他啥也不懂,不准出去乱说。晓辉说:“既然哥哥也回来,我两年多没有见他了,在家一面收玉米、拾棉花,等他,看了哥哥,我马上回去,那边实在离不开我。”父母答应。
第七十四章 酸甜苦辣(1)
晚上做饭时,母亲拿出两个南瓜,一个嫩,另一个老,母亲指着老的说:“这个藏在叶子底下,那天不小心趟上了它,差点绊倒——呵,用来熬汤喝正好,可甜了。”晓飞洗净,拿刀切,谁知南瓜皮硬而滑,刀刃碰了手指,顿时鲜血直流,伤在儿身疼在娘心,母亲道:“哎呦!快放下刀,一年来没烧火做饭。他爸,快!给晓飞消毒抹药。”晓飞一面包扎伤口,问母亲:“妈,是不是今年的南瓜很不值钱?”母亲一个劲儿地笑。
饭桌上,三人都说晓飞太瘦了,给他挑南瓜炒鸭蛋里的鸭蛋吃,弟弟很关切地问:“在学校是不是常常饿肚子?”晓飞说:“在学校吃得很好,每天鱼肉不断。”他埋怨晓辉说:“爸妈舍不得买菜,你回来后也不知道带些过来?”晓辉撅着嘴道:“我哪有时间想这些?回到家我倒想出去买些,又不叫去!过会儿我宰只鸭子,你听它们嘎嘎乱叫,吵死了!”母亲瞪眼道:“你敢?它们还能下两个月的蛋,等你过年回来,再杀了吃。”院子里的鸭子叫的更欢了,不知道是因为多活几个月而欣喜,还是为迟早摆脱不了被杀的命运而悲号?
晓飞忽然注意到,窗台上放有两盆花,红艳而罕见,晓辉说:“子衿要我带来的,屋子装修得潦潦草草,放进来太扎眼,我摆在外面了。”他嘟囔吃了小半辈子南瓜,甜腻腻的咽不下,取了张纸,置于脚下,把碗里的南瓜全拨到纸上,嘘着口哨,要狗进来吃;黑狗害怕晓飞,不敢像平常家人吃饭那样,在桌底钻来钻去,恨不得只伸过嘴巴来吃东西。
晓飞劝父母,“你们一个月能吃多少钱?最起码得有几样正经的菜呀。”母亲说:“以前我跟你爸啃窝头,嚼咸萝卜条,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晓飞说:“今时不同往日,吃得营养些也是一种节省。”母亲说:“你刚回来,听你的。晓辉,明天去小镇的肉食店买只鸡,炖炖吃。”晓辉正用脚踩住狗头来回抚摸,高兴地答应,黑狗也被他压得点了点头。朱父叹:“晓飞,当时家里困难,你报大学时受了牵连——”晓飞说:“爸,我挺愿意学师范当老师的。”晓辉说:“哥,你不喜欢违约得了,我替你还钱,你再考别的学校或者跟我干,我也是个小老板,还亏待你!”朱父怒道:“你闭嘴——不,吃你的饭!”晓辉埋下头,使劲儿踹狗头,黑狗嗷嗷地叫,叼了一口南瓜,夹住尾巴逃走了。
母亲给晓飞夹了一筷子鸭蛋,说:“晓飞,只要你以后轻轻松松的,俺就很欢喜,很知足,当一个老师多好哇,你看看村西头的‘黑老七’,干了三十年教师,每天志得意满地说:‘总比出去打工强。’村里人多羡慕他呀!说什么你也比他好!”晓飞说:“妈,你也吃——你说的是,不用为我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晓飞又说:“外面的雨小多了,吃完饭,我想去看看光棍三伯。”
母亲说:“三伯种了两亩地,养了几只山羊,用来换零花钱。前段时间来了一位买羊的回民,三伯要卖些小羊羔,叫那回民去他家看羊讨价,三伯嫌价钱低,不卖,匆匆锁了栅栏门,上地干活。天知道买羊的转了一圈,又回来,撬开门,将三伯的羊一股脑地偷走了。三伯回到家,见院子空空,没有一只羊,难过地哭了几天,脸色憔悴,神情恍惚。”母亲叹:“那回民真是瞎了眼,偷谁不行呀?偏偏偷他一个日子艰难的老光棍。”晓飞问:“没有人管他么?”母亲说:“大家都忙着地里的活,可以管他一时,谁能管他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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