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亮

18 36、37、


36、
    “不,”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最讨厌医生了,尤其是普外的医生。”
    “哟?”卓方非托着下巴挑着眉毛,笑得极为欠扁,“姑娘你骗谁呐?讨厌医生?你自己不就一医生?讨厌你把人家的名字加重点符号用特殊颜色?讨厌你就提到人家名字就笑得春光灿烂万花齐放?你当大爷我没谈过恋爱感情白痴是吗?”
    她拿了本书看也不看就砸过去。
    卓方非吓得眼珠子都没凸出来,七手八脚地接住,捂着胸口边喘气边喊:“小祖宗,你也看清楚啥玩意再砸过来啊!这么厚一本医药大辞典,你想把我砸成傻冒是不是?”
    言若晓看着他,语气淡淡,却是不容质疑地肯定,“我不喜欢他。”
    卓方非平时心强胆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言若晓小祖宗上脾气,叹了气摸摸她的头发,“好好,不喜欢,咱不喜欢他。其实若若啊,喜欢人家有什么不好?我上回说的也不是醉话,你要是能再喜欢上谁,只要那人能真真对你好,能治好老大给你划下的那道疤,我就不会反对,也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让你放心去爱。”
    “老三,你这么好,那我喜欢你吧。”她故意说,看他吓得直往后躲,很恶劣地心情大好,然后又补了句,“我开玩笑的。”
    卓方非面上五颜六色变得越发欢腾了,她心里也越发欢腾了。
    难怪欧阳葵用这招来玩她,确实挺好玩的。
    她提着嘴角冷笑,拿了包包说:“走吧,我饿了,陪我吃饭。”
    卓方非点头说好,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个加了色彩画了重点符号的名字,晃了晃脑袋想,又不是在演电视剧,哪会这么巧,同名同姓吧。
    结果吃饭的时候就撞到了这个人。
    一张桌子坐了四个人,那人是背对着他们,老先生老太太冲他们招手的时候,那人才回过头来,先是一怔,然后眉眼缓缓舒开展了一个很暖和的微笑出来。
    卓方非立刻唾弃人生就是一部狗血的电视剧。可他留意到欧阳葵的目光,很自然落到他身上,停顿了几秒,眸光转深,开始丝丝地冒着冷气,几分警告,几分威胁。
    卓方非两手插着裤袋,歪着脑袋撇着嘴角痞痞地笑。他就说嘛,人生狗血不奇怪,但是哪来这么多巧合?他倒也不在乎欧阳葵那几分杀气,当初和顾承莲闯天下时也是枪弹雨林中来去的,只不过也不想这么快拆穿他罢了,他乐得看他演戏。
    言若晓看到欧阳葵心里就不痛快,头一撇,就没注意到那两人眼神间的电闪雷鸣,凳子一拉,挨着老先生坐下,便离得欧阳葵远了。
    老先生说:“我们正要喊你呐,你就自己冒出来啦?好好,快,看看想吃什么自己点啊!”
    言若晓边看菜单边问:“今天是好日子吗?”
    “是啊是啊,好日子啊!”老先生很欢快地点着头,“你师母生日嘛!”
    原来如此,难怪那人上午还似乎是重要的一步走不开的地步,晚上就在饭桌上冒了出来。
    “啪!”言若晓合了菜单,皮动肉不动,招了服务员点了几个菜。
    桌上两个人变了脸。
    “怎么了这事?”卓方非嗅着陡然降了几度的空气,打着哈哈开了口,“菜有什么不对吗?”
    老太太忙说:“没什么不对,我是无所谓,就是……”瞥了眼那边淡笑着喝水的人,“若晓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内脏的啊?”
    “最近气虚,补补。”
    卓方非暗地里摇摇头,都喝中药清热降火的人还补?
    于是,老先生注意到了这个眉目清秀的男子,观察了一会就说:“若晓啊,前两天你师母的好朋友还托她给自己儿子介绍女孩子来着,你师母一下就想到你了,幸亏我拦着,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桌上先上了道黄豆炖猪尾巴,言若晓咬得欢乐,想也没想就说:“是该谢,卓姨前两天也给我介绍来着,您老再来一出,我就头疼了。”
    老先生不开心了,“你后母凑什么热闹,她能介绍什么优良品种!”鼻子里不满地哼哼两声,“还好你自己找了这么个漂亮的小伙子,他做什么的啊?”语气仿佛她亲爹。
    言若晓瞥过去一眼,卓方非又在冲她挤眼睛了。
    她还没本事心灵相通,不过也不想乱认了。老先生知道她一些事,但不多,也不看八卦杂志,哪天知道了卓三的背景,也要同她闹上几天的,就开始随便乱掰,“他是我小弟,有次抱了只狗来看病,就开始崇拜我的医术,天天闹着要学,我就让他跟着了。”
    卓方非目瞪口呆,也不说什么了,埋头吃饭。
    老先生自然是不信的,严肃地拍着她的肩头说:“既然还没主,就同你师母她好朋友的儿子见见吧!对眼了就试试,总好过你后母哪天随便什么酒糟鼻子独龙眼的也硬塞给你。”
    她想到那个欧阳枢,没有酒糟鼻子独龙眼不说,人可比她漂亮多了。
    她也没那个好心替卓琴辩解,就点头说好。
    菜又上了几道,大家就开始吃饭,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老先生童心未泯,爱闹,开口就引得笑声一片。
    言若晓特意留意了一下,她点的那几道菜欧阳葵果然是不碰的,剩下的荤菜就只有两盘肉和那盅猪尾巴,其他为了老先生老太太都是蔬菜。这种饭店的菜肴多是精致不耐吃,特别是荤菜。没几下,欧阳葵就成了兔子,筷子只对着那几盘草。
    她咬着筷子,很幼稚很恶劣地暗暗为自己的恶作剧愉快着。
    然后,口袋里有震动。
    她拿了手机看,是对面那只兔子发来的,“你真要去见我老板她好朋友的儿子?”
    她不回短信,手机直接塞进口袋。
    过了一会,他又发了条过来,“不要去,好不好?”
    她刚要回,他手机就响了,也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他应了几声,就起身说:“老师,师丈,医院有急事,我必须赶回去,先走了。”
    老太太说“工作重要”,就让他走了。
    她冷笑两声,继续扒饭,没有欧阳葵那只兔子,她对那几盘内脏也没什么兴趣了。
    老先生凑过来小声说:“你啊,人家脾气好就欺负人家,以为你这几年转了性,倒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她“咦”了声,“老师,什么转性啊?我不一直是这样吗?”
    “哪是……”
    “老师!”卓方非横地插了话进来,“我和若若还有事,先走了。”拉着她起身就走。
    她转身还想和老先生打个招呼,已经被拉着走了老远,老先生的五官已经看不清了,只看到离门最近的一只碗,一双筷。
    37、
    言若晓被他拽着走了一段,本来也不想同他计较,可是这家伙来了劲,根本是使上了蛮劲,言若晓疼得龇牙咧嘴,就抬脚踢了他一下。这一脚正好踢到卓方非小腿骨头上,那位也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太平日子过久了就耐不住疼了,立刻抱着小腿独脚跳着。
    言若晓本来也挺没好气的,现在瞧平时花蝴蝶似的卓三少爷很没形象地成了只瘸腿兔子,就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卓方非一直知道言若晓不良,良心爱心同情心通通与她无缘,却没想到这状况还有恶化的趋势,跳了两下缓了缓就站好了,不再给她平添乐趣。
    言若晓笑完了,握拳抵着嘴唇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才抱着手臂昂着下巴问他:“卓三,你急急忙忙这是打什么马虎眼呐?说,我没记起来的那部分里面是不是有你?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这么怕我想起来?”
    卓方非被她问得一愣一愣,其实她也是同他闹,记忆的事,她也想开了,顺其自然不勉强,可卓方非当了真,眼睛很不自然地撇开,唇线僵直成一条直线。
    卓方非平时吊儿郎当,正经起来就这副模样。
    言若晓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向他求证,“不是被我说中了吧?卓三,你真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卓方非把头转回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若若,过去就过去好了,一定要想起来吗?老实说我一直不相信命运缘分这类胡话,现在也有些信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抢也没有用。若若,就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是,我……”
    “那若若,”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就自己记起来好吗?不要让别人告诉你,不要问我,不要问老大,也不要问任何人,自己想起来,那才是真实的,其他人,无论是谁告诉你的,都是他眼里发生的事,那不是你的记忆。”
    言若晓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倒也没做什么梦,就是一堆模糊又重叠起来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动着,颇有些阴魂不散的味道,这么一想,就把自己吓醒了。坐起来发现身上凉飕飕的,衣服都已经汗湿了,她便起床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再上床前她决定再喝碗中药,可翻来翻去都没找到,又不好意思叫醒米米,只要哆嗦着钻到被窝里自我催眠。
    这一觉,自然睡不好了。
    隔天起床,头果然就开始疼了,她便问米米药放哪了。
    米米一愣,“该喝完了吧?都几天的事了啊!”
    言若晓头更疼了,“不行,你今天再给我带些回来吧,没它我睡不好。”
    “表姐你没事吧?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再说那中药方子也是师兄找中医科主任开的,我可没那面子。正好,你这次直接让他号个脉,对症下药,把你那奇奇怪怪的毛病看清楚些。”
    “还是算了吧。”欧阳葵那小冤家只会让她症状加重,她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项提议。
    米米自然不依,吵着嚷着非得让她去看诊。
    言若晓就快撑不住了,还好来了电话,一看居然是卓琴打来的。这会就是让她真去跟酒糟鼻独眼龙相亲,她也愿意了,赶紧接了电话避开米米的纠缠。
    没想到卓琴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半天,开了口竟然是要她去陪明美试礼服。
    言若晓左手托着右手肘凉凉地笑。
    她听到了什么?让她去陪她前男友的现任未婚妻试结婚礼服?
    他们都当她是钢筋造的水泥灌的,抗震级别高到破表,永远不会倒塌?
    “卓姨,我记得我们约好了,我已经与言家没有关系了不是吗?”她漠然看着前方,放冷了声调提醒对方。
    “那,那,就看在卓姨的面子上好不好?你不来,得不到你的祝福,明美不肯结婚啊!”
    她这次倒笑出声来,也不再推脱,问了地址答应马上到。
    挂了电话就看到米米瞧怪物一样看着她,“你真该去看看医生了,脑子绝对糊了。乱七八糟都什么要求啊你还答应了居然!”
    言若晓提着嘴角歪着头笑了下,也不解释,拿着包包出了门。
    婚纱店是C市最好的一家,言若晓走进去,明美正被十来个服务小姐围着,个个都拿着几套白纱,嘴里哄着劝着,那位小姐却是上了脾气,嘟着嘴跺着脚让她们走开,直到看到她,才欢快地跑过来,大花图案的裙摆漾开像是瞬间在这里按了片花园。
    “姐。”小女生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娇憨地仰着脸望向她,恣意毫无隔阂地冲她撒娇。
    她一直认为明美确实有点娇有点蛮,但是被保护得好好的,是天真的。可她瞧见过她在顾承莲身在纵情承欢的模样,看见她躲在后头得意的嗤笑。她垂眼望着那双清亮的圆眼,在里头看到了欲望。
    孩子的眼有了欲望,那就不是孩子。
    天真的眼有了欲望,就不再天真。
    她有些厌恶,淡淡地转开视线,“去试衣服吧!”
    明美没有再耍脾气,被服务生簇拥着进了更衣间,她则在外头等着,随意地翻着桌上的杂志。
    卓琴说完电话,从外头进来,看她在那里坐着,很明显松了口气,嘴角勾了勾,很容易勾出温和的微笑。
    “若晓,真是太感谢你了。”她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搁在心口,“明美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她轻轻抽回手,淡道:“你客气了,卓姨。”
    卓琴又说:“上次那个欧阳先生怎么样了?有没有再联络?你别瞧他只是个老师,人家其实是双学位获得者,听说在美国华尔街那边很有名,本身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也是个少爷呢!人也不错,你要真能同他在一起,我也放了心。说到底,总是我和明美对不起你啊!”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双眸湿润,泪珠摇摇欲坠。
    她的母亲曾说过,男人都喜欢温柔脆弱的女子,卓琴就是,明美也是,而她,随了她的母亲,刚烈强硬的性子,所以她的母亲果断地离开了她的父亲,一辈子拥着回忆过日子。但是即便顾承莲同样选择了明美,但她不是她母亲。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冷迎着卓琴仰起的略带诧异的湿润双眸。
    “卓姨,我这人也没什么优点,但是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明美的婚事是我答应给的,和顾承莲分手也是我答应的。我既然答应了就算以后把肠子都悔青了也不会把‘后悔’两个字说出来。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安心吧,你和明美都是。那些小手段,我忍到今天为止。从此按约好的,我与言家再没有半点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可不想我那巴掌是白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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