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浮生乱流年

76 Chapter 7 两生花开


回到幽冥宫后,陶夭直接前往寒素斋。正在园中晒药的寒陌城一脸错愕地看着风尘仆仆的红衣女子,说不出话来。
    “即墨梓轩交给你了,治好他后就编进你们寒素斋,也算是偿还你之前骗他欠他的。”陶夭斜着眼瞟了寒陌城一眼,随手将那只金色的铃铛扔给对方,临走时又不忘回头补充:“他若有什么事,你直接去轮回界报到,不用再来见我了。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寒陌城小心翼翼地收起铃铛,疾步向炼丹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暗骂舒芜苒和楚云飞,若不是他们俩当年使坏,那些昧心事儿也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干了。
    现在倒好,明明是四人一起出的主意,明明本意是让宫主早日回宫免受天谴之劫,结果就只有自己一人唱了白脸,背了黑锅。枉他寒陌城自诩足智多谋阴险狠辣,这次可真是吃了大亏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边厢寒陌城正恨得牙痒痒,那边厢正在议事的舒芜苒和楚云飞同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你也感觉到了?——楚云飞给舒芜苒使了个眼色。
    恩。——舒芜苒点了点头。
    大概老韩又骂我们呢。——楚云飞撇了撇嘴。
    舒芜苒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角余光刚巧瞥见了正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与楚云飞的红衣女子。
    “宫主!”屋子里的两人迅速起身行礼,匆匆向外迎了出去。
    陶夭向两人点了点头,随后将视线转到了舒芜苒身上,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命令:“跟我走一趟。”
    楚云飞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眼眸中浮起一缕担忧来。
    穿过九曲回廊,亭台楼榭,陶夭带着舒芜苒离开幽冥宫,双手结印施了个咒术,两人直接就进入了暗水之下的凌雪阁。
    “宫主?”舒芜苒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凌雪阁与天坛禁宫一样,是永生界的两大禁地,除了宫主之外,其他人不得入内。而上次自己进入禁宫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这次究竟是有何等重要的事情,宫主才会将自己带来此地。
    “别紧张,只是想让你看样东西而已。”陶夭安慰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看到陶夭弯起的嘴角,舒芜苒终于放心地舒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宫主创造的幻境之中,心里难免有些好奇,但一向沉稳保守的性子,还是让她不敢随意乱看,只是拘谨地低着头跟在陶夭的身后。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身上,感觉凉丝丝的。双脚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吱嘎吱嘎,像是大地在唱着一曲古老的童谣。舒芜苒的内心深处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与满足,在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红衣女子为何会如此的倾心于这一片雪落的天幕,甚至喜爱到选择了在那冰天雪地的昆仑山巅重生修行。
    不知在白雪茫茫中行了多久,两人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止住了脚步。舒芜苒看到陶夭将左手轻轻地按上了山洞边上被雪覆盖的凹陷处,掌心中的红色光芒闪耀间,山门亦豁然洞开。
    弯弯曲曲的幽径深不见底,洞壁上闪着点点银光,照亮了脚下的崎岖。行了一段路,舒芜苒暗自庆幸自己是跟着宫主一起进入,否则,她绝对会在这个如迷宫一般的山洞中迷失。
    忽而,有几丝微风拂面而来,其间带着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儿,前方的道路也变得通亮起来。
    又走了几十步,洞府中豁然开朗起来。这个山洞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乾坤袋,刚才长长的小径就是被扎紧的袋子口,而眼前状如圆球的开阔空间,就是能包容一切的袋腹处。
    果然是别有洞天,舒芜苒禁不住感慨道。
    望不到边际的深蓝色穹顶上布满了闪烁的银色星子,脚下是无垠的翠绿色草地,其间凌乱地点缀着一朵朵小巧精致的白色花朵,有嫩黄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踏足入内,浅草正巧没了脚踝处。
    正在舒芜苒暗自惊叹之时,有一白色的影子率先冲了进去,敏捷如电。舒芜苒定睛一看,却是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牙牙,此时正四肢朝上地躺在草地上,呜呜地叫唤着打滚,纯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皮毛上,已然沾上了几根嫩绿色的小草。
    陶夭宠溺地看着白虎,任它在一边嬉戏玩闹。随后指了指草地最里边,带着舒芜苒向前走去。
    在这洞府的最深处,有一弯半圆形的小清泉。陶夭伸出右手,拇指与中指轻轻一碰,只听嗤地一声,双指间忽而出现了一点红色火焰。只见那只纤细的手腕一转一抖,随着银镯叮叮的碰撞声,指尖的那点火苗已被弹进了清泉中。
    本是清澈见底的泉水瞬间被染成了殷红色,水面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去,随着速度地加快,圆心中有一物突然破水而出。
    哗啦一声,清泉中凭空冒出了一株半人高的并蒂莲来。墨绿色的茎杆,鲜绿色的叶片,顶端的两个花骨朵含苞欲放。
    “两生花!”舒芜苒倒吸了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冥王送还的。”陶夭淡然地解释,眼底波澜不惊,“他说当初是娘让他代为保管,而现在是时机成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属下不明白。”舒芜苒沉思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两生花开,却只有前世与今生。你说,为何没有未来?”陶夭低头喃喃自语,“也许,永生界的人永远都是没有未来的。只有回忆,可是回忆也只属于少数的有心人。”
    “宫主?”舒芜苒的脸上显得更加困惑了,宫主自言自语的模样不禁让她有些担心起来。
    “我猜,冥王是认为永生界全是无心之人,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而我才从人间走了一趟,沾染了些生气,怕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所以,才给了这两生花,好借着些许回忆温暖这永寂的世界。”轻软的声音像是夏夜里虚无缥缈的笛声,风一吹,就断了。
    “你觉得,那些回忆有用么?”陶夭对着舒芜苒浅浅一笑,用灵力刺破指尖,将一滴血珠弹入了清泉中。
    眨眼之间,只见那株并蒂莲的花苞慢慢变大,浅碧色的花瓣一片片地向外伸展,两朵花的花心之间分别出现了一面水镜,镜中隐隐绰绰地出现了一些影像来,随着花朵的完全绽开,水镜中的画面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左边的水镜显出的是陶夭在昆仑山巅初遇梓轩时的画面,而右边的,是陶夭在人间出生时的场景。
    站在一旁的舒芜苒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陶夭一眼,只见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株并蒂莲,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舒姐姐,你恨我娘么?”陶夭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打破了长久的沉静,“若不是她当初强行将你留在永生界照顾我,你也——”
    “不,我没未恨过。”这是舒芜苒第二次打断陶夭的话,第一次还是在对方任性出宫的时候。“如果不是先宫主救了楚云飞,他早已魂飞魄散,而我亦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们现在这样,又比魂飞魄散好到哪里去?”陶夭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歉意,“本是相恋相爱的一双璧人,却要强行斩断情缘,你就真的甘心?”
    “属下心甘情愿。只要他活着,只要能够永远守在他身边就好。”舒芜苒对上陶夭的视线,眼中满是坚定的神采。
    “你跟颜骏倒真有几分姐弟的样子,只是他爱着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否还存在。”陶夭的眼中透出一丝哀伤来,“其实,自从恢复了记忆后,总是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我也分不太清自己究竟是谁了。若说是陶夭,可我明显能感觉到内心被冰封的那种感觉。可若说是夜妖娆,又觉得性子变得软弱冲动起来。如此的摇摆不定,还真是烦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陶夭摆了摆手,方才流露出的脆弱与犹疑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舒姐姐,你有没有后悔过,在你还是颜歌的时候,没有好好地把握机会留下些回忆。”
    “对属下来说,回忆毫无意义,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舒芜苒摇了摇头,有些苦涩地回答,“那种抓不到摸不着的感觉,只会让人空虚罢了。失去就是失去,回忆又有何用?”
    “如此看来,这两生花对你我来说,还真是没有太大的用处呢。”陶夭自嘲地笑着说,转身朝外走去。
    “宫主,为何今日要跟属下说这些?”舒芜苒紧跟其上,满脑子都是大大的问号。今天的宫主,着实反常。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些东西闷在心里太久了,想找个人倾诉一下。”陶夭转头微微一笑,又在心里默默补充,“更何况,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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