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亮

15 30、31、


30、
    路上有点堵,车子开一会停一会。言若晓本来就不怎么舒服,再时不时来段惯性作用,头更疼了不说,胃里都开始搅腾了,酸液一股又一股地往嗓子眼冒。
    实在受不住了,她还是让司机改去J大附属医院,下了车就直奔值班室找米米。
    米米看她脸色确实不太正常,可是横竖又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只能两手一摊,“我还是去找师兄过来给你看看吧!”
    言若晓听到欧阳葵头更疼,“得,你就给我开两片止痛片就行了。”
    “表姐,你这事诡异着呢,还是找师兄做个详细的检查比较放心。”
    言若晓纠结了,让她去面对欧阳葵,她还得再做做心理建设,“别麻烦了,反正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突然看到了一些幻象,好象是些过去的事,可是我又记不起来,再想想,头就疼了。”
    “幻象?”米米听得毛骨悚然,忙搓了搓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的手臂,“表姐,我看你是医院来多了。医院阴气重,你不是小鬼上身了吧?”
    言若晓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胆小鬼上身了。”
    “我要真阴气重,小鬼上身了,我就去骚扰方方,吓得他一晚上睡不了觉,隔天起不了床,被欧阳师兄骂个狗血喷头。”
    言若晓试着想象那个画面,那个实习生本来长得就挺喜感的,再配上这么个画面,她便跟着米米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她又想到那些她不记得却真实得要命的画面,联想到电视剧里常有的狗血情节,得出了一个结论,“米米,我以前出过车祸没?”
    “车祸?”米米上下扫了她一眼,“不会真被小鬼缠身了吧?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电视剧里不常这么演吗?撞了一下,来个脑震荡,然后就失忆了,自己还没什么感觉。”
    米米翻了翻眼睛,“那是误导,通常出车祸脑震荡失忆的病例,只是不记得出车祸的时候发生的事,一个月前甚至几天前发生的事还是记得的。真像你说的失忆得这么诡异的,那肯定不是车祸,是Psychogenic  Amnesia。”
    心因性……失忆症?
    “不过,我瞧着你挺正常的啊,该记得的一件都没落。会不会是这两天太多事累着了?我看这止痛片就算了,我上中医楼给你要两张安神的方子,你坐着等等。”
    言若晓想想,有时还是自家国粹可靠些,就点了点头。
    米米桌上还有本杂志,言若晓就拿过边看边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米米还是没回来,她开始犯困了,就去找米米。也不知道中医楼怎么走,就顺着楼道找提示牌,结果一路走到了普外科。
    这个时候普外科的病房大多暗着灯,护士站也只有一个护士支着脑袋在打盹,脑袋越点越猛,终于一点把自己点醒了,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以为她是来找医生的,就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房间说:“值班医生在那间房。”
    言若晓点点头,她也不是想找值班医生的,又突然好奇今晚的值班医生是谁,就轻手轻脚地走近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关,但是灯暗了。
    她以为医生休息了,转身要走,眼角却瞥到窗口有个影子,定神一看,竟然是欧阳葵。
    他坐在宽大的窗台上,一腿曲起,一腿平伸,额头抵着窗玻璃,看向窗外的眼神有点狠有点冷,冷得她打了个颤,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欧阳枢。
    几天不见,他的样子真有点不一样了。
    对面大厦灯火通明,也照亮了他一身,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也长了些,最长的已经盖住了脖后,更显得他的脖颈白皙美丽。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他也这么安安静静地定格在她面前,像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油画。
    她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好的男人竟然被一个早就离开的女人占据了全部的身心。
    这个想法也吓了她一跳,她仓皇着转身想走,迎面就撞上门板。
    她捂着鼻子哀号一声,去看欧阳葵,他已经转过了脸。一瞬间,她竟然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股脆弱,尽管,转瞬即逝。
    他眨了眨眼睛,淡淡笑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冲她招招手,“过来,我替你看看。”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捂着鼻子站在原地不动。
    欧阳葵见她一动不动的,只是很倔强地看着自己,很无奈地起身主动向她走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他拉开她的手,俯低了身子看她的伤势。
    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他很快伸出一掌固定住她的后脑勺,“不要乱动。”
    他的脸靠她太近,如此近的距离下,她发现他的睫毛竟然还有点翘。
    一个男人的睫毛怎么能这么长又这么密呢?
    她像被蛊惑了一样,不自觉地伸手去碰他的眼。等回过神时,那人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那小扇子似地睫毛在她指腹下轻刮着,有丝□□的感觉顺着指尖神经的末梢传到了心口,狠狠震撼了她。她忙收回手,藏在身后,左手去碰触,果然烫得厉害。
    “那个,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他却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创口贴,撕了包装,贴到她的鼻梁上。
    她摸了摸鼻子,能够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好笑,就乘他背过身的时候偷偷去揭那创口贴。哪知那人背后也生了眼睛似的,转过了身,淡淡地看着她摸在创口贴边缘的手,也不说话,她倒不敢造次了,讪讪地把手藏到背后。
    他又笑了,开了灯,又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随便坐,自己又坐回窗台上,望着窗外,不知是在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她很好奇窗外有什么值得看值得想的,也走了过去,贴着窗玻璃往外看。只不过什么都没有,深夜的街道仅有几盏路灯亮着,大多是弥漫的黑暗,这么看下去往黑洞里看的味道。她觉得毛骨悚然,赶紧抽回视线,推了推他,“想什么呐?”
    他回头看她一眼,“猫。”
    “哪里?”她又贴着玻璃去看。
    “急诊楼下有只天天来蹲点等人喂的猫,平时也与人亲近,哪天不顺的时候就突然挠上一爪子。”
    “喂!”她恍然发觉他指的是自己,转头去瞪他,他的眼却在盯着她看,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心脏漏跳了两拍,她赶紧转开视线去看天空。
    深色的夜幕上是浑圆的银盘。
    她恍然发觉今晚竟是满月,便自发将今晚所有的不正常都归因这轮圆圆的月亮。
    她觉得坦然了许多,便主动道歉:“欧阳葵,那天对不起。”
    他先是一怔,然后眼眸闪闪,盛满笑意,“那个啊,不都说女性每个月总有不可理喻的两天么?”
    她决定不理他,“我要去找米米,先走了。”
    欧阳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袋里的PHS就响了。这样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硬生生扯裂这一处的平静。
    欧阳葵拿了桌上的听诊器,低声对她说:“HCU里有状况,米米也会过去,你就别瞎找了,在这等着,我让她过来找你。”
    然后,他就走了。
    她等着无聊,就到处看看有什么书或杂志可以打发时间。
    欧阳葵明显也是个无聊的人,看的书大多是医学方面的,还有几本封面还是日文,估计也和专业有关。她就拿了他桌上的一本,一般的厚度,挺旧的,明显翻过很多遍。她一翻,自然翻到有书签的地方。
    作书签用的很明显是张照片,她刚要拿出来看,就有护士跑过来通知她:“HCU那边紧急手术,要好几个小时呐,米医生让你先回去,东西她给你带回去。”
    “好。”她应着,合上那本书,放回了原处。
    31、
    也不知是米米拿回来的中药起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言若晓觉得这两天要神清气爽了许多,晚上也是沾了枕头睡个香甜,那些乱七八糟像连续剧一样的梦也没再做下去。
    于是,她便想着只不定还真是自己心浮气燥胡思乱想了,即便是真的,她愿意相信真有欧阳葵说的那对夫妻,记忆不在了,心还记的。
    中午的时候,诊所来了只要打疫苗的哈士奇,凶巴巴地瞪着她。可言若晓知道,这品种的狗就是典型的面恶心善,用手摸摸它,果然吐着舌头蹭上来了。她故意缩回手,它索性在诊疗台上打了个滚,露出粉嫩的肚皮,很用力地跟你撒娇。
    她想起了欧阳葵家的Little。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态,她来给它打针。这一针有点痛,前几只小狗打的时候通常都是叫得天昏地暗,跟放超声波一样。她下手快,应该会好受些。这只哈士奇也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跟不感觉到疼似的,可是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里分明还有泪珠在打转。
    言若晓抽了针,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奥斯卡真勇敢。”
    奥斯卡的主人说:“奥斯卡一直是我妈带。老人家把它当个孩子一样宠,奥斯卡受了委屈难受不开心了,我妈也会掉眼泪。时间长了,奥斯卡大概知道自己不开心,我妈也会不开心,所以打针看病之类的,再疼都会忍住。”
    动物行为学里有条注解:狗儿不能倾听你的诉说,但它能感受你的心声。
    送走了奥斯卡,言若晓回到桌前整理病例,小唐凑过来说:“前天来了松狮叫辛巴,今天来了只哈士奇叫奥斯卡,师姐你猜我将来养只边牧要叫啥?”
    言若晓头也不抬,“阿凡达。”
    小姑娘两手一拍,喊:“这个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啊!绝对比辛巴还有奥斯卡更有震撼力!这牵大街上去多威风啊!”
    言若晓想,这能多威风啊?肯定有很多人要问那娃咋不是蓝色啊?
    小唐的思维还在发散,她也就不打扰她了,拿了手机打电话给欧阳葵。
    刚才看到奥斯卡才想到,Little也不小了,该过来打疫苗,现在这季节正是一堆流行病高的时候,欧阳葵大概也忙忘了,一直没动静。
    电话一通,就听到欧阳葵说:“正好要打电话给你呢,你现在在诊所吗?”他的语气罕见的急促焦虑,还有点暴躁。
    她略一惊,“在,怎么了?”
    “是Little。前两天精神就不太好,我经常很晚才回来也没注意,刚才喂他东西的时候突然就吐了,还拉肚子。我正往你那去。”她听到他微微喘着,似乎电梯都等不上了,直接走楼梯。
    “欧阳葵,你冷静点,有可能是细小。这种病我常经手,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好。”
    这声“好”有些漫不经心了。
    言若晓知道他急了,也不与他多说耽误时间了,挂了电话就在门口等着。
    没多久欧阳葵就赶来了,车速应该很快,刹车的时候发出很尖锐的声音,磨得她耳朵都疼。
    欧阳葵下了车,抱着用毯子裹着的Little走了过来。
    言若晓掀开毯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Little缩在欧阳葵的怀里,可怜兮兮地趴在他的手臂上,感受到光线才慢慢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湿漉漉的眼更显疲惫了,又无力地垂下。
    言若晓凑近仔细闻了下,又拉开毯子,果然发现了血迹。
    “应该是细小。”
    她接过Little,转交给小唐,“做血常规确定一下,要快。”再打算跟欧阳葵解释一下后续治疗,却发现那人的眼正死死地盯着诊所后面的那间小房子。
    言若晓心发凉。欧阳葵来过诊所,知道那里是停尸房。她抓住他的手臂,他全身僵硬地很,她用手扳过他的脸,才让他看着她,“欧阳葵,你怎么了?Little没事的,我会治好它。”
    欧阳葵缓缓闭上了眼,幽幽说:“是我不好,我应该找些带它过来打疫苗的,我应该多注意下它的。既然养了它就要负责,既然爱了就要负责……”他摊开双手,绝望地看着,好象指缝间会淌下鲜血,“我居然再一次……再一次害死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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