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不辛苦，姑娘虽然不会应声，却很听话，擦洗身子，喂药喂汤的都很顺利，不哭不闹的，头一夜烧得厉害，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十分辛苦，却连句呻吟都没有。”碧玉怕她高烧直接昏迷，不时探身看她，就见米微紧紧将嘴唇咬住，不肯放松，血印子都被咬出来。
    “那在我来前，你可有见到旺明总管带着一个重伤少年进府？”不知怎么，米微总不相信青枫已经离世，虽然说艾公子没必要欺骗自己，大概是因为没有见着青枫的最后一面，潜意识里便不会轻易去认同。
    “没有瞧见，我是直接被带到这里的，只见着姑娘一个人，姑娘还有其他亲人一起入府的吗？”
    “他应该比我先进府的，碧玉，要是方便的话，你能打听下可有人见过他，十五岁，瘦瘦的，背上的伤很重。”
    “行，我去给姑娘取饭取水的时候，我其他的姐姐妹妹问一下，没准有谁见过。”碧玉将帐子放下来，“方才主子在的时候，姑娘怎么没有问主子。”
    “问过了……”米微放平了身子，再次看着帐子顶，依旧是连绵的图案，缠缠绕绕的。
    “主子没有告诉姑娘吗？”不会啊，她看着觉得主子对米姑娘真是好，米姑娘没有醒转的时候，主子有时候会坐在帐子外头，念书给姑娘听，不知这些，姑娘醒来后，还能不能记得。
    “他有回答。”但却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主子一定是怕姑娘担心伤身，才不愿意多说的。”碧玉拍着小胸脯保证，“姑娘放心，我一定给姑娘去打听，整个王府总有人会见过姑娘的弟弟的，这么大个活人，还能藏得不见了，姑娘，主子到底怎么同你说的。”
    “公子说，弟弟的伤太重，已经不治而亡了。”米微闭起眼来，轻声答道。
    留下碧玉，张大着嘴，站在帐子外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是用的药物好，还是米微让自己静心休养，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快，碧玉牢牢记得主子的嘱咐，每天炖两个冰糖雪梨，让米微用小匙舀着吃。
    不过，弘佑却没有再出现过，离开时，他只说第二日会来，米微开始还刻意地等过，等三四天以后，她反而不用再等，已经能够下床，在门前的小院稍稍走动，不过不能多走，十来步就喘个半天，咳得自己都直不起腰来。
    碧玉尽职谨守，在旁边替她捶背：“姑娘也不要太心急，大夫都说姑娘这次发烧，伤及肺部，能够复原成这样已经是万幸，这调养调养，自然不能一蹴而就，必然是要依靠日积月累才好。”
    米微已经同她混得熟了，见她猛地掉书袋，文绉绉的成语一句接一句的，笑着问道：“我以前怎么不晓得碧玉也是个才女，说话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
    “姑娘，你，你笑人家。”碧玉故作羞涩状，抿着嘴儿刻意细声细气地回答。
    米微笑得不行，连忙指着旁边的石凳道：“快扶我过去坐坐，这一咳，怕是，怕是又得半天。”
    “姑娘，石头凳子上面阴冷，你只撑着站一站，我去给你拿坐垫来。”碧玉搀扶着她站稳，赶紧往屋子里头跑，“很快的，姑娘，你撑一下，撑一下就好。”
    米微抬起身，将被风吹到前额的碎发拨一拨，日光甚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她将此处当作世外桃源，居然已经住了多日，听碧玉说，其实王府是很大很大的，这里不过是比较偏僻的小院，拨出来，住一个人，如同一滴水滴在一大盆水里面，根本察觉不出来。
    碧玉的形容真好，很是生动，米微有点明白为何会派这个丫鬟过来，大概是碧玉来王府的日子不长，身上还留有淳朴的气息，容易相处些。
    米微想，最多再留三五日，只要见到弘佑，请他让旺明带她去青枫的坟前祭扫，她便要离开这里了，那个从店里找到的木头箱子很是管用，里面有开店以来所有的积蓄，要是青萍还在的话，用来打通关节，即便是大人犯了罪，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又能做得了什么坏事。
    如果，青萍还在的话，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像是放在炉灶上面烧的水，越烧越开，气泡不停地上涌，想压制都压制不住。
    碧玉很快从屋中捧出坐垫：“姑娘在想什么，走神得我喊了几次都没有听见。”
    “我想离开。”米微镇定地回道。
    碧玉将坐垫放好，过来将她扶着坐下来：“姑娘说的是什么傻话，无论多大的事情，总是先要将自己的身子养好，我看这会子姑娘自己要走出王府都很困难，怎么离开。”
    “碧玉，我让你打听的事儿，你可有问到。”
    碧玉瘪下嘴，没有回答，一只鞋子的鞋尖在泥地上头轻轻地刨，她如何敢去再问别人，那天已经被米姑娘的话吓坏了，主子都说人不治身亡了，便是说在米姑娘清醒过来之前就死了，她再去拖住其他院子的姐姐打听死人的事情，还不被别人冷嘲热讽。
    她还以为那天的问话是米微没有完全清醒才会说出，未料到，米微今日再次提及，那便是说，米微是认真地让她去打听的，打听一个死人可有被主子藏在了王府里面。
    碧玉这般颠来倒去的一想，脑子里头乱得像解不开的麻绳，恨不能用手重重地捶几下才好。
    奇怪的是，主子好些天没有过来，米姑娘却觉得理所当然，从来没有问过。
    “是没有问到吗？”米微笑一笑，拍拍身边的位子，“没有问到有什么打紧的，等我出府了，自个儿再去打听。”
    碧玉倒抽一口冷气，看来米姑娘的病还需要再养养，根本还没有好，一定是发烧烧得太厉害，脑子烧得糊涂，短时间里扭转不过来的，一定是这样子。
    远处有人冲着这边走过来，脚步声不停，很快已经到眼前。
    “米姑娘，身体可好。”
    “多谢旺明管事关心，已经大好了。”
    旺明看看米微身边的碧玉，这丫头一脸什么奇怪表情，是因为见着自己过来，才这样子的吗，真是一点不能让人省心。
    “主子近来公务繁忙，去了外地一次，当时走得急，我也一块儿跟过来，就没有同姑娘关照，让姑娘牵记了。”
    “不妨事的，我叨扰数日已经是多多麻烦，而且碧玉很是贴心，照顾得样样周全，要是公子不方便过来，替我转达谢意。”米微客客气气地回道。
    “主子已经回到府里，此刻在沐浴更衣，很快会得过来见姑娘的，怎么会不方便过来。”离去的时候，赶得急，事情攸关要紧，倒还好，回来的一路，只听主子不停念叨不知米姑娘可否痊愈，旺明听在耳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主子对这位米姑娘有种说不上的好感，大概还因为另一层关系，碧玉或许不知道，旺明在王府的年数已多，王府中的事情多半了然。
    米姑娘，乍眼一看，真的是，很像一个人。
    虽然说话的方式，举止，并不太一样，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愈发地像。
    他既然能够看得出来，主子一定更加心领神会。
    否则，对一个寻常的布衣女子怎么会一见如故，这般放在心上。
    不过，主子不点破的事情，做下人的自然不能多嘴。
    “公子要过来，这会儿？”米微像是有点好笑，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要做大事的人，怎么会回到府里第一件事情是直奔这里，有个事儿，她一直没问，这会儿空闲，问问也无妨，“你们家公子是否还不曾娶亲。”
    “是。”旺明的脸色微变。
    “他的年纪早就过了适婚，如何会？”
    “这是有原因的，四年前，主子的亲生额娘故世，主子在灵位前许下要守孝五年的话语，便是这五年都不能娶亲，这才一直耽搁下来。”旺明只将主要的挑选两句来说。
    米微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子，万事孝为先，公子做得也对。”
    “我们做下人的平日里不能议论主子的家事，此时是姑娘问起，我才能说上一字半句的。”旺明直言道。
    “我明白，是我逾越了，当着你家公子的面，我自然不会提及，更不会说是你所言，旺明管事只管放心。”米微好生奇怪，假如是不可以说，或者不方便说的，完全可以推辞掉，她也是闲来好奇才有此一问，这样有问有答的顺从，实在是不太像旺明平日的风格了。
    “怎么不等我来，说什么说这么热络，也说来我听听。”
    米微对着缓步走近的弘佑，眨眨眼，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方才的问答不知有没有顺着风，传进他耳朵里去了。
    106：不易居
    米微见到他的第一眼感觉是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清减，看着精神却愈发地好，眼中神采奕奕，令人不敢逼视，她微侧过头去，低声道：“不过是晒晒太阳，聊上几句。”
    旺明已经退到弘佑身后：“主子才回府，可要休息。”
    “一路的轿子坐回来，我都打了几次盹，这会儿一点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