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浮生乱流年

75 Chapter 6 三生石畔


奈何桥下,三生石畔,有一玄衣男子负手而立,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忘川水中苦苦挣扎的恶鬼猛兽。
    “冥王?”陶夭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一向懒得出虫的家伙竟然会亲自来这里等她。
    “哟,你来了。”玄衣男子转过身来,坏笑着对陶夭眨了眨眼,“见到谢婉汀了。”
    “你多事了。”陶夭脸上的讶异褪去,恢复了原先的淡漠,对着一副讨赏神色的玄衣男子没好气地说道。
    “喂喂,我可是好心帮你啊。”冥王缩了缩鼻子,扮作无辜状,苦着脸抱怨,“真是的,本以为去人间走了遭,总该有些长进。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地不近人情,你说你——”
    “你很烦!”陶夭凶巴巴地瞪了兀自碎碎念的男子一眼,吓得对方即刻噤声,“说吧,找我来干嘛?”
    冥王小心翼翼地看了陶夭一眼,还是没有把“就是让你来收了即墨梓轩这家伙”的话说出口。斟酌再三,男子终于伸手指了指身侧的石头。
    “三生石?”陶夭困惑不解地看向对方,随口说道:“看这东西干嘛?我们永生界的人早已脱离六道轮回,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别急啊,你听我说。”冥王故作神秘地凑到陶夭耳边,却被对方嫌恶地一把推开。
    “真绝情。”玄衣男子一脸受伤的又向陶夭靠了靠,但这次是在对方的容忍底线上停下了脚步,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三生石上确实没有永生界的记录,但是这天地六合之间,还有一种叫做两生花的上古神器,专用于记载你们永生界某些坏了规矩堕入轮回之人的前世今生。比如说你,又比如说,你的那个什么护法。”
    “你究竟想说什么?”陶夭眼底有冷芒掠过,语气也变得僵硬起来。她的确听说过两生花的存在,据说那是上一任宫主也就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娘亲的法器,只是后来在她魂飞魄散之后,那样宝物也失了踪影。
    “两生花在我手上,当初是你娘让我代我保管的。”冥王的语气忽然变得肃然起来,“我觉得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看着难得变得严肃的冥王,陶夭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审视起对方来。对于陶夭的疏远,玄衣男子却丝毫不介意,微微挑了挑眉,双手合十画了个圈,陡然之间,一道银光闪过,待强光减弱之后,陶夭才看清了眼前之物。
    那是一株如并蒂莲一般的浅碧色花朵,大约半人多高,顶端两个鼓鼓囊囊的小花苞煞是惹人喜爱。
    “如何?”冥王本性难改,正经模样装不了多久,就又恢复原状,咧着嘴喜滋滋地看向陶夭,“很不错吧。”
    “谢了。”陶夭轻轻点了点头,伸手一挥,那株两生花就被收进了衣袖中,随后转头向男子告辞,“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啊?那么快,吃了饭再走呗,或者一起喝杯茶也行啊。”玄衣男子哭丧着脸竭力挽留,但却只换来对方的一记白眼。“哎,那也让船夫送你回去啊,总让牙牙带着跑路,你就不怕别人骂你虐待神兽啊。”
    “无聊。”陶夭回身又瞪了冥王一眼,却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因为忘川流经永生界,从这里泛舟过去确实可以省了不少气力。更何况,方才的一路跋涉,牙牙似乎也真的有些累了。
    小舟缓缓驶离了河岸,向着忘川深处行去。忘川水如鲜血一般,浓稠得发腻。其间白骨累累,沉浮于水面。无数猛鬼恶兽在血水中撕咬吼叫,一次又一次不间断地扑向水上驶过的舟船。但在他们触到船身的那一刹,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挡似的,被强势地抛离几丈之远。
    “也有被拉下水的。”独立于船尾的摇橹人悠然出声,“当然,那些都是恶贯满盈作孽太多之人。”
    站在船头的陶夭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眼不远处那个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舟子,心下不禁困惑,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似是曾在哪里听过。
    “陶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船夫伸手摘下斗笠露出脸来,嘴角依旧挂着那一丝不咸不淡高深莫测的笑容。
    “宇文言熠,果然是你。”陶夭的脸色沉静如水,丝毫没有显露出讶异来,这倒让黑衣男子觉得有些局促起来。
    “你早就知道?”宇文言熠歪着脑袋打量着陶夭,脸上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沮丧。
    “你生前作孽太多,沦落如此也在情理之中。”陶夭冷冷地回复道。
    “哼,说起来我有如此境地,其中也有你那个寒护法的一半功劳,若不是他从旁教唆,我也不至于罪加一等,白白给这地府多做了上千年的船工。”宇文言熠对着陶夭讽刺地笑了起来,“还有即墨梓轩他们那对兄弟,还不是都拜宫主您所赐,若不是您微服出宫游戏人间,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了。不过即墨梓轩毕竟比我命好,有人爱着就是不一样啊。”
    说完,宇文言熠有意无意地盯着陶夭的衣袖看着,那里收着金灿灿的镇魂铃。
    “因果循环,在劫难逃。我犯的罪孽,自会有天罚。”陶夭坦然自若地看着对方,眼底闪着坚定的锋芒,一字一顿地说道:“贪嗔爱欲痴,善恶一念间。即使没有寒陌城,你觉得你会消去追求无上权力的欲望?你会仅仅满足于只是一个国家的君王?”
    “是啊,上辈子的我野心可大着呢。”宇文言熠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无奈地耸了耸肩,继而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陶夭:“你果然是长大了呢。以前的那个陶夭,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横冲直撞心比天高的傻丫头,哪会有这般的成熟。”
    “对于一个已然活了上百万年的人来说,你这番话听来可笑得很呢。”陶夭微微勾起了嘴角,转头看向远方,忽而眼中光芒一闪,别有深意地看向宇文言熠,轻叹着说:“她想通了呢。看来,你也并非是孤家寡人。”
    “前尘往事随风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那不是想通,而是又陷入了另一个执念之中。”宇文言熠顺着陶夭的视线,也一同看向了远处迎面而来的另一叶扁舟,船头的舟子,与他一般模样的穿着打扮,只是看那身形,分明是个女子。
    “她的执意等待,只会让我感到困扰而已。错过就是错过,一切早已无法挽回。”宇文言熠自嘲地摇了摇头,话虽是对着陶夭说的,但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你果然还是一样绝情。”陶夭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远处船上许久未见的蓝心璃后,便转开了视线。
    “不是绝情,只是忘情。”宇文言熠苦笑着叹息,低头划桨。
    小船上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看着船下荡漾开去的殷红色波纹,一圈又一圈,像是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
    恍惚中,宇文言熠仿佛听到了一阵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邈远地,朦胧地,似乎有人在唱着那首熟悉的歌谣。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
    连就联,你我相约定百年,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